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秀丽的小山村里,破晓的鸡鸣响彻云霄,惊醒了天空刚露出鱼肚白,四周仍是漆黑的。半山腰零星的几户人家升起袅袅炊烟,稀释着弥漫在山海里的浓雾,婀娜多姿的。
你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远处的田边,亦或是山脚下的村舍里,传来一声狗吠,空旷而又深远,也许会引起你无限的遐想。十五前后的圆月,正高高地悬挂在那远处的天边,皎洁透亮的,使得从灶房里映射的微光有些模糊。
你看,那半裹着月亮的阴云,是渐变透射月色的归处,宛若悬置树梢的巢窠一般自然。门口河渠的过道上贴满了花式各样的鹅卵石,不过也与地面,甚至与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事物都意念合一,展现出与黑雾同样随处可见的黑色。
黎明前的黑暗,统治了视野所能望见的感光,这并不是针对大自然的其它动物,只是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类而言。你也曾在黄昏之后、黎明之前和自然有过约定,你或许有这样的感觉,失去阳光照耀的你只会感到越来越疲惫。
很自然的,你回头遥望山色,红日正呼之欲出,与树顶、山顶连成一线,山顶的白云也随之染成橙黄色。再次低头凝望时,橙黄色的光粒已经像颗颗雨滴倾泻到横坪上,漫过天际的它放低姿态,在你的视线里开始驰骋起来。
为了接纳阳光,你推开两扇被黑暗封印的沉甸甸的大门,晨曦把庭院照得也是橙黄的一片,再由窗棂横浸至室内,晶莹剔透地四处射着。
你听着门前菜园里忽如其来的鸟啭声,不免喜出望外,自然流露的愉悦溢于言表。你放眼望去,鸟儿已不见其踪影,菜圃里的方方格格布满了阳光镶嵌的金黄色,就连没有生命迹象的黄土也照得像是在地上铺满了金毯。
你没有失落,反倒从你眼眸里浮现的一幕幕感到无比珍惜。你试探性地从蜷缩的衣袖里抬出细手,这并非傲慢与偏见,你说,你只是想要触碰那可遇不可求的美好,那是一缕遗失的阳光。
捕捉的阳光正如余音绕梁,是你追寻不到的痕迹、曾经。此时的你不再简单沉醉于屋内的窗明几净,你瘫坐于门前的软椅上,任凭光霭在自己身上浮动,你可以想象阳光照耀在山下仄仄斜斜的屋舍上,究竟是有多烂漫。
你在城里待久了,看的高楼大厦多了,便也觉得腻了,陡然到了这里,便活脱脱地觉着新鲜。你虽然一直住在城中,可你的灵魂和根基还埋藏在这个并不起眼的小山村里,蕴藏在玲珑剔透的光影下。曾经你说,家里温馨的老屋、村民招呼时的和蔼以及头顶处遥不可及的阳光都是你的骄傲,它们给你一种荣誉感,永久的荣耀在你的心底发了芽。
坐在软椅上做着这样一个长久的幻梦,你恍然醒悟,一缕阳光正对着你的脸上,像是一缕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你抬头仰望天空,白昼的天边总是缺少星星的光芒,你曾经也期待星星。你明白,阳光也有其难以尽善尽美的地方,你在璀璨夺目的星空和艳阳普照的白天中选择了阳光。
阳光,你所期待的事物,终归是要回到大自然,是必须要尊重自然规律的。风轻轻地吹,把笼罩大地的太阳吹进了阴凉的云彩,你发自内心的凉意从脚尖,传导至了舌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十秒还是几分钟,你敏感的肌肤感应到了一点一滴的触感。你有些猝不及防,远处的天空果然飘起了毛毛雨,顷刻间便是乌云密布的一片。你沉下心来,却无意间听到道路旁几个头戴斗笠、背套蓑衣的农人用本地的口音说道:“这种天气最适合庄稼生长了,真可谓好天气。”你撇了撇嘴,望向天边那片酷似老人形态的云朵,似乎在寻找、张望那颗蔽日。
这时你忽而想到了什么,看着自己手中捏的一张老人的照片,刚要装作莞尔一笑的你随即又变得郁闷起来,眉头一皱紧锁着,久久没有恢复过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回了屋。
你看着待在原地的软椅,看着那一幕,你差点撕心裂肺地哭出声。你摆脱了雨水的侵蚀,你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自己,你是来给你的爷爷晒太阳的,怎么只落得被雨淋湿的荒唐地步。
那一刻,你待在原地踌躇不前,望着立于手掌方寸之间的老人,不断灵魂地扣问着自己:难道下雨天不是心境更加为之畅快的天气吗?你也清楚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天井的四角天空依旧板着脸,你在上面始终看不见它笑的痕迹。
就在你为之感到烦闷和窒息的时候,这时的你却发现,一滴飞溅的雨水沾在了和蔼可亲的老人的脸上。那不是眼泪,却像极了眼泪。你细心地把它擦拭而去,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泪渍,那也许是你爷爷的辛酸泪。纸质照片拥有光滑的质地,你脑中仿佛浮现出什么场景,你对着不存在于雨天的阳光默念:如果我爷爷的人生有这张纸这么干净顺畅那该多好呀!你把你的爷爷当做一道光,那是比阳光还崇高的荣光。
那时,你还是个大人眼中不成熟的顽童,你的爷爷正端坐在你面前诚恳地对着太阳,头上还戴着一顶镶着五角星的军帽。你被炽热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他没有带墨镜,什么也没有,可强烈的太阳光照丝毫挪不开他的视线。你的爷爷则把你当做最交心的那位家人,胜过你的父母叔伯,他没有把你当做家人看待,而是看做炮火里的战友。那时,你还不理解他的说辞。
现在看来,你的爷爷有一道不可磨灭的光,正燃烧着头顶帽子上的五角星。你回忆到,“爷爷,怎样才能做到和你一样盯着太阳不眨眼呢?”“我想你需要心中有光,我的光就是党。”
党,这是一个梦幻般的词条,也是从你爷爷口中说出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字,每次提及你的心中都会有一团神秘庄严的熊熊烈火在燃烧。那种光是胜过黑夜里的篝火的。后来,你蓦然发觉,这阳光可能是一种区别于宗教的信仰,是一个极为神圣的代名词。
雨越下越大,激荡着你心中随时会沸腾的辛酸泪,你不知不觉像一位国旗手站在国旗下一样,站在屋檐旁伫立着,安静地跟着你天堂的爷爷翻着史册上的伟大一页。
你的爷爷语重心长地和你讲过一段催人泪下的历史。你试着幻想代入其中,你走在街上,雨水将你的头发打湿,黏成一团。你眼前出现了一团黑雾,脚踝踩进了泥水中,你在想自己为何突然闯进了陌生的街道。但,街道突然缩短了,你的身旁多了一片空地,一道亮光在你的眼前掠过,出现在你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你发觉,你的周围凭空多出一些火焰和喧闹的人群,一股股烧焦的臭味迎面而来,你的眼睛快被呛出眼泪。这里晴空万里,没有下雨,但马路却被浸湿了。行人疯狂地往四面八方跑着,街边还未被火势蔓延的店铺也是凌乱不堪的,天上的轰炸机不断地朝你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投送炸弹。
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吸引了你的注意,他的脸上带着悲痛,还有绝望,你仿佛在街上任何一个人的脸上都能找到相似的表情。你往前走,你想方设法地想要给予他们救助,可是你触碰不到这里的一草一木,只是像看纪录片一样的,呆滞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都顺其自然地进行着。
眼前的房屋,带着火焰、木头和瓦砾,变成了断壁残桓,有些甚至被烧得不留一点遗迹。就在你恍惚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开始摇晃,墙壁在你的眼前坍塌下来,日寇的铁蹄猛得践踏在大地上,在华夏大地留下了不计其数的千疮百孔……只是一切都没有声音。
这时,你忽然眼前一亮,藏于乌云间的太阳又出来了。手中黯淡无光的照片又再次见到了太阳,这时的你惊讶地发现,你的掌心闷出一手的热汗。你多希望这只是一段虚构的经历,可是,它却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过去的事实,成为了你爷爷心中的悲悯,成为了四万万同胞心中不可磨灭的痛。
你的爷爷临终前给你讲述的类似经历有太多太多,每次听完都感觉血在沸腾。你铭记于心底,手中的照片已经洋溢着你的温度,些许的褪色并不会抹去你爷爷身上的伤痕。
他成为了你心目中一道独特的阳光,时刻照耀着你。你向右转了九十度,学着爷爷生前的动作,向太阳行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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