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泥土

  都说老张爱花如命。他说他家的一窗台的繁花似锦都是源自于母亲当年给他的一把家乡的泥土。

      老张是家里排行老大,过去家里穷,十几岁就跟亲戚从山东临沂闯荡到新疆。当年，母亲揣了把花生放在他的口袋里,还用布包着家乡的一把泥土,说用这泥土种上花,想家了想娘了就看看花。后来，老张在新疆伊犁特克斯农村落了户,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日子好过了，老张当年种的花也已经分了好几盆,每盆花都生长得很旺。

      每当看到窗台的花，老张就想起了家，想起了母亲。四年前,老张准备接母亲过来孝敬孝敬,没想到查出了癌症。得病的前两年每到过年,老家那边的弟弟、弟媳都会打通电话，让母亲说话。母亲咳着喘着总是说‘‘儿啊,什么时候回来啊！‘’后来，老张的病情加重了,躺在医院,插着管子,走路也不方便了。他让弟弟瞒着自己的病情，不想让母亲牵挂。但他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母亲。好在弟弟总说母亲一切都好,就是老了说话不清楚了。

      以往每到快春节,老张家的花都开了。但自从老张得病全家都为老张的病忙里忙外,因无暇顾及,老张种的花早就没了过去的景象。老张出院回到家看着窗台上的花,怅然若失,对妻子说,‘’我是不是看不到我老娘了？‘’妻子也纳闷,老大不小的人了，为什么像个孩子那么恋娘了,做梦也在哭喊着‘’娘！‘’

      实际上,老张的母亲早在两年前就病逝了,当时老张正在病床上抢救,于是全家都隐瞒了他母亲去世的消息。一瞒就是几年。  尽管医生一再建议老张不要出远门。但归心似箭的老张执意要回老家看看四年没见的母亲。老张的妻子拗不过,只得让孩子买机票陪他踏上回老家的归途。

  应该说,老家过年的氛围比新疆更浓郁,又是全家团圆的时候，该有多欢喜啊。然而，一路上老张的妻子都在矛盾和痛苦中,是说还是不说,最终还是没忍心开口。眼看快到家乡了,怕老张一下接受不了母亲已经去世的事实,老张的妻子就不断开导着：老娘岁数大了，可能身体比想象的还差,人总是会走的，早走晚走都是走。要想开……。老张诧异地看着妻子,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车窗外亲切又熟悉的家乡风景。

      车停了，老张的弟弟、弟媳招着手小跑着过来。‘’哥,你咋头发都白了？‘’弟弟看到病痛折磨了四年的哥哥眼睛潮湿了。‘’老张说：‘’你哥我都六十多了,老了。咱娘更老了！‘’听到‘’娘‘’这个字,弟弟泪水涌到了眼角硬是没流出来。接哥哥上了车，弟弟一路上努力让自己兴致勃勃地给哥哥介绍家乡这几年的变化。

      车到家门口,老张一改往常不用搀扶就下了车,一脚踏进家门。走正门走侧门直至走到母亲住的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老张什么也没问,只说自己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于是躺在母亲睡过的床上。家人们也没说什么，把门关上。等饭做好了,见屋里没人，老张妻子急了。弟弟说‘’我知道他在哪里？‘’家人们跟着弟弟走出了村子,走到了村后的山坡上。老远就听着嚎啕大哭的声音。寻声看去，老张跪在母亲的坟前，哭的撕心裂肺,‘’娘啊，你走了两年了我不知道啊！‘’弟弟瞬间泪奔,准备过去。老张妻子说,‘’四年了，他想娘苦啊！就让他哭会吧！‘’

    母亲走了,老张没过完年,就急着要回新疆。临走他捧了一把母亲坟上的泥土,包好揣在行囊里。今年大西北的春天来的早,可惜老张没看到花开,就病逝了。老张的妻子让孩子把那一把泥土撒在了窗台上的花盆里，移栽上了花苗。花开花落,人来人去，一把泥土没有生命却孕育了生命,生生息息！代代相传！寄托了多少的哀思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