战争的影子(六)

作者: 烽火征程 | 来源:发表于2017-05-04 09:31 被阅读66次

第一次来武汉,是到武昌火车站,部队支援地方完成装苹果的火车皮卸车任务。

那个时候,武昌火车站的运载能力受限,有一个货运仓储站来了几车皮的苹果,要马上从火车皮上卸下来,及时运走,否则,紧张的车皮就不能快速投入铁路运转。

武昌铁路局向部队来求援,于是,部队派出了一个营的兵力前往支援,也就是那个时候,老兵还是新兵的时候第一次来到武汉。

那个时候的军民关系,不是一般的融洽,真是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只要是地方遇到了困难,不管是大小困难,只要地方有求于部队,只要是地方上的事,部队都会随时派出部队支援地方,都不讲求回报的。

在那个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解放军学习全国人民的火红年代,军人穿着军装,无论出现在哪里,人们都会投来羡慕的眼光。

后来,眼前的这个老兵到了队部当上了连队卫生员,成为司政后的几大员中的一员,来武汉的机会明显要比战斗班的战士多。

以前每次来到这个武汉重镇都能看到每条大街上有不少兵外出流动,一上电车也能见到兵,不是这个部队的就是那个部队的,反正武汉是一个战略重镇,驻军又多,海陆空都有。

可今天老兵明显地感觉,大街上几乎看不见当兵的影子。即使走在这繁华的路段,很难看见有兵夹杂在人流里。

这路车上就他们几个,兵们平时是准了假才在大街上露面的,可这时间西南边陲在打仗啊,是战争限制了兵们进城的脚步,此刻,在战争的边缘上,只有这几个兵冲破了纪律的约束象冒险家一样闯了一次军事禁区,他们在武汉长江大桥附近一个站牌下了车。

老兵说:“咱们就在这儿看看吧,哪里也别去,节省点时间好逛一逛东湖和中山公园。”

几个新兵把手扶在桥栏杆上,远眺滚滚长江,但见长江气势恢宏,却不是唐诗宋词中的那种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的壮观景象,只是浑浊的长江水呈现着浓稠的黄色象一匹蜡染的布在江里瑟瑟抖动着。

老兵指着不远处孤岛一样的小洲子说:“唐诗中的‘晴川枥枥汉阳树,芳草凄凄鹦鹉洲,’鹦鹉洲指的就是这地方。”顺着老兵手指的方向,几个新兵的目光象海鸟的翅膀落在了江心不远处的那片洲子上。

四川兵说:“这大桥就是长,车也多,武汉真大真好啊。”

老兵说:“城市好就多看一眼吧,反正我是最后一次带你们来武汉,等战争结束,如果我们这些人还能回来的话,立了功,提了干,在武汉市找个老婆抱抱,就可以经常带着老婆孩子亲亲热热潇潇洒洒来这个地方。”

老兵的话把几个新兵都逗笑了,老兵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兵带着新兵在武汉大桥呆了大约10多分钟的样子,也就是十多分钟,老兵是这样感觉的,虽然没有手表,老兵是凭经验算出来的。

老兵跳过多次的伞,训练跳离机的时候,伞训教员让每个新兵都把两臂抱紧,在心里数数字:“零零一秒钟,零零两秒钟,零零三秒钟。”为什么要这样数,空降兵的特殊训练科目的特殊需要。

也就是说,当战士背上伞包离开座位要从飞机上往下跳的时候,在离开飞机的一霎那,就要数数字了,如果三秒钟过去了,主伞还没有开的话,那就需要打开备份伞。

实际上,每一个跳伞的战士到了跳伞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数数字,因为,发生主伞不开的现象几乎为零。

三个兵乘上了一辆无轨电车直奔东湖。等他们上了车,过了几分钟,细心的老兵才发现那个河南新兵不在车上。因为上车时人多,老兵是从后门上的,而那两个新兵是从前门上的。他想几个兵一块走着哪能会拉下一个呢?可偏偏丢了一个兵。不见了那个河南新兵,老兵心里都急出汗来了。

车子到了一个叫菜市口的站台,老兵就又带着新兵小四川乘车按原路返回去寻找那个河南兵。

本来,老兵想把身边的这新兵四川带到东湖先让他看看风景,自己只身去武汉长江大桥去找那个河南兵,可他一想,算了,丢的一个没找到别又丢下这一个,于是,他们就又回到了武汉长江大桥。

老兵带着新兵小四川焦急地从桥这头到桥那头,两个人这么一折腾走了10多里路,腿都走的有些硬硬的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河南兵,把个老兵气的直骂:“个熊兵,胡乱跑个卵子嘛?真要是丢了兵又挨个处分,这回去咋个子交代哟。”

这个河北老兵操着学来的当地方言骂着,他窝了一肚子的火没个地方发。

这天玩的不痛快,转眼已是上午了,没有寻到新兵,他和新兵小四川两个人心里很着急,他们早晨来的又早,没敢在招待所吃饭就走了,这时候,他们觉得又渴又饿,可找不到人,饭也吃不下啊。

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到东湖和中山公园吗,老兵情急之下想出了一个万策之中的最下策。那就干脆都到东湖等人。

四川新兵说:“万一他找不到咱们回连队去了呢?”老兵想想也是,更是有些个害怕,要真是回连队还好说,关键是回没回去谁心里也没有把握。

无奈之中,他们也只好按第一方案办,等。

其实东湖并不热闹,那时根本就没有啥游人,大都是出差路过的人才到东湖看一看,园内也没有啥景点可看,军人免票。

两个大头兵来到东湖景区大门前,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河南兵的影子,老兵来到售票处,售票处窗口有一张悠闲困倦而又青春灿烂女孩的脸。

女孩子一看是一名解放军战士走过来,立刻有了精神,就非常热情地把头又往外探了探。

老兵走上前去,很礼貌地对那个女孩说:“对不起,请问――”老兵话还没说完,女孩就咯咯地笑了,甜甜地说:“你这个(该)解放军真有意思,有啥子对不起的哟。”

老兵被她笑的不好意思,就红着脸说:“小姑娘。”听老兵叫她小姑娘,女孩白了一眼老兵,有些不高兴了,说:“我小姑娘,你才比我大几岁?”

老兵没闲心跟眼前这个姑娘逗贫嘴,就改口叫她大姐,这一叫,可把女孩叫乐了,带着天真和调皮眯着笑说:“小弟弟,有么子事要姐帮的?”

老兵只好说他带两个兵来武汉玩,说好到东湖来,可路上人走丢了。听说走丢了一个兵,女孩子掩嘴一乐,说:“都多大了。”老兵脸又唰地红了一下说:“是新兵,从农村入伍来的。”

继而他又忧郁地说,如果有个兵来这里,麻烦大姐告诉那个兵,让他无论早晚都要到中山公园去找我们。他一口一个大姐地叫着,还一再嘱咐女孩子,一定要告诉那兵乘几路车,到哪个站下,转乘几路车等。

临走,老兵又告诉那女孩子说他是武汉某地的空降兵驻军,并感激地邀她有时间到驻地去玩。

告别了东湖公园的那个甜甜的女售票员,老兵又带上新兵小四川匆匆往中山公园赶,他们想,最好能够在中山公园门前能见到那个跑散的河南新兵。

中山公园不象东湖公园那样游人稀少,因为中山公园是武汉市最大的娱乐场所,它不仅占地面积大,里面还有园中园,各种动物啊,老虎、长颈鹿、斑马、棕熊等,还有海洋里的物种,当然,景点也多,在当时是武汉市最大也是最好的游览处。

老兵带着新兵小四川来到中山公园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叫做“东方红”的饭馆,每人吃了一碗热干面,喝了一碗桂花粥,都是老兵掏的钱,这让新兵小四川很感动,说跟这样的班长在一起,别说跑两个公园,就是跑遍整个武汉市也心甘情愿啊。

老兵苦苦一笑说:“你给我算了吧,这种时候能来一次武汉就算不错了,还跑遍全市哩,让师团首长给逮住的话,我们几个肯定要受到最严重的军纪处分,这意味着什么?就要奔赴前线了,还不假外出,这和逃兵有什么两样?”

新兵小四川的纪律观念没有老兵强,因为他当兵也就大半年,他才不怕被首长看到,也不怕什么处分,倒是老兵心里一直都踹踹不安,显得十分地忐忑。

新兵小四川也看出了老兵的焦虑,但他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老兵,就只好跟在老兵的屁股后面往中山公园门前走去。

虽然军人游园免票,可他们两个都没有往里进,生怕那个河南新兵过来时找不到他们。新兵小四川眼巴巴的隔着栏杆往里看,看那如织的游人,看那绿荫掩映下他们非常神往的景点。

新兵目光都是朝向园里的,他的目光带着天真和渴望;老兵的目光是向外的,老兵的目光里是焦灼和不安。

老兵没有手表,从师部招待所出来的时候,是招待所里的桌子上有一只小闹钟,而此刻不知道中山公园门前这个时候到底是几点。

他问路过身边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那个穿着毕挺中山装男人抬腕看了看手表,告诉说下午4点一刻。

这个时候该是往回返的时候了,驻地距武汉市有百十多里地,车又跑的慢,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回到营房,老兵怕再耽误时间心里更是急得如火如焚。

正在老兵急得要命的时候,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来一个兵,老兵想一定是那个河南新兵找来了,老兵窝了一肚子的火,见到那个熊兵,老兵一定要把火往他身上发。

可等看清了,那不是河南新兵,老兵急得快要疯了,他说:“再等半个小时,要是再等不来那个熊兵,丢就丢了,让他们连队找人去,谁让碰上这么一个不守纪律的兵?”其实,不守纪律的老兵说的只是一句气话,真找不到那个河南兵,他老兵就有好看的。

看到老兵这样焦急,新兵小四川也埋怨那个河南新兵,闹得大家都没玩好,白来一趟武汉,下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来,个锤子熊兵!

新兵怨新兵是因为没有玩好,老兵怨新兵是因为怕出问题,部队都在准备往前线开了,这时候违反纪律规定,那是一定要受到严厉惩治的,他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想到天职,老兵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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