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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顺哥的忌日。
坟在他家东地的地头,一颗桃树下,婶子说那是水蜜桃,我不明白什么品种,小时候每年夏天,我们就爬上桃树,桃树枝叶茂密,罩住热辣的天空,我把还是青的小果摘下来,揉碎绒毛,贴着门牙啃下一层皮。不酸,清香,脆甜。
顺哥就用这样一筐桃换走个我最爱的小黑狗。那只狗是在我家的鸡窝里出生的,一窝五个,我是在起夜的时候听到了哼唧的声音,小声音瞬间将睡眼撑开,提起裤子就朝着鸡窝跑去。
两只花的,两只白的,一只黑的在里面十分抢眼,比他的兄弟姐妹大一半,顶着两只尖耳的大黑头,其他的小狗都因为初次来到的这个陌生的世界,惶恐地趴在地上。一顶黑头,拱来拱去,焦急地鸣叫,找寻妈妈的乳头。
我那时有个小名叫小黑,初生时也是黑头黑脑。我给它取名叫黑仔。
大狗好像也最宠爱黑仔,伸出大舌头来一下一下地舔它。
我一时看出了神,半天才又有了困意。
回去被迷糊的妈一顿好打,裤子提急了,湿了一片。
那时我家里养了几只鸡,有一只公鸡尤为霸道,介于吃过的亏,每次我经过它的身边都要准备一只长棍。
大狗即使在护仔时也压不了它的锐气。小狗仔时常在大狗离开时被公鸡欺负,每当大狗一走,黑仔就紧跟着大狗离开,这种情况等到黑仔长出了牙以后发生了改变。
有一次公鸡在院子里上窜下跳,黑仔不知怎么骑在了鸡身上,嘴巴深深地埋进了鸡脖子。公鸡在地上翻滚起来,扑腾好一阵,才将身后的小兽甩了下来。
黑仔爬起身来,仰头盯着飞向墙头的昔日霸主。羽毛,尘土,阳光,氤氲在空中。
这一战让黑仔在家里奠定了地位,我的长棍变成了黑仔。公鸡见它过来,就加快爪子绕路,稍微慢点,就会重现鸡毛满天飞舞的下场。
黑仔最怕我爸,我爸是个屠夫,刀不离身,身有血腥气。他讨厌家里整天鸡飞狗跳的不安宁,经常说要把这些畜牲剁了吃肉。每天我爸干完活回家,离家还远,黑仔就会察觉,老老实实地跑窝里躲起来,哀鸣几声,这时我也赶紧将游戏机收起来。
黑仔慢慢长大,期间两只小白狗死了,两只花狗看起来像是没妈的孩子,还像只小耗子。整天嗷嗷叫唤。
这里面有黑仔的作为,起初,它霸占了大狗最大的乳头,不允许其他兄弟姐妹靠近,它早早地就睁了眼,只要其他小狗晕头转向地走到乳头前,它就起身用那顶大头将他们顶翻在地。
之后,狗妈妈的奶水越来越少,小狗顶着肚皮硬嘬的疼痛,让它失去了耐心。黑仔就彻底霸占了大狗的肚皮,一个人独自享受大狗仅剩的母乳。
狗妈妈也不管。我妈妈也不管,她说这是自然选择。我知道,她巴不得小狗都死光呢,她说家里有一只大狗整天张嘴要吃的。有一只看门就够了。
婶子走在前头,顺哥跟在后头提着桃子。婶子说,听说你家生了一窝小狗,顺子非得要一只。
村里爱养狗的人都有狗,我妈正愁怎么往外送呢。回头赶紧让顺哥过来挑,顺哥挑了半天,说没有,他要那只小黑狗。
那时我早就抱着黑仔藏起来了,我就知道他是来要黑仔的,躲在坑里,我懊悔地把手伸进土里,狠狠地挠。真不该在顺子面前炫耀。
黑仔被带走时,我扒着门框哭喊着向前冲,被我爸死死按住。
小伙伴们都知道黑仔是我的,就这么从我手中被抢走,我自尊心强,憋着一股劲,恶狠狠地对着门框发誓要抢回来。
桃树仍然郁郁葱葱,却没有结果,地上也没有果核,往年每到这时,地上都有许多被鸟琢掉被蚂蚁啃净的核。
可能是婶子提前摘了。坟包上还有刚烧完的灰烬,一阵风出来,灰烬颤抖着,桃树的枝叶挡住风,悠悠煽动着。
我把纸币和元宝放进土圈,依着灰烬的余温,火苗簇簇跳跃着,我用木棍将纸币挑开,火焰陡然升腾,充满眼睛,灼烧着我的瞳孔。
一簇火蛇立起来,挡在我的面前,火焰燃烧向外扩展,聚成一个人形,我躲在身后辨认,是顺哥。
顺哥前面是一堆人,我的后面也是一堆人。顺哥说,是谁?我指着人堆后面的一个人说,就他。
说完顺哥就冲进去,揪着那家伙的衣领子拽了出来,对面的人群蠢蠢欲动,顺哥一边拽,一边对着领头的喊,是这小子先欺负我弟弟,跟你没关系啊!别多管闲事。
领头的被顺哥镇住,人群骚动,没人动作。
顺哥说,来,怎打你的双倍打回来。
我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
顺哥踢了我一脚,叫我来了,还这副死出。随后一脚将那人踹到小便池里去了,身后的人乌泱泱地冲上去补脚。
桃树沙沙作响,忽然一股劲风,将土圈里的火焰吹散,着了一半的纸币掀了起来,翘在空中燃烧。
我赶紧挡在上风,老人说坟前画的圈是金库,不能让烧钱出来,要不然钱就跑了,那边的人收不到。
小时候家里穷,只给我交三百块的伙食费,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还只给一份,我的饭量又大,每回都吃不饱。我经常在吃完饭等着,看食堂有没有剩下,让阿姨打给我。
炒菜师傅的手很会计算,经常到最后就要到两个馒头。
一回在食堂,人都散了,我在角落里拿着馒头就这咸菜吃,被顺哥看见。
拉着我跑到操场的后墙等,一会外面有人喊号,顺哥拖着我接过墙头递过来的塑料袋。
打开一看,全是菜,素的辣炒娃娃菜,干煸豆角,焖茄子,荤的小炒肉,辣子鸡,还有回锅肉。
我说,哥你一个人吃那么多。顺哥说,我疯了,这是几个人对钱买的。
学校不让点外卖,他们与卖家商量好,每天隔墙对暗号。我们把菜拿过去,几个人在楼道正等着。顺哥说,以后就让小海跟我们吃行不行。几人应声。我说,以后我帮你们拿菜。
那是我在学校吃得最撑的一次。
我从村头的超市里拿了一箱牛奶一箱饼干。没到门口,就见黑仔从院子里窜了出来,院子里飞出半块砖头,黑仔扭身躲过,看到了我,兴冲冲地跑过来。
小坤从院子里出来,穿着裤衩,光着上身,手里头掂着棍子。看见我转身又回去。
黑仔兴奋地围着我转圈,我摸了摸它的头,它安静下来,舔我的手,瞪着大眼冲我撒娇。
我推门,婶子在家,一边帮我接过箱子,一边说我见外,每回来都带礼品。我说,哥的忌日来烧纸,没买什么,顺带来看看。
婶子说,我刚烧过,你看看我也好久没回家了,家里也没茶水。
我说,不用麻烦,我不渴,婶子没在家住?
婶子说,唉,这不你叔吗,又住院了,我照顾他也住在医院。
我说,叔怎么样。
婶子说,不太好,老毛病。婶子声音有些颤抖,说着眼里有了泪花。
我说,婶子有麻烦不要客气,人健康最重要,我转点钱给您。
婶子摆手,这几年没少麻烦你,我实在不好意思。
我说,我转给小坤。
婶子一把按住我的手,不要转给他,给他又让他拿去赌完。
我说,那我还是寄现钱过来,您留意。
婶子说,你有出息,你再看看这孩子。婶子看向侧方的门,叹口气。这点家底都让他给败光了。
我说,别让他打黑仔了。
婶子说,哎,说了一遍一遍不听。那狗也是,老是叼他的衣服往泥坑里送。
我说,婶,我走了
婶子说,再玩会,留下来吃饭。
我说,不了。
走到大门外,我听到小坤喊,玩玩玩个屁啊,哥要不是他能死吗?
路上的下起雨,我停好车,快步向家走。看到隔壁楼栋的有一只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空中立壁上建了巢,我在楼道打开窗户,用手遮住额头向外张望。
巢的上空没有任何遮挡,那只鸟,黑色的羽毛合紧,身体树立巢上,闭目站在雨林之中。
回到家,妻子正在吃饭。我说,怎么吃外卖,冰箱里的肉不是快坏了。妻子白了我一眼说,燃气费交了吗?
我一拍大腿说,我去交。
不用了,妻子说,我交过了,家里啥都指望不上你。
我关上门,提起袋子,快步走到妻子面前。谁说的,我老婆最爱的葡萄 ,我可没忘。
妻子推开我的嘴说,吃饭呢。
我坐下来,抚摸着妻子的发丝。
我说,跟你说个事
妻子说,什么。
我说,我给婶子寄了五万块钱。
妻子往嘴里加菜,这不用跟我说。
我说,你要知道。
妻子说,我知不知道你都给,没区别。
妻子没说话,往嘴里扒饭。
我说,他家实在是困难,小坤不做活,叔又……
妻子甩了筷子,咱家不困难,咱家是聚宝盆,呼呼地往外冒元宝。
半晌,妻子盯着袋子说,这葡萄真贵啊!转头走进房间,咵的一声巨响。震得我耳膜嘶痒。
我以为门坏了,跑去查看,是雷声。
我喜欢下雨,下雨的天气总是使人宁静,除了打雷。
我就妻子剩下的菜,喝了一些酒,忽然想起,那只燕子怎么样了?
我跑到楼道,打开窗的瞬间,雨水斜着灌了进来,浇进我的脖领。我拧着头朝看,雨越下越大,连绵的玉珠连成混白的的丝,丝与丝连成巨大的雨帘从天上滚落下来。
我眯着眼睛,只看到沉重的帘子后,隐隐约约的一团黑。
黑中突然冒出顺哥撘陇着的毛发,我和顺哥带着黑仔在镇南的湖中游泳,他水性好,一猛子扎到底,扣起一团黑泥朝我们砸。
河底的黑泥又腥又臭。我们哪能让他这么欺负,一看到水面变黑,我就和黑仔赶紧游到远处,藏起来。
他嘻着脸,手托黑泥浮出水面时,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等我从树后冒出头,顺哥上了岸,岸上还有几个人,裸露的手臂有黑青色的纹身,看不清是什么。
染着黄毛的说,是他呗?身后的人说,就是他!然后黄毛搂着顺哥的脖子走了。
黑仔焦急地围着我转圈。
我知道事情不对,但那团黑青对年幼的我有巨大的震慑力,我爬上岸望着他们的背影,想向前,腿却不听使唤,抽起了筋。
那天,顺哥没再回来,我自己回的家,第二天,我去找他。婶子问我们去哪玩了,为什么顺哥鼻青脸肿的,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顺哥在旁边给我使眼色。我说,我们分开了,我也不知道。
婶子气呼呼地向外走,对顺子说,打吧,打死你也不亏。
我问顺哥,怎么弄?
顺哥说,还能怎么弄,咽了呗。
我说,就这么咽了?
顺哥说,那怎么办,那家伙是混社会的,听说在外地看场子,回来躲事来了,咱惹不起。
黑仔在旁边端坐着,哈着气,我们三个一人坐在一角。像是在举行一场谋事的会谈。
我低着头闷闷地说,真不甘心。
晚上我在床上扭来扭去,床单被我扭成了麻花,麻花逐渐变大框住我的身体,我发现我身处在麻花中间的水池里,水池很小,我想伸手够岸,却怎么也够不到,我就游,游了好久岸还在那里。
岸成八字型,岸上站满了人,他们头戴黑帽,漠然地看着我。忽然他们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我身下的水鼓起水泡,瞬间蔓延整个水池。
第二天醒来时我满身大汗,嗓音嘶哑。我悄悄地唤走黑仔。我们在黄昏时出发,金光拂过树枝,照在我们的身上。黑仔在金光的点缀下,毛发像是镀了黑金,颤动着光芒。
我捧过黑仔的脸说,黑仔,我知道你聪明,你应该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吧。
黑仔眼睛滴溜着转,闪着霞光。
我们在黄毛家的屋后等着,等到天边泛起青蓝,慢慢地暗了下来。终于看到黄毛叼着烟,摇晃着肚子走了过来。
我刚想唤黑仔,发现黑仔的身躯发着抖,尾巴慢慢撘陇下来。
我说,黑仔上,不能让人瞧不起,回头我给你买烧鸡……
话音刚落,身边一空,黑仔像一束黑箭一样蹿了出去。
我跑向旁边的树林,黄毛被黑仔直接冲倒在地,惊恐地嚎叫着。
撕扯中,我看清了臂膀上的纹身,是一条青龙。
现在那条龙被一道红河拦腰折断,瞬间淹没在河水中。
醒来时,我浑身湿透,躺在雨水中,雨已经停了。我扶墙起身,衣衫慢慢缀下来,又贴近我的身体,我只觉得浑身水草缠身,不想挪动一步。
我望向窗外,那只鸟还在,脑袋蜷缩进身体里,只露出一圈青色的圆弧,好像是睡着了。
寒冬腊月,今年的冬天异常地冷,不降雪,只吹风,风像融化的冰针,从兜里掏出手来,一会就扎满口子。
爸说村里要拆迁,年底量地,明年可能就要动工。分配的楼房要交十几万块钱。让我帮忙垫点。
我气得直拍桌子,妻子忙过来问什么事。
我说,分配的那是什么房子,家里的大院子没了,像我爸那样整天朝里面拾到东西,这不舍得扔,那不舍得扔,不成垃圾库才怪。关键是还没有电梯,年纪大点,腿脚不好怎么弄,都挤一楼去?
妻子说,怎么弄,那就不拆呗,还能撵咱走。
我说,没有用。
妻子说,那就拆,不能一个个地搬走了留爸自己在那啊。
我说,关键是,还他妈的要交十几万块钱。
妻子说,交呗,没有办法的事,愁也没用。
我没说说话,扶着额头叹气。
妻子忽然说,钱呢?
我低着头,手掌下滑,揉搓着眼睛。
妻子又说,我问你钱呢!
我说,你知道的,婶子家这两年生活……
桌子动了一下,我感觉妻子在指着我的头。家里的事你不管,紧着人家用!爸都快没地住了!那个小坤,你把他当儿子养了?
桌子顶了起来,是我掀的。我能怎么办,我得帮他,我该帮他。
桌子震了震,停下,又震了震。电话,婶子打来的。
妻子一把抢过来。
喂!
噢,侄媳啊,小海在吗?
他不在,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没什么大事,那我回头再打给他。
妻子将手机甩给我。她说,洋海!你要是给她回我们就完了。
我说,再怎么着,我也该有基本的礼貌吧。
我看着她从房间拉出箱子。我说,你去哪。
妻子说,回家,回有人管的家!
哐的一声关门,格外地响,震得我心口一颤。
我看着手机,黑框子里装着扭着一张与我相似的脸,我眨眼,他也眨眼,我张嘴,他也张嘴。有时候,我想,我是不是也是对面黑框子里的人,我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他的记忆也是我的记忆。我们时常听到看到彼此的幻像。
我听在地间玩耍的小坤说,黄毛把顺哥从桃树上拽下来,堵在了地头,两甩棍敲断了顺哥的肋骨和手臂,黄毛打完想跑,上了车,又从车上下来,顺哥反抗,被乱棍敲打,有几棍敲在了头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涌出的中心是黑色的窟窿。
可我经常在梦中看见,黄毛拖着伤残的手臂,艰难地从车上下来,磕了一跤,差点跌进地沟里,黑仔呲牙咧嘴地冲上去,黄毛赶紧绕到车后,黑仔就追,他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是来求和的。
顺哥呵斥住黑仔。黄毛说,兄弟,我一个人来,我这只手比你重,你也不算吃亏,咱们就此了了。
顺哥疑惑过去攀谈,一会他们都笑了起来,顺哥架着黄毛走向地头,黄毛一边走,一边躲避着不断跳上来的黑仔。
我理不清这些画面,或许不用厘清,黄毛被抓后,算上顺哥,身上查出外地的两条人命,判了死刑。
我回了电话,婶子说,小坤欠下了赌债,家里大门上被人贴了烧纸,墙上泼上了大粪,小坤整日在家喝酒,她管不了,让我去劝劝。
我说,他也不听我话。
婶子说,小海,你费费心,毕竟他也算是你弟弟。
挂电话时,我听到小坤嗷嗷喊着要砍死谁。
窗外是青冷的灰白,楼栋与楼栋互相矗立,没有一点声音,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下来。
我套上衣服,下楼时,看了看鸟窝,那鸟已经不在了,或许是走了,或许是死了。
这才是聪明的选择。
地头空旷,风像扯起的巨大白布,呼地扑过来,小麦齐齐倒下,又弹起,像是坚硬的物件。和底下夯实的土地一样。
桃树没了叶子,光秃秃的骨架招扬在空气中,空间被劈出盛开的裂缝。我在枝头掰下来一节,啪一声脆响,是枯的。
我在顺哥面前画了一个大的半圆,中间划上十字。用手指摊开厚重的纸币。纸币许是之前的存货,摸着有些发潮。
我嘴里念叨着,过年尤其用钱,哥不用省,有弟弟在。
垫在手中的纸,刚看着烧起火苗,又陡然灭掉。换个角点,点了两次才起了火。
我将纸丢入圈里,小心地往里填纸。火像今年的天,焉着气。我挑起上面的纸,下面已经熄灭的冒着猩红的亮,烧了一半。
忽地一阵风,将仅剩的火焰吹散,灰烬飘扬在空中,飞向远处,我紧紧了脖子,望向远处的黑点,黑点逐渐放大,灰烬又飞了回来,逐渐落地,长出三肢,离近才发现,一只提在腹部,藏在了后面。
我唤,黑仔。
它说,那混蛋在家发疯啦。
我说,原来你会说话。
它说,老天爷瞎了眼,给我智慧又给我这副身体。
我说,那天你在场,为什么不帮忙。
它说,你以为我怕吗?是谁伤的他你忘了?
我说,我没忘。
它说,我没帮他,是因为他求饶时说不是他干的,是你干的。你帮他,他出卖你,我看不过去。想惩罚一下他,没想到会被失手杀死。人真是脆弱。
我说,为什么帮我?
它说,毕竟我在你家出生,我娘又是你家的狗,说到底你才是我的主人。
我说,你腿伤了。
它说,那小子干的。
它说话时,嘴边的口水混着血翻滚着起了沫。
我说,咬哪了?
它说,我不知道。
黑仔提着后腿,一跳一跳地蹦到我面前,将头埋进我的怀里,他的头是冰凉的,摸着摸着就热了起来。
手机在口袋突然振动,铃声忽然在这空旷中响了起来,黑仔抖了抖,我和黑仔一起打了了冷战。
是婶子打来的。
我说,你回吧。
黑仔说,你不要我?
我说,我那没地方,去我爸那。
天色暗了下来,西边的天空炸起绚烂的光圈,淹没了手机的声响,我和黑仔起身沿着闪烁明灭的道路,朝着着散落的星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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