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她是他的初恋，高中三年，他们一直热热地温度不减地恋着。高中毕业后，他们的恋情浮出水面，她还去了男方家一次。

说真的，那次去男方家对他们的感情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冲击。男方家真的很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为过。最要命的是，他的准公公还是个病秧子，才五十多的人，脊背几乎弯成一张弓，那哮喘厉害的，说了上句话再说下句就要等上半天。她的婆婆，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是一看就是历经沧桑的人，刀子般的皱纹铺满整张脸。

看情况，准公公早就丧失了劳动能力，家里的一切靠着准婆婆，其艰难可想而知。

刚让她不明白的是，这三年他怎么会隐藏得这么好。贫穷的迹象好像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三年建立起来自认为坚不可摧的感情大厦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竟有些动摇。

送她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我爸妈很喜欢你，希望你常来我家做客。”他说。

“我总感觉咱俩无话不谈，可是你怎么没跟我说你爸有病啊！”她岔开他的话题。

“说那些干什么，你以后跟我过一辈子，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他神情笃定。

“可是，可是…….”她欲言又止。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沉闷，只到送她到家门，两人也没说一句话。

不久，她的父母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父母通过亲戚打听了一下他家情况后，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他们家是村上的重点扶贫户，以后自己唯一的女儿嫁过去得遭多大的罪啊。

他们分手了，她跟他说是自己的父母以断绝亲子关系来要挟自己，他信了。其实，父母的阻力在他们爱情解体中只占了三成。

三年后，他娶妻，她嫁人。

他的妻子长相普通，但人却憨厚实在。当初，他们的结合也遭到岳父母家的极力反对，可是妻子不知是被他帅气的外表迷住了，还是被他的性格吸引了，总之，意志非常坚定，以死要挟父母，迫于无奈，父母答应了。

婚礼很寒酸，其实，给他把媳妇娶到家已是很不容易了。

而她嫁到很远的地方。结婚那天，男方来了一条足有一条街长的车队，她婚礼的奢华程度令村人艳羡不已。

几年后，他的一对儿女双双出生。病秧子爹也撒手人寰，少了一个病人的负累，生活也慢慢地好了起来，但是这个好是相对于他自己家以前比较而言的，跟别人家比，人家是小康，他家充其量是刚解决了温饱。

他在离家百里的厂子上班，妻子在村里的厂子干点儿零活，他的母亲帮着照看两个孩子。

和妻子，他总感觉他们之间缺少点什么，爱情的火花好像从未在他们之间迸现过。

偶然的一次同学聚会，他们见面了。他有点显老，但是帅气依然。她穿金戴银，但是并无当年的神采，眉宇间似乎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淡淡忧伤。

再次相见，虽然有些尴尬，但是依然跟别人不一样，他感觉他们之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温情的因子。

会后，大家互留联系方式。他特意把她的号码精心保存下来。

从那以后，他们就开始断断续续的联系。也许，对于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如今的妻子已经成了墙上的蚊子血，而她永远是他心头的朱砂痣。

感情来势凶猛，不亚于当年。他知道，虽然物质富足，但是她跟丈夫的感情并不好，而且由于门不当户不对，公婆对她也是俯视。她像是生活在夹缝中的人一样，那颗心始终不能舒展。

他成了她唯一的倾诉对象。

他现在也经常拿她跟自己的妻子对比，妻子跟她年龄相仿，但是如果站在一起就像差十多岁的人，自己的妻子就知道干活，就知道自己村里那点儿破事，就知道疼老公孩子。他跟妻子在一起一年的语言也不如跟她在一起一天的多。说真的，要不是当年因为家里穷，打死他他也不会娶现在的妻子。

原来他们没有接触的时候，他每个星期都回家，因为上班地方距家里也不远，可是自从他们联系上以后，他再也不愿意回家了。他把他的时间都给了她，礼拜六，她以回娘家为名来跟他幽会。

两人在一起重温昔日的美好，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珍贵。尽管她物质上不缺什么，但是他还是为她买喜欢的包包和化妆品，要知道，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有给妻子买过。妻子也没有向他索要，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这些年，贤惠的妻子从没抱怨过什么。

男人嘛，总是以征服女人为荣。有一次他喝了点儿酒，他沾沾自喜地向一个要好的哥儿们炫耀起自己和初恋的婚外情。结果被那个哥们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觉得这样做对得起你老婆吗？人家当初是怎么嫁给你的？人家这些年跟着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他妈的有良心赶紧和初恋断了，好好待你老婆，否则，我跟你不是哥儿们！”

那一刻，一丝愧疚浮上心头，但是这种感觉是暂时的。他依然痴迷他和她的地下恋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丧失理智。

他依然和她秘密幽会。他惊喜地发现，自从他们重逢后，她眉宇间的忧伤不见了，又重焕当年的神采。他很有成就感，他坚定地认为是他的爱情滋润了她，让她重新找到幸福的感觉。

可是他自认为很好欺骗的妻子竟开始怀疑他了。从他回家次数的减少，到他工资的减少。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多年的烟瘾竟然也戒掉了。结婚七八年，妻子因为他吸烟没少跟她吵，可他依然在妻子面前旁若无人地喷云吐雾。

可有一次，他跟她在一起，他习惯性地拿起烟刚吸了两口，她就开始不停地咳嗽，只咳得差点落泪。她说：“我对烟味过敏。你以后戒掉好吗？”看着她眼里的泪，他的心竟狠狠地疼了一下，从那以后，他把多年的顽疾戒掉了。

这让人不得不叹服爱情的力量简直太神奇了。

有一次，他去厕所，敏感的妻子偷偷地看了她的手机，他太大意了，他们昨晚的聊天信息他竟然没有删掉，因为他一直觉得妻子就是一根筋，根本无需刻意设防。

那缠绵的情话把妻子气得浑身发抖。等他从厕所回来，妻子把手机狠狠地抛向他，哭得歇斯底里。他没有解释，他觉得跟妻子也没有必要解释，男人嘛，哪个没有花边新闻。

发泄后的妻子就那么直直地瞪着他，瞪得他心里有点发毛，妻子的眼神里尽是委屈，愤怒和不平。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好了，聊着玩儿的，没什么事。”

那一晚，妻子没做饭，也没吃饭，和孩子们也不说一句话，给人的感觉怪怪的。他没放在心上，反正第二天自己又要上班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个星期，他和她约定去爬山的，可是临时，妻子来电话让他回去一趟。妻子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有一种让人感觉不可抗拒的力量。他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和她请假，说家里有点事，他回去一趟。

进屋后，他看到妻子一个人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才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发现她整个人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憔悴了很多。

“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了。你签上吧。我实在无法接受，当初我顶着父母那么大的压力嫁给你，这些年，我和你过穷日子，我没有丝毫怨言，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有了外心。我老实，但是不傻。我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妻子已是泪流满面。

“不能再好好商量一下吗？”他说。

“不能！坚决不能！”妻子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我签！”虽然有一丝愧疚，但是更多的是一种释放的快感。

妻子这是在成全自己和她的爱情啊！

拿到离婚协议书的当晚，他兴奋地打电话约她第二天见面，并说要给她一份惊喜。她问是什么，他说暂时保密。

她娇滴滴地说：“你真坏！”

这一夜简直就是太漫长了。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约会地点。当看到她的倩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她在一起了，他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

她走到面前，迫不及待地说：“快，告诉我，什么惊喜？急死我了。”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离婚协议书，并很潇洒地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一脸得意地说：“亲爱的，她成全我们了。我们以后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她一脸疑惑地接过离婚协议书，脸上并未浮现出任何的惊喜，相反有些生气地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知道，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你没有做过妈妈，你不理解做妈妈的心，我是不会抛下两个孩子的。再就是，这些年我过惯了富足的生活，再让我体验与之相反的另一种生活，我无法适应。毕竟，爱情不能当饭吃。”说完，她把离婚协议书往他手里使劲一塞，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刻，一种被侮辱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的大脑竟出现顷刻的短路状态。等他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将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粹，然后伴着一口唾沫狠狠地朝她的背影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