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少年的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欢欣又寂寞的时光,但这些意味呢,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失去】 来由!
一年前,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和空间,时间可能是全忘却了,总之校园的绿色正和我的思想一样繁茂,而楼却比我的心高了多一倍,我从一样繁茂绿色校园走来走去,在月色中结了尾,再到此比我高一倍的楼中入睡。醒来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她的身影是最想看的;以此我所费的心思也很奇特,雨后的操场,严肃的会堂,炙热天的体育课也在注视,······这多是些费心的事,然而我的一切却日重一日的失去了。
有谁能从青山绿水坠入黄尘漫天么,我以为在这途中大概可以锻炼世人的心境。我要到S高中进X学院去了,仿佛是想走异路,逃故地,求寻别样的人们。我的父亲没有办法,说是由我自便,然而母亲却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读书求学是正路。
农历的九月天空中也显出将到的冬月,灰白沉重的晚云间时时刮着冷风,接着人一顿哆嗦,是冬月的寒风;穿薄衣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冻耳的寒风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漫了幽微的冰离子,我正是在这一天参会时遇见的她。
虽说巧见,然而没有缘,所以只得暂时的伤痛心。她坐我邻座,合班课时也在我旁边,却没有和我在一个班;是一个温柔、善良、和蔼的姑娘。她比先前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瘦了些,但也还是精神。几乎每天都会见面,一见面就会心跳一心跳就会懊悔,之后周围其他人便骂我,但我知道,这并非借题骂我,因为他们骂的还有我的懦弱和胆怯。但是谈话是不投机的了,因为她删了我好几回,于是不多久,我便也不敢加她了。
我和符相识一场,回想起倒也别致;竟是以送祝福始,以送祝福终。
我在学院,就时时有听到人们提起她的名字,但说起有些古怪;听到后就很想她,也甚于见面;偶尔见了面也只是我看她,注视着娇小的身躯从我的视野中消殆。
在这大学尽头的深夜中,整理了这两年来的杂感,竟比平时所写的还要多;语调大部分还是那样,措辞也时常弯弯曲曲,而态度却比以前质真;议论又往往表于一件小事情上,很足于贻笑于大方之家;然而又有什么法子呢,我两年偏遇到这些小事情,而偏有热滞于小事情的脾气。
我知道伟大的人能洞察三世,关照一切,历大苦恼,皆大欢喜,发大慈悲。但我又知道这必须深入山林,坐古树下,静观默想,得天眼通,离人间愈远,而知人间也愈深、愈广,于是而为天人师。我幼时虽曾梦想飞空,但至今还在地上,正如沾水小蜂,只在泥土上爬来爬去,万不敢比豪楼中的通人。
现在是两年尽头的深夜,深的这夜将尽了,我的生命至少是一小部分的生命,已经耗费在想无聊的东西中,而我所获得的,乃是我自己灵魂的荒凉和粗糙,但是我并不惧惮这些,也不想掩盖这些,而且实在是爱她了,因为这是我辗转而生活于风沙中的痕迹,凡是自己也觉得在风沙中辗转而生活着的会知道这意思。
失去了就便不再回来,期望也不敢再有,只是觉得这样离去有所欠缺;写这篇文章时,已经深思了几天,又熟虑了几夜,这一回却小有不同了,一时的感慨,几乎都在这里面。
写于二零一六年四月十四日之夜
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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