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文\我心飞翔（海利）

            <二>

青春期的改梅，长得标致极了，一米六五的个头，一头秀发扎成马尾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活脱脱一个小仙女，人见人爱，倘若有人说不爱，若是女人，那一定是自知不如而故意诋毁；若是男人，一定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改梅只念了一年初中就没念了，在家帮助父亲务农。不知有多少媒婆给改梅看好了人家，有家境殷实的农民，有城里的帅小伙……，但都是话到嘴边又撂下，因为都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也就是媒婆自想自算罢了。大多数人家还是嫌弃美娥名声不好。

美娥想着快快给改梅找个婆家，因为昨天村长说他家的军平看上了改梅，不让把改梅嫁给其他人，若是要嫁给其他人，必须得他点头才行。这叫什么话？改梅的婚事应是强子点头才能算数，怎的轮的上你村长？

要说军平，长得也很周正，嘴也很甜，只一个缺点:懒。一个农民，若是懒了，那日子还有啥奔头？军平的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美娥想，这要把改梅嫁过去了，那不是跳进火坑了吗？这个窝囊废强子！美娥心里骂，别人家都盖了新房子，就我们家还在烂房子里，这他妈狗日的村长，白白睡了我这些年，再不给我批盖房子的地基，我就饶不了他！再过几年，伟光也长大了，该娶媳妇了，跟伟光一样大的甚至比伟光还小的孩子，人家大人都给盖了新房子，就我家还没盖，连地基也没有。把改梅嫁出去得点彩礼钱，再让村长批个地基好盖房。美娥盘算着。

“我再问你一次，我家的宅基地你到底批不批？”再次幽会时，美娥迫不急待地说。

“没问题！要不等孩子们结婚了再说？再说你现在也没钱盖房呀。”村长慷而慨之地说。

“我是不会把改梅嫁给你们家的！”

“我家军平哪不好？哪哪都与改梅般配，那是天设一对地造一双呀，我俩又这关系，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有我受这罪就好了，我可不想让我家改梅到你们家受罪！侍候你们一家子。”

本来是说批不批宅基地的事，可这说着说着跑题了，最后不欢而散。

“改梅要是不嫁我家军平，看我饶得了你美娥子？！”村长在村里放话。

美娥打定主意，只要是改梅不嫁给好吃懒做的军平，就行。

“胖嫂，给我家改梅说个人家，远点，离开咱这儿，看有没有合适的。”美娥去找媒婆胖嫂。

“多远都行？”

“多远都行！”美娥停了一下“可有一点，人得勤快，聪明，可别像她那死爹，一棍也打不出个闷屁。”

“不调查门户？”

“不调查！什么人还不是有命一条，活着？！”

巧的是，就在美娥招罗着把改梅远嫁的时候，村长的老婆病情恶化，村长已然顾不得改梅的事了。

胖嫂有个远亲在山西，家里有个儿子，正愁找不着媳妇，虽说在当地算不得富裕，但起码还是见得着白面的，比起美娥家，那得强多少倍，美娥家吃的可是窝头啊。很快，美娥带着改梅跟着胖嫂去了山西，我记得，他们家里好像也没有举行出嫁仪式，反正，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改梅。只是长大以后，听人们说，嫁闺女不能给嫁远了，还得嫁近点，近点能见得上面说得上话，可不敢像改梅一样，一去不回头。仔细听，原来改梅嫁过去，倒是能吃得着白面了，也生了两个孩子，只是惦记着家里的爹妈弟弟妹妹，就老往回家捎吃的，时间一久，男方不乐意了，就对改梅拳打脚踢，有一次，改梅忍无可忍，就在挨打几天后，就在举目无亲的山西喝农药自杀了，死时芳龄二十二岁。等强子知道后，又能怎么着呢？他的爸爸不也是白白死了吗？美娥子又能怎么着呢？呵！说来戏剧的很。军平娶的媳妇与改梅的男人又是远亲，谈不上多亲，但别人互相认识，定是比与你美娥亲，听说，别人在背里说，若是美娥不饶改梅的男人，村长就把美娥用裤带勒死公公的事再抖落出来。其实，美娥勒死公公的事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没经公处理，在这件事上，美娥是孤立的，强子是遭人鄙夷的。美娥站在院子里，眼神缥缈地看着天上的云彩，咽了一口口水，好像咽了一口痰。

从此，改梅这个名字被人们慢慢遗忘了，美娥再也不想见也再没见过改梅的两个孩子。美若天仙的改梅好像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

大姐改梅的事，对列梅打击很大。列梅下定决心，好好学习，能有个好工作，能自由恋爱，不受母亲美娥的支配。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列梅虽没有考上重点大学，但考上了委培，就读于师范院校。美娥和强子盖不起房子，就玩命供列梅和伟光读书，想让俩孩子出人头地。

列梅毕业了，被调剂到一偏僻乡镇中学教书，签订了三年合同，合同期满给编制。马列梅的飞跃，真真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强子本木讷，但自从列梅教书后，逢人就夸赞他有个好女儿，长得好学习好工作好，天天眉开眼笑的，并以此鼓励伟光，要向他的二姐学习。那个乡太偏僻，列梅就琢磨着怎样才能去县城教书，靠爹妈肯定靠不上，那就只能靠自己。在同一中学教书的男老师追她，她就问你能把我调县上吗？别人说不能，她就说不能你还追什么追？心高气傲嘴又快的列梅，一心要去县上教书。

列梅虽没有改梅漂亮，但往人群中一站，列梅还是最招眼的漂亮，有气质。强子的仨孩子会长，全都取了强子和美娥外貌的优点。一个小乡镇中学来了一名漂亮女教师，很快传开了，也就传到了郝远民的耳朵。就在很多小伙还在考虑是追还是不追的时候，郝远民已经展开了追求列梅的强大攻势。远民个头不高，大约一米六左右，瘦瘦的小脸上，棱角分明，眼珠子转的比一般人快，脑子也快，跑的也快，人称“三快”。

三快既是外称，那必定不是非凡之人，三快是个生意人，手头的钱也活。可列梅哪看得上他呀，在列梅眼里，那是大老粗一个，不可能用正眼瞧他！那天，三快亮出了他的杀手锏。

“我可以把你调到县一中教书！”

“一天不吹牛会死吗？”列梅一脸不屑。

“真的。只要你答应和我结婚。而且还可以提前编制。”

列梅的眼睛亮了。只要是能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嫁就嫁了。“怎么信你？”

“我亲哥在教育局，我哥说了，只要你答应嫁给我，一准把你调县一中，给编制。”

“那你得先把我调上去。”

“好，调上去就结婚吗？”

“调上去就结婚。”

很快，列梅调到了县一中，教英语，但暂时还没有编制。漂亮的列梅，在哪都是一枝花。过硬的教学质量，再加上她的美貌，那简直是男人心中的女神。于是，县城里各行各业没结婚的男精英，都跃跃欲试，都想追求列梅。三快一看形势不妙，就催促列梅结婚，可列梅的态度是有些犹豫不决，有些想拖着慢慢再说，其实列梅计划着，要是能再攀一高枝，就甩了三快。三快是生意人，那头脑当然也能看出来，于是赶快找了他哥，他哥对三快说“你去告诉她，可以把你调上来，也可以把你调回去，甚至说你不合格而到时取消你转正的资格！最好是早点结婚，早点有编制。”

三快的哥哥到县一中以检查为由，当着众多老师的面，对校长说“马列梅是我弟妹，校长照顾照顾，他们就快要结婚了，结婚时一定请校长来喝杯喜酒。”

三快如愿以偿，与列梅结婚了。这对于美娥与强子来说，那是真的攀上了高枝亲家，那腰板一下硬了起来。

一天，列梅的编制文件下来了，这当然是特事特办。大家都很高兴，列梅感觉到，她终于活出个人样了！三快在饭店订了一桌酒席以示庆祝，请了亲朋好友。席间，列梅激动得泪流满面，几度哽咽，喝了不少酒，最后怎么回的家，她自己个儿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醒来，像住常一样，刷牙洗脸去学校，在学校食堂要早点时，列梅感觉自己的喉咙不舒服，说话不如溜，咳了几声，自己埋怨自己昨晚上酒喝多了；在与同事们打招呼时，也是如此，她抚着喉咙不好意思地说昨晚上酒喝多了，同事们就笑着说她是高兴过度了，她说也是，高兴是真的高兴。上课铃响了，当她站在讲台上，同学们齐声喊“老师好！”，她却不能像住常一样掷地有声地回答，而是颤抖着声调说完了“同学们好”。列梅平复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课，语音是颤抖的，而且是拉着很长的音，这一堂课讲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懂，何况是学生。去看医生，医生说是酒喝多了，慢慢会好的。已无法再教英语课了，学校就给她调成了教语文，但也很吃力。列梅的智力也有所下降，但不是太厉害。按理说，三快会嫌弃列梅，但是三快并没有嫌弃列梅，一如从前。半年后，教育局的哥哥为她办理了长期病假，工资一文不少，从此，列梅再没有登上她的讲台。

有人说，三快害怕列梅哪天离开他，喝酒那天，在她的酒杯里下了药，这已然是后话了，无人能够证明。

<二>完2018.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