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夏
1.
“快跑啊！神棍来了！”本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伴随着鸡飞狗跳的混乱，瞬间如死城一般，甚至连众多商家都惟恐不及地关门闭窗，仿有瘟疫。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街道尽头才出现两个人影。走在后面的显然是个贴身侍卫，底盘稳不说，一双眼还透着精光。走在前面那位一步三摇的公子一身藏蓝色暗纹长袍，手中轻摇一把仿若云朵一般的白色羽毛扇，腰间别一条剔透的浅青色玉佩，可以说是倜傥无比了。
“你说，怎么咱们今天又没见着姑娘呢……”公子摇头，一副伤心欲死的模样，低垂眉眼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回林大人，还不是因为你……”后面的侍卫嫌弃地撇撇嘴，大人的恶趣味甚至连邻国都知道。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时的钦天监还是现在钦天监的父亲，德高望重，学富五车。邻国唯一的公主来访，想一睹钦天监大人的风采。不巧，适逢每年的那么几天，钦天监不方便见人，于是皇上就叫来了钦天监的公子，也就是现在的钦天监林神棍。
公子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无匹，邻国公主对其一见钟情，非他不嫁。皇上伺候不起，只好打发钦天监家的公子速去伺候。谁能想到，还不到一个时辰，公主竟突然起驾回国了。
没过多久，密探从邻国传回消息，公主足足骂了一路，骂林神棍竟然盯着她的胸看，不仅是个色胚子，且毫无内涵可言，随身带的三个侍卫，分别叫狗二、牛二和猫二，还美其名曰，贱名好养。
一想至此，此时正跟在林神棍身后的狗二几乎涕泪横流，想自己一身绝顶的功夫，竟配了这么个狗名儿，感觉这辈子也不会好了。再一想到现在遍布江湖的同门师兄弟听说自己在“人傻钱多速来”的林神棍身边，纷纷递过来的同情眼神，觉得连自己的智商都受到了侮辱。
2.
狗二和林神棍一起感怀伤神的时候，国舅爷刚从御书房出来，顺便去拜访了一下自己的亲妹妹，也就是现在的皇后。
皇后正斜倚在软榻上吃葡萄，旁边年幼的小丫鬟正一颗颗地往她嘴里递剥好皮的葡萄。
皇后轻飘飘扫了一眼国舅爷，“行了，去给我准备温水净手。”打发走丫鬟，国舅爷疾走两步到皇后身边，警惕地左右看看，方压低声音说道：“三皇子派人私下联系了邻国公主，要联姻。”
皇后冷哼一声，挑起嘴角轻蔑地笑笑，“好啊，这么能耐，那就比比看好了。”
国舅爷用右手比了个手刀的动作，又看看皇后。皇后又冷哼一声，边思索边缓缓摇头，继而说道，“别忘了去试探顾将军。”
国舅爷点头表示好，又嘲讽地问道，“钦天监那边……？”
皇后翻了个白眼，好笑地回了一句，“那不过就是个笑话，到时候随便弄死，再找个人顶替就好了。”
国舅爷没有多耽搁，低头盘算着就从坤宁宫出来，没成想，还没走到大门，就远远看见顾将军正和三皇子身边的大太监往三皇子的住处方向走去。
眼看着这一幕，国舅爷暗中思索，看来要么是对方先下手了，自己需要加大筹码，要么就得用什么来作为威胁了。不管是哪一个，看来都会比想象中来的麻烦。
顾将军前日刚从边疆回来，虽没抵御强敌，但数十年保卫国土不受侵犯，也是了不得的功劳。这次回来，皇上赐其白银千两，黄金百两，还有各种珍奇足足几大箱。
军中都说顾将军是少见的好人，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正直气度更是无人能比。传闻说，邻国曾派人来私下贿赂过他，却被直接斩杀于剑下。
如此看来，最好的局面是寄希望于他真的刚正不阿，起码不要和邻国狼狈为奸。就算是不为己用，也不要成为别人的砝码。
3.
国舅爷安排人去打听顾将军的事情，自己空下来，就想起来那个笑话林神棍。
毕竟他的父亲是三朝老臣，之前还真把他当成正人君子来提防，可没想到完全是个纨绔子弟，鲜衣怒马，还真是对得起他爹留给他的金银钱财。
要不是年初时候，前任钦天监旧疾复发，一病呜呼，哪里轮得到他来任职？人魔狗样，吃喝玩乐，成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一句“我忠于的是天象”。
对于神棍当年对邻国公主所做的荒唐事，本来只限于宫里知道，可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宫外竟然也开始议论林神棍的事情。国舅爷当时担心这只是他的伪装，还特意派人调查过。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林神棍竟然在外面金屋藏娇，藏的还是春芳苑的头牌！而且这还不满足，在街上走，若是看见哪家的姑娘面若桃花，上去就动手动脚。是以民间只要听说他来，那是奔走相告“神棍来了”，十里长街，霎时无一人影。
最夸张的一次，兵部尚书之女被压去充当军妓，兵部尚书也是两朝元老，这三个女儿都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民间议论兵部尚书被抄家，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大清早，众人正对着三个美人谩骂活该，林神棍晃晃悠悠从春芳苑出来，竟然对着三人看直了眼，当场拦下押解队伍，又跑到皇上前面去耍无赖，愣是把三人要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听周围的百姓说，从此啊，晚上经常传来一些不方便描述的声音。甚至于，林神棍连去春芳苑的次数都变少了。
国舅爷真是懒得和这样一个人渣打交道，但据说林神棍虽然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身边却有几位当年钦天监大人留下的死士。于是私下联系了江湖上的关系，打算做的干脆利落，就算他们死在当场或者被俘，也和自己毫无瓜葛。
4.
秋雨晚来急，天边乌云渐起。
国舅爷看着手中的小纸条，有点头疼。
三皇子和顾将军竟然真的搞到了一起！顾将军当年所谓直接斩杀于剑下的邻国使臣，不过是选好的短命鬼，戏份做足，竟还落得个忠臣的名声。
看来顾将军和三皇子早已合谋多年，争取过来恐怕不易。若此时再把林神棍给随便处理掉，看来自己的胜算必将更小。
这样看来，恐怕得去争取林神棍了。
国舅爷本来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听了手下打听回来的消息，只觉得大概有三个大了。
那春芳苑竟然就是林神棍的！
本来还盘算着给头牌赎身，再送给林神棍。看来现在省事了，原来人家就好这口，就喜欢去那寻求刺激。听说只要是林神棍去，头牌姑娘那叫声就没短过一个时辰。
其实皇上身体还好，本不应该这么着急的，可是三皇子势力愈发强大，不得不提前做些准备。
国舅爷算计着看来得再找个由头进宫一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可老天爷不给他这个机会，他这次进宫，还没等从御书房出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刀剑相见的声音，一位浑身是血的大内侍卫跌跌撞撞跑进来，腿一弯就跪在地上，“启禀……皇上，三皇子……和顾将军已经……包围了皇宫……”
话还未完，头一歪，颓然倒在地上，后背正中插着一支箭，仅余箭尾。
国舅爷此时袖中藏了一只烟花，之前和江湖人士约好，以此为号令，前来杀人。本来这次是打算给皇后看的，没成想计划不如变化快。索性不如直接杀了皇上，再伪造圣旨，比较容易。
国舅爷两步窜到窗边，放出烟花，转身又窜回皇上身边，誓死效忠一般说道：“皇上不必担心，微臣已放出信号，马上会有人前来救急。”
话虽这么说，国舅爷也在琢磨着皇后那边会有何动作，毕竟她那边已经藏了一批江湖人士，是暗中把坤宁宫侍卫都掉包杀掉的。
没有等来江湖人士，也没有等来坤宁宫的杀声，国舅爷陪着皇上，却等来了浑身是血的顾将军。
5.
国舅爷全身战栗跪在地上，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和他并排的皇后和三皇子也形容枯槁，颤抖不止。
皇上正襟危坐，面目严肃，皇家的威严如千尺高山重重压在三人身上。
俨然已经成了血人的顾将军手持宝剑，长身利于皇上身侧。而皇上的另一侧，正是那个拿着一团仿若云朵的羽毛扇的林神棍。
“你们，”皇上缓缓开口，却眼见地上那几个曾经威风凛凛的身影抖了几抖，“可知败在何处？”
皇上长长叹出一口气，冲顾将军点了下头。
顾将军看了眼身旁的林神棍，双目如炬瞪向面前三人：“诸位联系的江湖人士，不过是狗二的同门师兄弟，是以从最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你们的算计。要不是林大人救下兵部尚书之女，我们还不知道是三皇子勾结邻国毒杀了原钦天监大人，还害林大人武功尽失。微臣一气之下，故意在边界失手杀他，三皇子为了拉拢我，果然不过是大事化了。而微臣与钦天监的消息互通有无，都是在春芳苑，幸好有头牌姑娘的掩护。”
跪在地上的三人，面如死灰，原来自己苦心经营的算计，不过是班门弄斧。
林神棍忽然笑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皇上为微臣报杀父之仇。家父曾言，钦天监忠于的是天象，而天象繁杂多变，周而复始，是以天象不过就是顺其自然。所谓顺其自然，是竭尽所能后的不强求，而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臣今后定当殚精竭虑，为皇上奉献终生。”
天高云淡，世事无常。皇宫又恢复了平静，可是谁又知道是否在哪里波涛暗涌着算计与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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