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封闭门缓缓打开,清晨的暖阳一下子洒在了身体上。
凌羽头一歪,这抹光芒晃花了他的眼,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情的舒畅。关进来这么长时间,头一次看到了阳光,头一次嗅到了外面空气的芳香,浑身的酸臭味和自己的处境都阻止不了这心里扬起的欢愉。
两名执法局人员押着他朝前面空地上的一辆黑色厢式货车走去,上车前,一直等待在车旁的女子举起了手上的注射器示意了一下。凌羽自觉的撸起了袖子,看着满针管的紫色液体注射进了身体中。
这是抑灵晶调制成的注射液,和抑灵环一样起到了抑制灵力的作用。注射液在体内的有效期是两到三天,每一个被关押的犯人,每天晚上都会被注射一支。
可自己昨天晚上才刚被注射,这怎么上车前还要再打一支。带着心里的疑惑,凌羽也没有多问,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对关于自己的问题并不能提起多么大的兴趣。
算了,反正也反抗不了,他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货车门闭合,那两位执法局人员就坐在他对面,目光毫不偏转的紧盯着他。已然习惯的凌羽选择闭上了眼睛,安静的休息。
这是一个环形房间,规模不小,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构造简单,一圈长桌围绕着中间的一个独坐,那是受审者的位置。
独坐往下沉了几个台阶的高度,受审者需要仰视周围审判他的人,借此以示司法威严。
而上面一层是环形观坐台,虽然并不大,但三层坐席,一圈环绕下来,还是可以落座不少人的。
这里本来一片寂静,但是随着某处大门咯吱一声细响开始,嘈杂的谈话声便在这大厅中回荡的越发清晰。
黑黑老师拉了拉自己的帽檐,挽着校长先生的胳膊走到了二层,目光在这一圈扫过,她们朝着一侧走去。
“你们来的挺早啊。”
正在不停安抚着小胖的萧齐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好奇地扭头望去,当看到眼前这位一身黑色的美丽大姐姐后,明显愣了一下。
萧齐记得这是凌羽的姐姐,自己顿了一秒后,赶忙称呼道:“姐姐早。”
而身侧的小胖和郝雅一歪头想看看来着何人,当看到是黑黑老师和校长时,两人一惊,正准备大声唤道。却见黑黑老师将手指竖在了唇间示意他们安静,两个小家伙乖巧的用力点点头,捂住了嘴巴。
黑黑老师被他们的可爱样子逗的掩嘴笑了几声,便和校长先生一同坐下了。
“这位姑娘是?”黑黑老师微微前倾着身子,看向了沉默的美妍。
美妍坐在了郝雅旁边,她和黑黑老师中间隔了三个人,因为距离远加上不认识,她刚刚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到了一层的空荡处。这时听到这位美艳的大姐姐提到她,她才扭头和这位大姐姐对视了一眼。
“她是我们的好朋友,叫美妍。”萧齐忙介绍道。
“还真是一位绝色的美人儿啊,让我这个女子看的都着迷了。”黑黑老师感慨地摇了摇头,这个叫美妍的女孩生的确实让人惊艳,以后恐怕也是个不得了的美人儿。
紧跟着,黑黑老师又望向萧齐道:“她也是来这边游玩的吗?”
“啊……对。”萧齐扭头看了美妍一眼后,对着黑黑老师点头回答道。他本想说美妍是要跟凌羽长住的,但现在凌羽的事情还确定不下来,最坏的打算,是他可能还要带着美妍回秋云市。而且美妍身份特殊,他不敢多加透露。
“这样啊。”黑黑老师坐回了身子,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丝巾,准备放进手提包内,手上动作不停间,随口问道,“她是哪个城市的,和你一样吗?”
“啊?”萧齐没能及时回答,到是扭头看向了黑黑老师的时候,对上了这位大姐姐好奇且含笑的大眼睛。
“恩?”黑黑老师见他没有回答,脑袋一歪,疑问地等待着他。
萧齐的脑子飞速转着,这位大姐姐死盯不放的眼睛让他心跳加速,紧张万分。
“您刚说什么?”萧齐假装自己没有听清,为大脑争取杜撰的时间。
黑黑老师又笑了起来,紧跟着白了他一眼,重复道:“我说她是哪个城市的?”
“哦哦,秋云市,和我一样,跟我一起过来的。”萧齐一脸认真,道,“她是我妹妹。”
“哦?”黑黑老师惊疑了一声,这个回答确实让她有几分意外。
“她是个平民,因为缘分,家父多年前收养的她。”萧齐将脑子里构造的关系说出来的同时,两腿还在习惯性地摆动着,其实他是在轻轻碰撞着身边的小胖,小胖也是知道美妍身份的人,要是这个小家伙现在跳出来说漏了嘴,那就完了。
“这样啊,想必一定是一段很特殊的缘分吧。”
黑黑老师似乎并没有怀疑,点着头的同时感慨道。
“是啊,虽然美妍姐是平民,但是她特别好。”懂事的小胖赶忙在旁边附和道。
萧齐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小家伙还挺让人放心的。而美妍一直没有说话,拉着身边郝雅的手,自顾自地看着下面的审判台,似乎在想着什么。
距离审判的时间越来越近,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人落座了。
多数都是受害人的家人、朋友,大家来到这里所求的各不相同,想要真相的,想要受审者得到制裁的……
震耳的钟声忽然响起,在这屋内不停回荡着。钟声清脆,极具穿透力。
说话声迅速平息下去,场内顿时静的出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台下,那空荡的审判台。
数十秒后,整齐的踏步声传了过来。
一行人身着镶金边的黑色长袍,整齐划一的快步走入场内,长袍长至拖地,右胸口处金色徽章颇具光彩。
台下十几人围坐在审判台上,位居首位的是一位半老的女子,端装高贵。锐利的目光简单的对二层的看众们扫了一眼后,便对着坐在自己对面一位男子微点着头,示意了一下。
男子看着眼前桌面上屏幕,高声道:“今日受审者,姜月,女,十九岁,出生于鱼朗省金海市四十二区,于……”
呜咽声忽然在二层响起,吸引了不少观者的目光。那是一位妇人,穿着朴素,当听到下面播到姜月的名字时,她一把捂住了嘴哭出了声音。紧挨着她的精瘦男子将她搂在怀中,不停地对着周围望过来的人露出了歉意的赔笑。
女子将嘴捂得更加严实,却依旧掩不住自己痛苦的呜咽声。
台下的播报刚刚结束,一侧的小门紧跟着便打开了。
一个脏兮兮地女孩被推着走了出来,头发散乱地盖着她的头,让人都看不清她的模样。女孩似乎非常害怕,颤巍巍地抖动着身子。身后的男子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女孩忽然惊叫起来,疯狂地反抗着。
但她的力量对于男子来说不值一提,姜月几乎完全是被拖到了场中央,男子一把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刚刚落座的姜月一下子安静下来,但是疯狂颤抖的身子说明她还是非常畏惧。
“女儿!我的女儿!”哭嚎声忽然惊起。
刚刚正掩嘴呜咽的妇人仿佛失了理智般,前扑的半个身子趴在了栏杆外,大有要直接翻越下去的架势。男子正奋力的拉着她,想将她拽回来。
痛苦的妇人向下面伸着胳膊,哭嚎着不断地叫喊道:“月儿!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没有人制止她,审判席上的人和坐在中间的姜月好似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审判还在继续。
妇人瘫软在栏杆边,哭嚎转为低泣。有不少人露出了厌烦的表情,在他们眼里,下面的女孩就是杀人凶手,她的平民母亲就是个卑贱的坏人,罪有应得。
“终究是可怜人啊。”黑黑老师低声哀叹了一句,帽檐下的眼睛此时正放在那妇人身上。
萧齐好奇地看了看那妇人,又看了看身侧大姐姐的侧脸,没有说话。他作为一个外来者,对于凌羽身边的社交关系网并不了解,更何况一个来自平民区的平民,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一块巨大的影屏忽然悬浮在二层中间,影屏之上是一段仅三秒钟的短视频,说是视频,更像是一张照片。视频里的人物近乎静止,镜头是从凌羽当时靠坐的那棵树后拍摄的,画面中,是两个赤裸的女孩。
左边的那个,血淋淋的手里握着鲜红色的匕首,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头,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右边的女孩,被一个男子架着站立起,上半身上满是血眼,是雨洁。
“这是我院目前掌握的,关于案发当场的视频,从视频内容判断,被害人当时已经死亡,其原因便是身上的数个致命刀伤。”
尾座的男子刚刚说完,首座的女子便看着面前的姜月,道:“你可承认视频中持刀的女子是你?”
姜月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低着头,埋藏着脸,毫无动静。
首座的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突然厉喝道:“姜月!”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彻着这个屋子,就连吵闹的二层也一下子安静下来,姜月的母亲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下面,自己的女儿。
或许是这声音惊到了姜月,只见她抬起了自己苍白的双手,轻轻地拨开了发丝下隐藏的脸。那张脸毫无血色,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中,瞳孔无光。
“嘿嘿嘿。”低沉的笑声忽然从姜月咧开的嘴中传了出来,她指着那个喝她的女子,不停地笑着。
十几秒后,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两只手合在一起,做握刀状。对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女子,捅了过去,收回,再捅过去,不停重复着。嘴中嘿笑声越发清晰,越发刺耳。
二层观席中忽然传出几声低沉的私语声,这个疯癫的女孩子等于承认了自己杀人凶手的身份,还对着审判官如此不敬。
审判按照流程继续下去,但答案似乎已经毋庸置疑。
震耳的钟声毫无征兆的再次响起,在屋内不断回荡,全场一片死寂。
审判席上的众人低头在桌面上的屏幕上忙碌着,似乎是在商讨案件的进行。
长达数分钟压抑的安静后,审判席首座的女子终于开口,声音响亮在屋内的每一处角落:“经审判席审断,受审者姜月,应当对一号死者承担全部责任,因此本次审判席判决受审者姜月,终身监禁;因考虑受审者姜月的精神问题,将优先由指定的康复中心负责监管,康复后转交执法局。”
黑黑老师眉尖一动,惊咦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身侧的校长。而校长几乎也是同一时间转头看向她,眼中同样是不解和疑惑。
“今天就判了?”一边的萧齐诧异道,“这么草率?”
“事情有点不对劲啊。”黑黑老师看着下方审判席首位的女子,黛眉紧皱,喃喃道。
另一侧,姜月的母亲已经晕倒在地,其父亲一边抱着自己的妻子,一边呆愣地看着下面女儿的身影,嘴中不停地嘀咕着:“我女儿不可能杀人,我女儿不可能杀人……”
忽然,姜月的父亲猛地站起身,双臂撑着栏杆,满是血丝的双眼瞪的滚圆,他怒视着下面的审判席,身体不断地颤动着。
“我女儿不可能杀人!你们听到没有!她不可能会杀人!”他对着下面咆哮着,可是,他的声音似乎只能在二层回荡,一层的所有人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一眼。
姜月身后的执法局人员开始押送她回去,当他触碰到姜月的身子时,剧烈的反抗和惊叫再次出现。男子大力地拖动着,在头顶上那位憔悴的老父亲眼中,用力地拖动着。
“你们……放开她。”姜月的父亲颤动着双唇,声音变得微不可察。
正在下面拼命挣脱的姜月不经意间抬起了头,父女两人的视线在这不可跨越的咫尺距离间碰撞。
乱发下的那张脸忽的从惊恐变的平静再转到悲哀,姜月抬起了一只手朝自己的父亲探去,似乎想去触碰,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月儿啊……”
泪水从这位老父亲疲惫苍老的脸上不停滚落,这最后一句呼唤,满是绝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