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气温下降,都不知道怎么给孩子穿衣服了。套了一件觉得不保险,又套一件。生怕孩子着凉感冒。疫情防控之下,看病开药上学都会有额外的麻烦。更主要的是对孩子们对寒冷的抵抗能力心里没数,穿衣往往过犹不及了。
来北京这些年,每年冬天感到严寒的日子并不多,没有特别深刻的记忆。毕业那会独自租了间阴暗逼仄的平房,入冬后,房东用煤气烧暖,聊胜于无,大约只能起安慰作用。人懒,夏天铺的凉席也不换下来,睡觉用薄被一裹,成筒状,一个冬季就这样过来。颇应了那句话: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其实呢,是对这种程度的寒冷不感到畏惧。相比之下,往昔在老家的那种寒冷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也深入身体记忆。 从温度上看,老家最冷的时候不过零下几度,绝不会到十几度。但那种湿冷侵入到骨髓和肺腑,全方位的侵入,简直是无可逃避的。村里的房屋密闭性极差,屋顶和墙檐之间有很大的缝隙,屋顶又高,冷空气呼呼往里灌进来;窗户大是用塑料薄膜蒙的,容易破损。除了遮风挡雨,屋里的潮冷与屋外并未不同。夜里睡觉,脸露在沉重的被子外被冷空气浸得生疼。起夜出捂热的被子,人便不由自主的打冷颤,大人孩子都憋尿不愿起来,直到实在忍不住了。
天寒地冻的,外面黑咕隆咚,孩子们便爬起来赶去上学啦。那会村里只有一二两个年级,三年级开始就得到隔壁的荷塘小学,五六里的路程。男孩子们大都穿着旧而厚的棉服,鼓鼓囊囊的,穿三匹单裤,半旧解放鞋,头无帽手无套,出门手脚冰凉,经常暴露在外的脸和手冻得像红苹果一样。严重一点,面皮皴了;手背红肿龟裂,生冻疮。北风如割,冷得喘不上去来,手指不听使唤。解放鞋既不保暖又不透气,汗腻成一层污泥,走起来滑腻腻的,停下来脚湿了,很快被冻得麻木。到教室一节课坐着不动,各个瑟瑟发抖,牙关打颤。
教室里有两三个家里得宠的孩子提了小火笼来烤手烤脚,让其他同学眼热得不行,课间都想凑上前伸手前烤下,关系一般的人还不让。后来,有大一点的孩子用家里掉瓷的铝皮碗,边沿上打两个孔,用一根铁丝弯好,两边勾进孔内,做了一个简易的火笼,背了书包出门前,先提了火笼到灶边央老子娘从灶内铲一些柴火,有的烧成块,有的毕毕剥剥地燃着,黑烟突突的,熏得眼泪汪汪的;出门,抡圆胳膊甩动起来,呼呼地转圈,如同耍一个火球;路上又捡了干湿柴火添里面。到教室烧得旺旺的,手冷烤手,脚冷烤脚,于是,猴儿们都跟着学起来,几乎人手一只。
清早天色朦胧,村口远远望去,田野间火球翻滚,如同一对杂耍队伍。脆亮的笑声刺破了山野的沉寂。有时到了教室,湿树枝还没燃尽,一股黑烟从桌子底下突突冒出来,讲台上的老师环顾下面,大喝一声,出去!
自制的火笼也如衣服一般,家里是大的传给小的,大的上初中要住校,就得留给弟弟。 到我们下一代,衣服、鞋袜、校舍环境都好多了,自制的火笼也就用不着了。
每当我记忆起那种彻骨的寒冷,也记起抡动自制火笼的兴奋和乐趣,心里泛起一股回忆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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