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胡杨林果然茂盛,一棵棵胡杨间距不过数尺。奇怪的是有许多株胡杨都被剥了皮,但即便这样,它们还是显得十分地高大。
天空中飘着雪,雪已压着树枝,地上也积着雪,很厚,却没有任何脚印,仿佛这里跟本就不存在任何生物一般,更别说白民了。
姬飞峰不禁疑惑地看了看那个雪狼少年,雪狼少年则是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手中的长鞭握得紧紧的。
走了片刻,五个人已经进入到了胡杨林的深处,远处的雪山根本就再也看不见了,但林子之中依然是没有任何动静。
姬飞峰不禁以为雪狼少年与蛮蛮有些大惊小怪,于是说道:“看来也没有什么危险啊?你们有点大惊小怪了。”
雪狼少年有些庆幸,又有些奇怪地说道:“不应该的,以白民的习性,它们是绝不允许有其它生物进入它们领地的。但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南宫小子本来有些害怕,但见到现在没有什么危险,胆子不禁也稍大了起来,他对雪狼少年低声说道:“如果它们出现会怎么样?”
雪狼少年停了一下道:“这白民样子有些象人,力大无比,它们猎食时总是将食物撕碎。更主要的是它们的皮毛都是白色的,可以藏于雪下,攀在树枝之上,令人不易察觉。所以它们能出其不意地攻击任何动物,令人防不胜防。”
这番言语吓得南宫小子吐了下舌头,但却不禁好奇地问道:“那它们与你的雪狼相比,谁更凶猛一些?”
雪狼少年想了想道:“在没有树木的情况下,我的雪狼更厉害一些。主要是雪狼能闻出这白民的味道,所以在雪狼面前,白民根本就藏不住。但在这片胡杨林中,树木的味道影响了雪狼的判断力,另外,雪狼爬不了树,所以就吃亏了。”
南宫小子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我真有些喜欢你的雪狼了,你怎么能指挥那么多雪狼呢?”
雪狼少年笑了:“因为我听得懂它们的话。我是一个孤儿,我父母不知为什么把我扔在了雪原之上,是雪狼用他们的身体护住了我。当时爷爷正好经过,看到了这一幕,他原以为雪狼要吃我,结果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一方面吃雪狼的奶,而另一方面,我爷爷时常看我,教我一些东西。否则的话,你们说什么,我可能都听不懂。”
南宫小子极为好奇,说道:“这么说你实际上是一个狼孩了?”
蛮蛮则问道:“那这个爷爷不是你亲爷爷了?”
雪狼少年笑笑道:“当然了。”
姬飞峰点点头道:“那他有多大岁数?你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瞎的吗?”
雪狼少年愣了一下,摇摇头道:“多大岁数我可不知道,反正很老了,从我记事的时候,好象他老人家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蛮蛮在旁听的点了点头。
他们说话之时,无颜则一个劲地打量着雪狼少年,半晌一笑:“真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吗?”
雪狼少年低下了头:“爷爷要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无颜知道自己故意一问触及到少年的心事,虽然对这个少年有些怀疑,但还是过意不去,忙说道:“当年帝喾之妻姜原生了一个孩子,弃于荒郊,非但没有冻死,头一夜,牛羊哺乳,第二天,狼虫护体,第三天则是鸿鹄遮风雨,后来这个孩子就成是善于耕耘的后稷。看来你得雪狼护体,一定也有些来历的。”
姬飞峰冷笑一声:“先贤的典故并不适合每一个人的。还是赶路要紧。”
无颜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十分地不快。不知为什么,经过这一路,虽然他弄不清楚南宫小子与这雪狼少年的事情,但却也相信了两个人不是故做圈套,只是当初的那些怀疑问题在哪儿,他还一时琢磨不清。
也许是自己与蛮蛮有些多想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雪狼少年倒是无所谓:“不会的,我只是运气好罢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这雪原之上能自由自在地与我这些雪狼朋友生活在一起就行了。”
姬飞峰摇了摇头:“恐怕你爷爷并不这么想,更何况你已经被牵扯进来了,整个人界是命在旦夕,你跟本就跑不了的。”
话刚说到此处,就听见蛮蛮突然说道:“跟我来。”
话音未落,只见蛮蛮早已飞身斜刺里飘了出去。
众人十分地纳闷,不知道蛮蛮发现了什么,但蛮蛮双目看不见,这样快速地跑下去的确十分地不妥,于是便都连忙地跟在了后面。
蛮蛮身形飘逸,在一棵棵的胡杨木间穿行,虽然双目暂瞎,但看起来却是游刃有余。更令众人想不到的是,蛮蛮的身法似乎比以前更加快捷了,眨眼间似乎便不见了踪影,好在他所经之处,紫衣扫过雪地,留下点点的痕迹,众人也只好循着这痕迹追寻下去。
在奔跑之中,无颜突然发现身边的南宫小子有些异样,以南宫小子的轻身之术,与蛮蛮在伯仲之间,却远超于自己与姬飞峰,但他却显然没有尽全力,以致于与自己并排而行。
倒是雪狼少年,身法怪异,显然不是什么轻身之术,但在这雪地上奔跑起来疾如脱兔,想来他是生于雪原之上,常年与雪狼在一起的原因。到了中原之地恐怕就跑不了这么快了。
四个人循着蛮蛮衣襟所留下的痕迹在这片胡杨林中穿行着,渐渐地,透过树缝之间,他们看见了蛮蛮那袭紫衣,立于一片空地之处,在飞雪之中轻舞。
谁也没有料到,这片胡杨林中竟然有一片空地,更让人没有料到的是,这片空地的正当中竟然有一棵树围足有七八丈长的大树。
仔细看过去,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原来这棵树竟然也是一株胡杨,胡杨长得这样粗壮,就连雪狼少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奇怪的是,此树并不高,离地两丈的地方枝叶已秃,那树桩的部分明显有个巨大的树洞,只是洞口处被一块木板遮住,仿佛是一道门一般。
而在门前一丈左右的雪地之中,赫然插着一柄刀。刀刃之上残血已凝冰,刀把一条紫色的布条随风而舞,在这雪地之中显得十分地醒目。
此时天值黄昏,本来就没有太阳的天空显得更加灰暗,被那魔泽之云遮得令人感到无限的压抑。漫天飘着雪,雪花细小如冰晶,在这片胡杨林中仿佛如雾一般。四周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
这孤零零象一座房子一样的树桩,还有房子前面的地上插着的那柄带血的刀,这一切显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来。谁能住在这里呢?
蛮蛮听得无颜等人来到了身后,问道:“地上是不是插着一柄刀?”
无颜点点头道:“不错。”
蛮蛮接着问:“刀柄之上有一条紫色的布条?”
雪狼少年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瞎眼的人似乎能够看得见任何东西。
无颜又说:“是的。”
蛮蛮点了点头,向着那柄刀走了过去,却被姬飞峰一把抓住:慢着,“这地方有点不对劲。”
蛮蛮笑了:“是我的族人。”紧接着大声喊道,“是哪位魈族的在这里?”
话音刚落,只听得轰的一声,那木板被人推倒,拍在雪地之上溅起大片的雪雾,借着昏黄的光线,只见树洞口处站着一个老太婆。
这个老太婆长相极为丑陋,身披紫色长袍,显得笨重而臃肿,她睁开一双无精打采有眼睛看着面前这几个人,目光扫过南宫小子,无颜,最后落到了蛮蛮的身上。
蛮蛮失声叫道:“老人家,是您吗?”
树桩内的人正是冥魈府中守门人门婆。当初席方平等人误入冥魈府,若不是门婆相助,他们恐怕已遭到魈皇的毒手了。南宫小子与无颜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见到了门婆,不禁喜出望外。
门婆长相极为恶毒,但曾救过席方平等人的命,所以南宫小子倒也不怕,叫道:“老婆婆。”
说着,便要走过去。
门婆突然厉声说道:“站住。”
南宫小子一愣,蛮蛮与无颜听了心中也是一惊,门婆这声厉叫显然对他们是充满了敌意。
蛮蛮忙道:“老人家,您……”
门婆怪怪地大笑起来,这笑声尖锐却又充满着一丝悲凉意味,众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笑声中,泪水竟然顺着门婆那布满了崎岖皱纹的脸上流了下来,虽然只有一滴,但蛮蛮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震动着。
蛮蛮的心恍惚间回到了昆仑山的秘道之中,在那一刻,他流泪了,为了玫公子而流泪,从一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中流出生平的第一滴眼泪。
但人魈是不会流泪的。
蛮蛮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老人家,您是不是哭了?”
门婆似乎有些歇嘶底里,她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地说道:“没有想到吧,魈族也会流泪。”
蛮蛮沉默不语。
门婆接着说道:“我也没有想到,直到那一天,我知道楼兰一战,魈族遭到了灭顶之灾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咱们魈族也会流泪的。”
听闻此言,蛮蛮知道门婆是在怪罪自己。楼兰一战,面对无数受了魈冥符控制的魈族们在魈皇的带领下助纣为虐,他没有半点犹豫,手中的判官冰笔杀死了不少同族,尤其是地下水道那次,虽然他闭上了眼睛,魏图腾灭了火把,在一片黑暗之中,但他却听得见冰笔刺入同族身体的声音,还有族人们发出的惨叫。
那个时间很短暂,但蛮蛮永远也忘不了。
门婆悲戚地说道:“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动手的却不应该是你,你是冥魈府的头名捕快,但你捕杀的却是自己的同族。”
蛮蛮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途,也深知门婆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于是一下子跪在了雪地之上。
碍于门婆的身份,无颜与南宫小子都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姬飞峰却看不过眼了,他大声说道:“门婆,这件事要怪只能怪你们魈皇受了阴屠的摆布,使你们每一个族人都受了魈冥符的控制。”
门婆怒道:“本族之事,不需要别人来干预。”
蛮蛮接声说道:“好吧,我本想为了人界对付阴屠再出一把力,无论胜与败,我都要对整个魈族做个交代,自从我为玫公子流下了第一滴眼泪的那个瞬间,我知道,承担这份罪责的日子已经到了,我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说完此话,蛮蛮伸出右手来,一把便将雪地中那柄刀拔了出来,手腕一转,向着自己的脖子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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