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囊一纸泪千行,独倚阑干,无处话凄凉。
——题记
桂花酒点至舌尖,沿着喉咙,最后在胃里翻腾。那抹桂花的香气,已是散了。
林峰红着眼睛,盯着光秃秃的桂花树:“终究是人心难测。”
醉付锦囊晨离乡
1
“呵,小兔子对不住啦!”林峰在一片枯草中“潜伏”,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只瘦的皮包骨的兔子。
“嗖!”还在寻觅食物的兔子挣扎着蹬了两下腿,倒在地上。
林峰大笑着走上前去,拎起兔子的耳朵,上下打量着。“太瘦了,不过当下酒菜也够了。”
这个时节,还能开开荤,林峰很愉快,不枉在林子里穿梭一整天。
“老爷子!今儿我来露一手!”一进门,林峰豪迈地把猎物往桌子上一拍。“嘎巴!”林峰好像听到兔子骨骼断裂的声音。
“外面天冷吧,赶紧暖暖。”老人递过来一件熊皮袄子,“穿得那么单薄去打猎,能回来真不错。”
林峰看着熊皮袄子,又看看自己带回来的瘦兔子。谄媚地笑道:“是是是,我哪有老爷子您那两下子!”
“就你会说话!”老头看着披上袄子,不再发抖的林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兔子我来烤,您就等着吃现成的吧!”林峰搓着手,哈了口气,“我这么辛苦,您可得把珍藏拿出来点尝尝。”
“哈哈,你小子。”老人用力拍了一下林峰的肩膀,向屋外走去。
2
兔子已经烤好半天了,可是老爷子迟迟未归,林峰刚要去寻,却闻见一股异香。
“咦?”林峰的鼻子狠狠地动了动,大笑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能让老爷子这么抠门的人拿出桂花酿?”
“小兔崽子,说谁抠门?”看着林峰调皮的样子,林旌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缝:“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辰。”
“怪不得!”林峰一拍脑门。
“过了生辰,就上山学艺吧!”林旌郑重其事地对林峰说:“你长大了。”
“可是。”林峰的眼前飞速略过两个人朝夕相处的日子。“我走了,爷爷您的腿脚?”
“不用担心我。”看着一脸忧色的林峰,林旌的视线也模糊起来。“等你学成一身本领回来,我也好享享清福。”
“那,好吧!”林峰答应的很艰难,他看着林旌越来越弯的背和脸上深深的丘壑,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照顾好自己,爷爷。”
林旌用尽力狠狠地弹了林峰一个脑瓜嘣:“你小子,等你也能猎到一只熊再说让我照顾自己。”
“哦,哈哈哈。”林峰的脸突然红了,尴尬地笑道:“会,会有那么一天的。”
“当然!我林旌的孙子!”林旌盯着突然泄气的林峰,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初出茅庐的自己。
林旌将桂花酿倒在两人的碗中,端起一碗:“来,咱爷俩儿今天一醉方休。”
林峰看着情绪格外高涨的林旌,也将碗举起,用力跟林旌碰了一下:“一醉方休!”
“这可是我的珍藏!”看着因为和林峰撞碗洒在桌子上的桂花酿,林旌心疼的不得了。
“果然,还是这么抠门啊!”
3
“老爷子!我走啦!”翌日一早,整装待发的林峰冲着屋内大喊。
“又不见了。”许久不得回应,林峰有些失落。“真是神出鬼没。”
林峰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针脚粗陋的锦囊,怔怔地看了半天。“小锦囊啊小锦囊,你可要一直跟着我啊。”
昨夜一碗桂花酒下肚,林峰的脑子便混沌起来,这桂花酿,比他想象的烈好多。
平素言语不多的林旌,也在酒精的刺激下打开了话匣子。他扯着林峰的袖子,絮絮叨叨不停地说。
林峰两眼迷离,只道:“老爷子,你说啥?你大点声。”
“我的峰儿啊!”林旌看着满脸通红的林峰,整整十八年,自己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锦囊,交予林峰手上:“孩子,在这个世上,你只有我一个亲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这个锦囊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好,好。”林峰紧紧攥着锦囊,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但是老爷子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
林峰举起已经有些软绵绵的手,努力拍拍胸口:“老,老爷子。有我在。你,你放心!”便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这孩子。”林旌费力地把林峰扔回床上,给他盖上被子。他看着呼噜打得震天响的林峰,内心百感交集。
“哎。”林旌长叹一口气,走到门外。“这一别,怕是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了。”
他缓步走到地窖门口,徘徊了许久。推开门,一阵陈腐夹杂着些许酒香卷席而来。行至深处,林旌定了定心神,还是走了进去。
屋内的小床上,躺着一个身着素色衣裙的女人,眉目清秀。此时,她的眼正紧紧地闭着。
“宛宁,峰儿,明天就要上路了。”林旌开口,宛宁的眉头结在一起,像在思索不得解的问题。
“十八年来没能让你见他一面。”
“对不起。”
缘来相遇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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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看着手心的小小锦囊,感觉有千斤重。
“这老爷子是怕亲眼看我走,舍不得吧!”他嘿嘿干笑两声。“等我学艺回来,武功比你强了,看你怎么装高手。”
林峰长吁一口气,收好锦囊,把行李朝背后一甩。“走喽!”
走出几步后,林峰回首,看着自己呆了十八年的地方,心里隐隐有些不舍。
“还磨蹭什么,不是早就想上山学艺了吗?”林峰突然对自己的婆婆妈妈感到可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生养他十八年的小院。
摸摸腰里的一点碎银子,林峰感到心满意足。老爷子竟然在临行前大方了一把。马上就要上山了,还是先去镇上看看新奇玩意儿吧,不然,再下山不知何时了。
“杂技,看精彩杂技咯!”刚踏入镇子,林峰被一片喧闹吸引。人们把路堵的水泄不通,“看精彩杂技”的声音便是从人墙后面传出来的。
“早听说镇上时候杂技,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林峰好奇,用力向人群中挤着。
“挤什么呀!”林峰的穿梭让周围人很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林峰讨好的表示歉意,足下却没停,接着向深处发力。
“啊,终于出来了。”费尽力气抵达“终点”的林峰闭上眼睛,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吸着吸着,林峰的鼻子动了起来,眉毛不自觉的挤在一起:“嗯?”
林峰睁开眼睛,发现异样的气息的源头。自己竟然挤到了兽笼子旁边,完全是看杂技的死角,怪不得后来感觉人少了些。“真不走运。”林峰十分沮丧。
“嗷~”笼子里的老虎突然出声,吓了林峰一跳。
“哎!哎!”有人?林峰寻觅着声音的源头。
“傻小子,这呢!”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脚边想起。林峰蹲下身,发现笼子的一角有一坨脏呼呼的东西,“还看哪?这儿,这儿!”
那坨“东西”用手把头发扒拉开,气呼呼地瞪着眼睛看林峰。“快把本姑娘救出去!再也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下去了。”
“呵,口气挺大。”林峰感到好气又好笑,“你谁啊?我凭什么救你?”
“再说,你有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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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把本姑娘救出去,好吃好喝亏不了你。”眼看这场演出快结束了,“东西”着急起来。“傻小子,求你了!出去之后我再跟你解释!”
听到“好吃好喝”,林峰小眼睛眯起来,这坨“东西”似乎挺有钱。“那你告诉我怎么救你?”
“啊!太好了!”见林峰答应,“东西”激动地语无伦次。“那,那个,前面主持杂技的人脚下有个收钱的碗,碗里放着钥匙。”
真是上了贼船了,竟然要去偷钥匙。林峰不由得在内心骂娘,可是想到之后的好处,林峰又鼓起勇气。“好吧!”
“快点吧!不然来不及了!”
周围全都是人,林峰寻觅着收钱的碗。果然,离这处充满异香之地还有一小段距离。林峰又开始在人流中穿梭,抵达终点时刚好杂技演出结束。
那人马上就要俯下身拿碗,林峰眼疾手快,端起碗就跑。
“抓贼啦!抓贼啦!”杂技团老板收钱的碗被抢走了,正好看了场免费演出,人们乐得给林峰留出一条小路。
林峰气喘吁吁回到“东西”所在,拿出钥匙一看,傻了眼,竟然有五把!
“东西”此刻已经站起来了,前面闹哄哄的人群让她知道情况不妙,两手紧紧握住笼子,催促林峰:“快!快!”
“你说的!好吃好喝!”林峰一面在心里咒骂,一面向锁孔里插着钥匙。嘀咕着:要是没有她说的那么好,自己岂不是冤大头了!
“好好好!”眼看杂技团的人就要靠近。
“咔!”锁打开了,林峰拉起“东西”,没命地向上山的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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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跑不动了!”刚跑进山,“东西”气喘吁吁,两手撑着膝盖对林峰说。
“不行,咱们还得再向里走一些!”林峰看着“东西”,一脸嫌弃。“咱们跟马戏团的人距离不远,他们很容易就会追上来。”
“等到了云穹门派的所在,就好了。”想到自己向往的地方,林峰激动起来。倏尔又想起了什么,问“东西”:“我把你救出来,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东西”闷闷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岚姣。”
“哈哈哈哈哈哈!”林峰突然捂着肚子笑起来,“名字还挺好听,你看看你脏兮兮的样子,哪一点配得上那么好听的名字?”
“要你管!”岚姣的脸突然红了,困在杂技团几天几夜,自己都受不了身上的味道。
“那我不管咯!马上天黑了,你自己留在这吧!”林峰戏谑地看着岚姣,讥讽道,“今天就当是英雄救美吧,反正你也不像有钱的。”
“当然,你也不美!”说完,林峰向山上走去。
岚姣在后面气的直跳脚,可是没办法,自己确实不敢单独在这林子过夜。
林峰在前面走,听着后面细碎的脚步声,暗暗发笑。转过身,对岚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今天的事情就此了结。”
“我。”岚姣定了定心神,豁出去了。“给你个送本姑娘回家的机会。”
把酒当歌叹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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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被应允同行后,岚姣的话多了起来。
“牢牢记住你恩人的名字,林峰!”
“你要去云穹?”
“怎么?”
“没什么,我爹说,云穹门的弟子都是恶人。”
“恶人?”听到这两个字,林峰极其诧异。“云穹门的人行侠仗义,接济百姓。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
“可是,你说,好人就一定是好人吗?”岚姣思索着,一本正经地问。
“这……”林峰的脑海中突然出现老爷子的脸,老爷子对自己蛮好,应该是云穹门的好人吧。于是开口:“我爷爷是云穹门人,可是待我很好。我是他抚养大的。”
“那你的爹娘呢?”
“早就没了,我爷爷说我出生不久,家里着了大火,他刚好带我在外面,躲过一劫。”林峰说的云淡风轻,“他们是谁我都不知道。但是老爷子养了我十八年,跟亲爹一样。”
“这样啊。”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竟然如此身世,岚姣不由得感伤起来。但还是说出了刚才想说的话:“我爹说,他和我娘当年就是被云穹门人拆散,所以逃到山上捡到我的。”
“等等,捡到?”
“嗯,我也没有爹娘。不过,爹带我也极好。”
“你怎么会被掳到杂技团?”林峰突然想起自己“糊里糊涂”救了岚姣,却不知道她为何被抓。
“算啦,不提也罢。”
“讲讲。”
“就是,头几天趁爹出门,我偷偷溜下山。到了一处客栈,结果发现没有钱,客栈老板和杂技团的人是一伙,就把我塞给杂技团抵欠的钱。”岚姣一口气把这段遭遇说完,感觉痛快了不少。
“说到底,你竟然没钱!你骗我!”
“没骗你!我家里有!”
天色渐晚,林峰和岚姣走着走着便听到潺潺地流水声。又走了几步,果然是一处山泉。
“太好了!”岚姣十分兴奋。“终于可以洗脸了。”
“得。”林峰递过去一只水囊,“先把这个灌满,你的脸太脏,该把水污染了。”
“哼!”岚姣送林峰一双白眼,却乖乖接过水囊。“咕嘟”“咕嘟”地灌满了水。
“走吧!”岚姣狠狠拍了一下愣住的林峰。“本姑娘天生丽质,不过是被灰尘蒙蔽了。”
“切。”
二人又走了许久,夜色已经完全罩住了大山。林峰累的气喘吁吁,却见岚姣越走越兴奋,不多时,岚姣指着前面一处光亮:“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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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一推开门,岚姣便大嚷。“好几天没见,你也不说想我!”
“哈哈!”爽朗的笑声从里屋传出,一个面容硬朗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姣儿你可算回来了,让爹好生担忧。”
“我还带了我的恩人回来。”
“爹倒要看看,谁能担得起你的恩……”见到林峰的一瞬间,男人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指着林峰:“你!你!”
“爹你怎么了?”岚姣的声音把男人拉扯回来。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年竟然跟他如此相像!跟她,也如此相像!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像是没有听到岚姣的话,追问林峰。
“林峰。”这两个字让男人心脏突然紧缩,果然是他们的孩子,没错了。
“哦。这样,谢谢你把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救回来。”
“没事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呵呵,既然来了。喝一杯?”
林峰再三推脱,还是被男人拉到了饭桌旁。“姣儿,快去给恩公倒酒!”
岚姣看着一脸无奈的林峰,暗暗发笑。还没有谁能喝过爹呢!管你恩公不恩公。
“我叫秦楚,姣儿的爹。”男人开口自我介绍道。“谢谢你。这酒,我敬你!”
林峰红着脸,拿起碗跟秦楚的碗撞了一下。几滴酒洒落在桌面上,林峰突然想起抠门的林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老爷子一个人在家过的好不好。
当晚,秦楚和林峰觥筹交错,秦楚一个人说了好多,林峰再次不争气的先倒在桌子上。眼睛闭上前,恍惚听到秦楚叫:“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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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岚姣的敲门声响起,林峰艰难地睁开眼睛。他想去给岚姣开门,可是身上软绵绵地没有力气。
张张嘴,发现喉咙里出不来声音,想是昨晚的酒太烈了。林峰十分懊悔,看来行程要耽误了。
“这家伙。”林峰听见岚姣的声音又远了。
林峰软绵绵的状态持续到傍晚,岚姣慌了神,把秦楚叫来,撞开了门。
秦楚快步走到林峰跟前,手探了探林峰的脑门,滚烫。
秦楚嘴角漾起一丝奇异的笑容,对岚姣道:“姣儿,快去打水来。”便又接着仔细打量林峰,像,太像了,这明明就是她的孩子。
“对了。”秦楚拉开林峰右侧的袖子,把他的手抬了起来。
“爹,你怎么了!”岚姣端着水,一进门,看见秦楚端着林峰的手,仔细打量。凑上前去:“爹,难道,难道他就是!”
“没错!十八年了!老天爷终于把他送到我身边了!”
秦楚目光灼灼,可是宛宁,你又在哪里?我们一家三口,何时才能团聚。峰儿已经长这么大了,他大概也活着呢吧!
林峰能下地行走,已经是三日以后。
得知自己竟然连睡了四天,林峰后悔不迭。还没到云穹历劫呢!一碗酒先把自己撂倒了。
他看着眼前神情焦灼的秦楚和岚姣,心下一动。早晚,是要辞行的吧。虽然,自己对秦楚,有那么一点熟悉感。
想想自己还要让在家等候的老爷子享清福。林峰定了定心神,跟眼前的两人说到:“萍水相逢,已耽误二位不少时间。身体已经复原,今日,就此别过吧。”
“峰儿,能再多留一日吗?”秦楚称呼自己“峰儿”,林峰感到十分不适,十八年来,只有老爷子叫自己峰儿。可是自己在人家屋檐下呆了这么多天,辞别确有不当。
“那,且再休整一日。”
“峰儿,我想给你讲个故事。”秦楚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林峰。
“请讲。”不知为何,林峰听到“故事”两个字眼皮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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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秦楚突然笑了,“你能听我讲故事,我很高兴。”
“哈哈,江湖行事。最是好故事下酒。”
后来,林峰常常想起当时讲故事的秦楚,目光柔和、慈爱,他也永远忘不了那个故事:
二十年前,魁刀派弟子秦楚和已有身孕的妻子宛宁因门派之乱,逃离师门。行至此处山林,宛宁伤了脚,不便行走。无奈之下,秦楚折返寻药。不料,却遇见了同门,要求自己一同回师门平乱。
秦楚被迫回到魁刀。多日之后,再次上山,却不见了宛宁的影子。只好无功而返。
直到一年后,在山脚下的一处茅屋,见到了抱着孩子的宛宁。他才知道,当日他去寻药不久,宛宁就被一个打猎的男人碰到,带回家中。
宛宁脚伤好了,要求离开的时候·,男人竟然没有答应他。他以“报恩”为由,强行将宛宁留在身边。
秦楚不甘,想要带母子二人远走高飞。谁曾想,逃跑的时候被男人发现了。
男人撞破了他们的奸情。恼羞成怒,他把秦楚和宛宁二人绑在屋子里,带走了孩子,放了一场大火。谁知,秦楚命硬,竟然活到了今天,宛宁,不知所踪。
逃跑后的秦楚在山腰安了家,伺机寻找宛宁和自己的儿子。无奈,那个男人就像隐形了一般。
直到,秦楚见到了林峰。
“直到,我见到了你。”
“儿子,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林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找到“早就死了”的亲生父母的下落。他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爷爷,不,确切地说,他是造成我们一家三口分离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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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故事前,秦楚跟林峰说:“你要去云穹吗?听完这个故事,你再决定上山或者下山。”
“下山?下到哪里?”半个时辰前,林峰还对这个问题发出疑问。现在,一切昭然若揭。
可是:“萍水相逢,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的右手,有个月牙状的胎记。”秦楚严肃地说。
林峰感到呼吸一窒,怎么会,老爷子怎么会是自己的仇人?“那我的母亲呢?”
“我不知道,许是被他藏起来了。”
“呵呵。”林峰突然觉得有些讽刺。突然蹦出来的父母,还有,一家三口凶手的爷爷。
“我想一个人静静。”林峰无法叫眼前这个人爹,林旌的脸一直在眼前不断盘旋。
“如果决定下山,记得来找我。”秦楚和岚姣退出屋子,缓缓把门带上。
一早,林峰敲响了秦楚的门。
“想好了?”秦楚看着眼前瘦弱的年轻人,像是料定他会来一样。
“嗯。”
秦楚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纸包,递给林峰。“用法,都在纸上写好了。”他盯着林峰的眼睛,说出了最想说的话:“如果,能把宛宁带回来,甚好。”
英雄终难逃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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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儿,这么快,你就回来了。”林旌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林峰的身体不由得僵住了。
他慢慢转过身,把纸藏在袖子里。屋内烛火摇曳,映着林旌的侧脸,忽明忽暗。
“是啊,馋老爷子的桂花酿了,偷偷溜下山尝尝。”林峰没想到林旌回来得这么快,酝酿着措辞。他看着悄然而至的林旌,数日不见,他的腰好像更弯了。
这个照顾了自己十八年的老人,真的是自己家的仇人吗?林峰到现在也不愿相信。
可是,山腰隐居的生父,不知所踪的生母,林峰的脑子突然像炸裂般疼痛。
“这样啊!”林旌死死地盯着林峰,走到林峰身旁。拿起桌上的桂花酿,鼻子深深地吸了一下。停顿了许久,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峰儿,今天的桂花酿,跟你生辰那天的,真是不同啊。”
“啪!”林旌把碗大力向地上一摔,器物破碎的声音将思绪纠结的林峰拉回现实。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决心是一定要下的吧,林峰冷笑道。“林旌啊林旌,想你算计十八年,终是栽在我的手上。”
“想必,这次上山,你是遇到秦楚了。”林峰突然出现和他极力掩饰的慌张,都一丝不差地落在林旌眼中。“峰儿,你知道吗?你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到现在你还不想说说自己错在哪里吗?”对方的镇定让林峰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若不是你,我怎会和亲生父母无法相见?”
秦楚送别的时候告诉他,这情殇的毒,会持续一个时辰。将其置于桂花酿中,会将毒发的时间缩至半个时辰。
算算眼前仇人的命,也是不久了。
“峰儿,你知道吗?”林旌看着眼前的林峰,眼神充满慈爱,“你撒谎的时候,右手会不自觉地握紧。”
“等我死了以后,你再上路,事事需得谨慎了。”林旌的语气不紧不慢。林峰看着自己紧握的右手,心下一颤,原来,他竟然都知道了。
“你突然出现,我便觉得蹊跷。”林旌语气悲凉,“十八年了,我儿,十八年了!”
林旌缓缓抬起手,伸向脸庞。
岚姣看着林旌与林峰极为相似的脸,尖叫起来。
“你……”林峰的心脏像被人捏在手里,“你到底是谁?”
"你的亲生父亲,林旌。”吐出这几个字,像耗尽了林旌的全身力气,他突然瘫坐在地上,靠着桌腿,眼里流下两行清泪。
“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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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走吧,人死不能复生。”岚姣鼓起勇气,对眼前的林峰说。
整整七日,林峰抱着桂花酿,坐在桂花树下,一动不动。
那天,岚姣从林旌最后的话中,知道了真相:
二十年前,林旌在山上打猎时,不慎射中了藏匿在林中的宛宁。只一眼,林旌就沦陷在宛宁澄澈的眼中。他把无依无靠的宛宁带回家,好生照顾。宛宁对先前的事情闭口不谈,林旌也并未追问。
日子久了,林旌越发觉得离不开宛宁,他向宛宁求婚。
宛宁从未想过林旌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她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林旌自己的身世:原来,宛宁早已和魁刀派的大弟子秦楚成婚,只是门派遭遇变故,逃难的过程中,她伤了脚。
秦楚将她安置在林中,出去寻药。可是,几日过去,未能归还。食物已经消耗光了,饿极了的宛宁不得不出来寻找食物,却遇见了打猎的林旌。
得知前因后果的林旌及其震惊,他安抚宛宁。内心却很挣扎,宛宁是有夫之妇,可是,他爱宛宁。
宛宁一直在等秦楚,可是一年过去了,秦楚也并未归来。宛宁的心渐渐木了,她答应了林旌这个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
宛宁和林旌成婚后,不久便有了身孕。他们日夜期盼着新生命的到来,未曾想在宛宁产前两个月。师门突然爆发动乱,召林旌速回。
林旌焦虑万分,宛宁懂事的催促他上山。不得已,林旌背起行囊。
整整一个半月,师门乱事终于平息,林旌匆匆返回。推开家门的那刻,他看见宛宁和一个高大男子拥吻,心中怒火中烧,动了杀机。
宛宁见势头不对,跪在林旌面前,请求原谅。原来,那个男子就是秦楚。当日他下山寻药,却被同门带走。再次返回,宛宁已经不见,直到不久前……
林旌看着眼前声泪俱下的宛宁,心头十分苦涩。他收起剑,想了许久。他同意两个人走,唯一的要求是,在宛宁生下孩子前,秦楚不再出现。孩子满月后,他们二人可远走高飞。
只要,孩子留下。秦楚和宛宁惊喜万分,答应了林旌的要求。
未曾想,林峰满月那日,秦楚违背承诺,不光要带走宛宁,还有林峰,甚至放了一把大火想要把林旌灭口。
林旌从一片火海中逃了出来,追向二人。宛宁带着林峰,行动不便。终于,林旌用尽全身力气追上了跌倒在地的宛宁,秦楚向茫茫深林遁去。
林旌带回宛宁,却再也得不到她的心,宛宁日夜咒骂,几次逃走,却不能成功。
无奈之下,他给宛宁下了药,让她维持在睡的状态,独自照顾林峰。
秦楚不见了踪迹,不知生死。林旌怕他回来寻仇,便戴上了人皮面具,伪装成林峰的爷爷。
这一装,就是十八年。
这十八年,他看着林峰一日日成长,高兴的同时却有着万分的忧愁。他每天深夜都要去酒窖看宛宁,可是却不敢让她醒来,怕失去她。
这样的日子,林旌熬够了。
他想林峰快点走出家门,成长起来。
他想林峰再回来的时候告诉他真相。
他想林峰叫他一声:“爹。”
林峰是他的独苗,他爱惨了林峰。所以即便知道当日的桂花酿有异,可是还是痛快饮下,那是他的峰儿倒的酒,他要一饮而尽。
他活够了,可是他想林峰,好好活着。
尾声
“走吧!”岚姣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走吧。”林峰把桂花酿的酒罐恭恭敬敬地放在日益老朽的桂花树下。对着树深深地鞠了三躬:“爹,来世,我们再做父子。”
来世,好好的。林峰在心里默念。
林旌毒发身亡后,林峰想起生辰之时,他塞给自己的锦囊。
林峰颤抖着手,打开锦囊,里面的纸上,只写了四个字:
林峰。
我儿。
无戒365天日更营 写作训练第2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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