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妥协
“陆婷，还不下班？”
“老板明天有面试，我得把名单提前打印出来。”
“我也想加班，可还得赶回家做饭。不像你哦，家里有个那么疼你的男朋友。诶，你手...”
锁好办公室的门，陆婷进电梯前给葛俊发条微信，问小鞠喜欢吃什么。
自从和葛俊同居后，陆婷就没在厨房做过家务，做饭刷碗这种油腻的活儿，都让葛俊主动承包了。葛俊无论工作多忙，都会先收拾干净厨房再去赶工。陆婷这个从小做家务长大的小孩，被他惯的这两年厨艺都生疏了。
“鸡翅，狗子爱吃多买点，可以做可乐鸡翅。”看到可乐两大瓶半价的促销，陆婷快步推着购物车过来马上提起两瓶，放进车里又犹豫了，“她胃不好，看到这么多肯定会喝多，算了。”
于是陆婷把可乐换成小瓶装，又逛到冷藏区，找到蓝莓酸奶，往车里放了好几瓶。
高考那年陆婷没报考冯薪朵的学校，因为她知道自己学艺术只能饿肚子。上大学后，每个周末她都起早去超市采购一番，然后拎着一大袋健康零食杀到冯薪朵宿舍。通宵玩游戏的冯薪朵被她从被窝里揪出来，脸也不洗牙也没刷，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就开始往嘴里塞吃的，必须把陆婷规定的数量吃完，否则不许睡觉。
穿越大半个城市，将近两小时的路程，都阻止不了陆婷亲自饲养闺蜜的冲动。直到某个周末，陆婷又一次气喘吁吁地拎着沉甸甸的零食来到冯薪朵宿舍，推开门却看到多了一个人。冯薪朵和一个陌生女孩如胶似漆的挤在她的单人小床上，睡得正酣。在那以后，百里迢迢送饲料的苦力活就被快递承包了，从此陆婷再没不请自来。
“一共320，谢谢。”
陆婷掏手机准备付款，看了眼满满一车的食材，这才想起来超市的最初目的，忘了买小鞠爱吃的食物。
葛俊答应陆婷，给冯薪朵介绍一个靠谱的好姑娘，结果就把自己最疼爱的小表妹给叫来了。虽然本人比葛俊描述的还要乖巧可爱，只是太乖巧的女孩恐怕收不住冯薪朵的心。怎么说呢，陆婷刚认识冯薪朵那两年，情况可不是这样的。
“小鞠回来啦，吃饭了没，嫂子买了两条巴沙鱼，想吃香煎还是清蒸？”陆婷放下袋子从厨房出来，见客厅里的小鞠一言不发窝在沙发里，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要是不喜欢吃鱼，我还买了鸡翅，做可乐鸡翅好不好...”
陆婷刚挨着小鞠坐下，小姑娘就委屈的扑进她怀里，哽咽着问，“嫂子，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怎么了这是，”陆婷轻抚小鞠的头，猜想了一下各种可能性，“是不是剧组面试不顺利，有人欺负你？还是...冯薪朵对你做了什么？”
冯薪朵，这三个字仿佛一根针刺到了小鞠的痛穴，原本隐忍到呜咽声瞬间成了嚎啕大哭，抱住陆婷委屈巴巴地向她哭诉，“她不要我...”
当女孩把自己打扮到像一份精致的礼物，满心欢喜主动找到你，哪怕一个迟疑的眼神都会令她心碎，何况是拒绝。
陆婷并不意外，只是看小鞠哭的这么难过，心里莫名有股火。安慰小鞠几句后，拿气手机去卧室关严门。等待音刚响，电话就通了。冯薪朵秒接电话的水平，这些年一直保持的很好。
“为什么不要小鞠！”陆婷脱口而出的怨气，把自己吓了一跳，压低声音训斥道，“人家哪不好，无论颜值，性格，还是才华，修养，哪点不比你之前交往的女人强！难道你要和夜店里那些女人混一辈子吗？你对感情能不能认真点，今天这个明天那个，有的连名字都没记住就甩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多伤人，知不知道爱你的人看到你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是什么要死的感觉！”
陆婷最后一次给冯薪朵送玩吃的后，坐在回校的公交上，一路望着窗外的街景，想起高二放学后那个黄昏。冯薪朵坐在隔壁班为暗恋她的女生讲题，她托着腮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女生。至于脸上是何等怦然心动的表情，不知是日落的余光有些刺眼，还是怕被发现没敢再看，陆婷已经不记得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听吗？”
冯薪朵的沉默是陆婷永远的心病，她能感觉到很多重要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就在沉默中流逝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咕噜声，冯薪朵打了个嗝，发出一声叹气，“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小鞠在一起？”
沉默终于落到了陆婷头上，她张了张嘴，心里一股酸涩哽在喉咙。“我希望有个人能让你安定下来...”一个能包容冯薪朵的沉默与放纵，而又能得到她的专一和长情的人。
有剧组约小鞠试镜。明天我去接她，把事敲定再送她回来。”像是瓶底的可乐被吸光最后一口，冯薪朵的嗓音带着被碳酸腐蚀的低哑，“行吗？”
陆婷手心不由攥紧，下意识地放到嘴边咬了自己一口后，语气逐渐温柔了下来，“不做情侣也对小鞠好点，毕竟她是葛俊的妹妹...”
“...明白。”
得到冯薪朵乖巧的承诺后，陆婷总算挂了电话，深深的长舒了一口气，胸口凉丝丝的，也不知道是哪在疼。
“都怪你，搞得我现在做顿像样的晚饭都这么费劲。去年生日你做的排骨汤她可爱喝了，今年只能凑合一下喝我做的...房子等你回来一起去验收...”陆婷看了眼锅里的汤，叮嘱葛俊照顾好自己后终于结束通话。
“蛋糕还没吃呢，快被狗粮喂饱了。”黄婷婷酸溜溜的从陆婷身后飘过去拿餐具。一大早被叫来帮忙，又是出门采购，又是厨房打下手，黄婷婷还以为陆婷这是准备见公婆，直到取回订好的蛋糕才明白，这些都是给她那位宝贝闺蜜过生日准备的。
“虐狗不行嘛。”陆婷端下汤锅，手烫的直捏耳朵。
在大学时黄婷婷就经常说她，上自习不要老出去煲电话粥，谈恋爱不要影响学习，说话时的表情比校长发言还严肃。幸好她们只是同班不同寝室，不然她也得成活成苦行僧了。
陆婷拉过吃瘪的黄婷婷，饶有兴趣的开始给她洗脑，“阿黄，我家狗子很有才华的，摄影作品拿过很多奖，经常给时尚杂志拍封面，挣钱多人脉广，对朋友够义气。性格方面虽然有点散漫，但是脾气特别好，平常我骂她都不还嘴都，非常听话。我觉得你们俩性格挺合适，一会儿见面考虑一下？”
陆婷怀疑自己平时家庭伦理剧看多了，头一次给别人介绍对象，话说的像职业媒婆一样。这么想着，干脆起身去卧室取了样东西回来。“阿黄，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吧，免得沾到奶油。”
黄婷婷心想来都来了，这会儿走太不给陆婷面子了，就当是相亲好了。何况陆婷这种死颜控，交朋友都是看脸的，她成天念叨的“狗子”肯定不差，和漂亮小姑娘相亲何乐而不为。“好啊。她之前交过几个女朋友啊？
黄婷婷随口一说，陆婷系头绳的手慢了下来。仔细一回想，好像除了高中时隔壁班那个女生，经常看她们在一起，好像再没见谁能在她身边呆那么久了。“我见过的就一个。”
陆婷当时问过冯薪朵，那女孩是不是她女朋友，冯薪朵笑着不说话，她只好默认了。
“不过追她的人可多了，男女都有。高中那会儿，还有人传她和葛俊是一对呢...”
“陆婷你是喝多了吗，八百年前的事又翻出来说一遍。”
走廊传来一阵窸窣，换好鞋的冯薪朵懒洋洋地走到客厅。刚想伸个懒腰一下僵住了。
“葛俊出差，小鞠在外地拍戏。今年你过生日我和阿黄陪你。”陆婷兴致勃勃地把冯薪朵拉进餐厅，对着一桌子丰盛佳肴小手一挥，“都是你爱吃的，我和阿黄做的。”
冯薪朵瞄了眼其中颜色异常鲜艳的几盘菜后点点头，“看出来了。”
然后抽身去厨房找可乐，与黄婷婷擦肩而过时，一抹亮红让她慢下了脚步，回头瞥见那条红线编织的头绳有些慌神儿。
“寿星喝什么可乐，”陆婷拍掉冯薪朵伸向冰可乐的手，拿出醒好的红酒，“喝酒。”
冯薪朵眯了眯眼，闻到这顿饭里有丝阴谋的味道，手向陆婷一摊，“我的生日礼物呢？”
陆婷放下手里的东西，搂过冯薪朵脖子小声问她，“你觉得阿黄怎么样，好看吗？”
冯薪朵探下头，看向坐姿端正的黄婷婷，恰好对方抬眼两人无意间对视了，磕磕巴巴的回她，“眼眼睛，挺好看的。”
看到她的脸颊浮现一抹红晕，陆婷欣慰地笑了。“这就是今年的礼物。”
话音刚落，走廊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我去开吧。”黄婷婷离得最近，起身就去开门。
门打开后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出现眼前，随后一张无比精巧的脸蛋从花后冒出来，满脸的惊喜憧憬瞬间变成了诧异和警觉。“你是谁？”
“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吹过蜡烛打开灯，陆婷招呼就坐，顺手牵住小鞠要去餐桌对面的手，将她安置在自己身边，而黄婷婷坐到了冯薪朵旁边正对着小鞠。
一无所知的黄婷婷让吃就吃，胃口还不错，身边的寿星冯薪朵更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腿都要盘起来了，被陆婷一脚踹下去。
“小鞠吃菜。”陆婷连着给小鞠夹了好几道菜，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担心。
那通电话之后，第二天冯薪朵如约而至，小鞠又惊又喜，两人高高兴兴的走了。等回来的时候，冯薪朵还是白天来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小鞠的表情很平静，眼睛却比前一天更红了，并且从那天起再没听她提起过冯薪朵三个字。
陆婷哪想到冯薪朵生日这天，她会赶回来。
“嫂子，你和冯薪朵不是一个大学的吧。”
陆婷伸出去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不是啊。”
小鞠抿嘴点点头，抬眼对上黄婷婷迷茫的眼神，又看向另一边抖着腿的冯薪朵，确认道，“那你们俩之前不认识喽？”
冯薪朵头摇的像拨浪鼓，上回与小鞠的偶然重逢已经在她浪荡的内心留下了阴影，再来一次还得了。
“那好，吃饭。”小鞠说完，终于拿起筷子。
陆婷悄悄松口气，瞪向对面发现冯薪朵毫无警觉竟然又玩手机，大长腿伸过去毫不留情地踩到她的脚，脸上则流露着慈母般的关怀，“朵朵，多吃点啊。”
“嗯！”冯薪朵眉头紧锁苦笑，偷偷看了眼桌上三个人女人的表情，赶紧喝口红酒压压惊，第一次把生日过出了忌日的悲凉。
“你不是没和小鞠在一起吗，这孩子怎么还特意回来给你过生日，是不是背着我又撩她了！”陆婷抄起餐桌上切蛋糕的刀，压着嗓门逼问一脸惊恐的冯薪朵。“警告你不准脚踏两只船！阿黄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来了又是帮忙做菜又是刷碗洗盘子，还不是为了你，好白菜都送到嘴边了都不知道张嘴。”
冯薪朵的嘴巴是张了，可舌头像打结一样支支吾吾，自称智商140的天才被陆婷这套强盗逻辑怼的说不出话来，鼓着脸拎起酒瓶去阳台喝闷酒了。
陆婷看她这幅可怜委屈又无助的样子，想笑又笑不太出来。
厨房里，系着围裙的黄婷婷洗起碗来熟练有素，一看就是常干家务的好手。小鞠在一旁一边擦盘子，一边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一顿饭下来心里已经看出七八分了。
“你生日是几月的？”
小鞠突然发问，黄婷婷来不及细想，直接回答，“九月。”
“那你比冯薪朵小八个月呢，她不喜欢比她小的。”说完，小鞠把擦净的盘子放进橱柜，得意地以过来人的口吻告诉黄婷婷，“也不喜欢太瘦的。”
黄婷婷不禁笑了，反问，“那她喜欢什么样的，你这样的？”
“你，”
“阿黄你去歇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做。”陆婷还没进厨房就闻到火药味了，急忙把黄婷婷打发出去，“小鞠帮我系下围裙。”
黄婷婷擦擦手出去了，小鞠别过头一肚子委屈憋红了眼，她知道导致这场尴尬饭局的主谋是谁，也知道自己来的不合时宜，可这能怨的了谁。“嫂子，我累了，你自己洗吧。”
陆婷愧疚的看着小鞠垂头丧气的走回卧室，路过客厅时望了阳台一眼，冯薪朵和黄婷婷在那聊的似乎挺开心。
“小鞠很喜欢你吧。刚才进门时，她的鞋面有层灰，应该一路赶着过来的。”
黄婷婷有理有据的分析瞬间让冯薪朵对她刮目相看，递给她一只杯子。“来一杯？”
“不了，回去还得开车。”黄婷婷手里拿了杯温白水，“以前常听陆婷说起你，感觉你很神奇又很神秘。今天见了，发现”
“发现我是个渣吧。”冯薪朵三杯红酒下肚，脸已经开始红了，自嘲自乐的样子很洒脱。但是黄婷婷并不这么认为。
“我发现你很可爱。”
“你也是。”冯薪朵回应了一句。说不清是出于客气，还是酒精上头看谁都有点滤镜。
“狗子你怎么喝这么多！”
陆婷人在厨房刷碗，眼睛一直盯着这边，看着冯薪朵手里的酒瓶要见底了，实在忍不住过来打断二人。
“是有点多了，还有点热...”酒劲儿上来后，冯薪朵燥热的开始脱衣服。黄婷婷收拾起酒具去厨房帮她煮解酒汤。
“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喝多就脱，你平时就这么撩妹的吧。”数落归数落，陆婷怕她着凉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搂住。“乖一点，别乱动。”
冯薪朵趴在她怀里，醉酒后呼出的鼻息都是热腾腾的，烧的陆婷脸也有点燥。冯薪朵上一次喝多倒在她怀里已经是高考结束吃散伙饭的时候了，一把瘦骨头醉了之后倒是软的不行，嘴巴里还不停嘀咕。
“别把我...丢给别人，行不行...”
怀里的冯薪朵热的像团小火炉，酒后吐出的真言却在陆婷割裂的心头上倒了一杯酒精。“阿黄不好吗，她什么都会做能照顾你，脾气柔和能让着你，生活自立不会粘着你。而且我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
冯薪朵像只乍醒的小狗猛地坐起来，看陆婷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喜欢这种事就像犯困一样，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冯薪朵抱着肩膀意味深长的笑着，眼睛一直盯着陆婷的脸，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陆婷被她这双看谁都情深似海的眼睛盯的有些热，转过脸管理好表情，把压在心里许久的话倒了出来，“我要结婚了。”
说出这句话后，每一秒对陆婷来说都是煎熬，她不敢看冯薪朵的脸，直到听见她说。
“我知道。”
冯薪朵轻声笑了起来，在酒精的余温中呢喃道，“知道...”
陆婷游移的目光悄悄瞟向身边的人，看到她硕大的眼睛闪烁着波光，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悲伤，她站起身，向厨房走去，看到餐桌上刚收到的玫瑰花，从中挑了一朵。走进厨房，到正在做醒酒汤的黄婷婷身边，单膝跪地，举着那支玫瑰，郑重的宣布，“黄婷婷，我喜欢你，请和我在一起。”
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人还未冲出来，话先喊了出来，“我反对！”
小鞠泪眼婆娑的看着主动求爱的冯薪朵，执拗的指着她说，“花是我买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