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南非——打工记（下篇）

超市里除了老板娘和我，还有就是那个又胖又黑的叫＂崩嘎里＂（Bongane）的黑人。老板几乎不在超市而在家俱店。德班地区的黑人大多是祖鲁族人，也就是和南非前总统祖马一个族群。他们很多人不会说英語，而＂崩嘎里＂，本人就是祖鲁人，他在店里做保安兼翻译。 老板娘他们根本不信任崩嘎里，時刻怀疑他会伙同外人偷劫，他也是我监察的目标。而我呢？新来的。大事小事老板和老板娘全程讲闽南语，我就不那么多情了！

生活在南非——打工记（下篇）

几乎又是忙碌了一整天，超市看上去清洁了许多。腰酸背痛我刚刚入睡，就被老板娘尖喊声惊醒，，慌乱中才发現声音是从老板娘屋里传出来的，好像是在和誰吵架。福建语言-----听不懂。从激烈的程度和老板娘竭斯底里的哭聲：应該不是小事.......我开始了第二的工作。老板娘却急急忙着出去。原来老板娘的弟弟昨晚去德班华人商贸城进货途中，被三辆早已跟踪的黑人持枪驾车挡下，抢劫了近十万人民币的货款，抢走了大货车。

他弟弟脑袋上被枪托扎了一下，送到医院抢救。这是他一年中第二次了被抢了。所幸人没事，住了几天医院就回去。据在南非做生意的华人说：在南非做生意，没被抢过的华人可能几乎没有！有也是风毛鳞角的 。不被打死，一切好说！超市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扫萎靡不振，老板娘快速地坐到收银机前大声招呼起客人来。那个精明干练的老板娘又回到现实中。

夜幕降临了，鸟儿抖动疲倦的翅膀回到鸟巢，山脚下巴士小站己人去车离，安静了下来。几天忙碌下来，不能准点地吃三餐，我多年的胃病犯了。整个人象极了被太阳晒烤过的树叶没精打彩地。我常常是早晨五、六点就得起床把头天新进的货物码放在货架上。一直从早上忙到十点十一点钟左右才能结束。早中饭胡乱吃点，十分钟后又又继续地忙碌来。晚上六点钟超市大门锁上小铁窗打开继续营业。

七、八点钟结束才开始做晚饭。忙碌了一天，晚上这顿对开店的老板来说又非常重要：辛苦一天，弄上三、四个炒菜在喝点小酒，吃完，弄好已经是九、十点钟了是常态。而来南非前我在工厂、公司一直从事会计工作，早九晚五。八、九点钟早己跳完广场舞、冲凉上床休息了。黑人保安崩嘎里这两天请假，他的弟弟周末在酒吧里和另一个黑人在争执中被乱枪打死。他要去处理丧事。

店铺人少，我也不好意思提出休息，赶紧拿出从国内带来的“胃乐冲剂”冲了一包喝下。崩嗄里找到老板娘，希望再预支工资。却被老板娘教训了一顿，并拒绝了他，于是他哭丧个脸跑来找我借钱。 崩嘎里有个女朋友，两人有个三岁的儿子。南非政府对缺母少父未成年孩子，每人每月有四百左右兰特的䃼助。政府的好意被大部分不勤快的黑人看出道道，于是有四、五孩子黑人不结婚是是常事，因为一有婚姻关系，就拿不到这项政府补贴。

如果有四、五个孩子，月近二千兰特、不用工作也可以活得不错，对有些好吃懒惰的黑人是很有吸引力的。只生孩子不结婚，没有法律约束的婚姻，也加速南非爱滋病泛滥。孩子只知娘不知爹是正常现象。崩嘎里每月工资一千五左右，从工资里拿一部分给孩子己所剩无几。在他之前保安常常预支工资，不及时还款，最后欠了一笔钱就跑掉，老板娘也学到教训。

借给他吧，我身上仅有五百兰特以备不时之需，不借给他吧，他的弟弟可能挺尸在酒吧外。最后我还是给他四百兰特。黑人的血也是红色的啊。关于对钱的支配上可能是咱們中国人最懂得掌控了。别的国家我不清楚，因为在超市工作过，我知道南非人的消费习惯。南非囯家发工资時间不在同一天：月底是退休人员，国家补贴的老弱残人员，还是一大部企业等、二十五曰是教育机构人领工资、还有一部分厂矿是每个星期五发一次工资。

生活在南非——打工记（下篇）

每个月发工资的头两天，南非整个国家的超市商场如同中国新年前夜：几乎每家超市人山人海地挤满购物的人群。因为超市里己人满为患，超市外的人还不断疯狂朝里涌进，许多超市不得不让持枪荷弹地保安在门口维持次序。超市门口排起了几米甚至十几米的队伍。大街小巷手提头顶，到处是购物的人群。热闹非凡。而老板娘的超市因地处偏僻山区，许多黑人在深夜就裹着毛毯在超市外排起长龙般的队伍等候超市开门。

不管黑人还是白人，大部分人每个月才新領到的工资一般不过夜就用完了。不仅是超市，饭店、酒吧、银行（等着付各种分期付款的人）也是同样热闹。在南非任何东西都可以分期付款：电视 、衣服，手机，小孩玩具、药品......每个月十号后，你在大街上几乎见不到人了。人们没有钱了，马路上也出奇地安靜起来。超市里也是服务员多过顾客........

但是二手店（中国叫典当行）、私人地下钱庄这期间开始忙碌了。连续吃了几包“胃乐冲剂”后 ​胃疼丝毫没有缓减，崩嗄里己经上班了。我向老板娘提出休息一天。来店之前就说好的：全年没休息，但生病除外。时间又正是月中，超市生意清淡。老板娘不好拒绝。顾不得老板脸色难看，快速地躲进我的小屋，躺在床上。

大约就半个小时左右，老板娘恕气冲天地跑进小屋，大声责问我为什么同意给客人退款？我只好爬起来随她来到收银机前。一眼就看见昨晚上临关门时那个买塑料拖鞋黑女人（在南非华人根本瞧不起黑人。私底下把黑女人称“黑婆” ，男女黑人统称“黑鬼”）在昨晚快关门时，这个黑婆进店要买双塑料拖鞋。我去货架上查找，货架上只剩下最后一双。一只是三十六码、一只是三十七码的 ，不知是之前卖错还是进货就错。

我转身正准备告诉她没有时，不知什么时候老板娘已经跟着我来到货架，就站在我旁边，立即从货架上拿下来放在我手上示意我递给那黑婆。 “这.....？”“这什么要紧，穿两天松了尺码就一样了。” 原来老板娘根本就知道这双拖鞋尺寸不一。她也知道我不会拿给黑人就跟着过来了。当我把这双鞋递给那黑婆时，只见她从胸前胸罩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脏兮兮的黑钱袋子，把钱付了。

老板娘本来就生气我休息，现在又见我自作主张擅自更改店规，正好借题发挥地大声斥责起我。我赶紧承认错误。但老板娘依然不依不饶地教训我，一副不允许以下犯上的傲慢样子也激恕了我，我也大声警告她下次这种缺德的事别在叫我做，我也不会再做！那个黑婆不懂我们脸红耳赤在争吵什么，但“NO”“Can't ”她懂，于是她一边愤怒地用鞋拍打着收银机，一边朝围观的客人叽哩哇啦叫，向围观的客人展示拖鞋，几次还试图用鞋来抽我。

我的胃痉挛般地抽疼起来，头痛的就像要爆裂一般，我一下子冲到我的小屋拿起一张五十兰特的纸币塞到她手上。在老板娘几分尴尬中，我快步朝我的小屋走去… 朝霞亳不吝啬地将她的霞光洒向大地的每个角落，四周也因此熠熠生辉起来经过昨天一天休息，我的胃感觉舒服了许多，人也精神起来。 我一边把堆在墙角空纸箱收集起来，一边按老板娘要求，检查货架上被老鼠咬洞玉米袋、糖袋并用透明胶带粘起来重新放在货架上。

正弯着腰忙碌中，从身后传来老板娘恕骂声，跑过去一看，是老板娘抓到一个背孩子小偷。不知是贫穷还是传统习俗，南非大多数黑人都会把不会走路的孩子用毛巾被裹在背上，不论寒冬酷暑。当这个背孩子的黑婆刚踏进店门，就被经验丰富的老板娘给盯上了。她东摸摸西问问，在货架之间转来转去，当她走出大门的那一刹那，被老板娘一把扯下毛巾被，那黑婆快速地接住孩子，藏在毛巾被里的脏物叮叮咚咚地散落一地：二把小铁锁、六代婴儿奶粉，一包尿不湿、三瓶蜂蜜、一只吹风机。

大约值六百兰特。 ​早己发疯得老板婆一边扇她耳光，一边和保安崩嗄里把黑婆往厨房里拽。黑婆没有一丝一毫因偷窃被抓的惧怕和羞愧，只是毫无表情地抖动着被吓哭的孩子。在厨房里，老板娘一边挥舞着手枪吓那小偷， （在南非华人，在拿到持枪证后，是可以买枪做防身）老板娘一边继续拳打脚踢 ​，嘴里还不停地喊“sorry 、sorry 。（对不起） ​只到听到这句话时，黑婆才带着哭腔道：＂你又要打我，又要说对不对 ​，什么意思啊？"带浓重闽南口音的老板娘说的英语本来听起来就很滑稽，

在这个时候冒出“对不起”连我也觉的太好玩了，赶忙朝厨房外跑去，在没有客人的货架旁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擦去笑喷出来的眼泪，一边想是了，老板娘一定是气疯了：通常打人时一边打，一边喊上几句，好像拳头更有力道，可能是这个意思！我又笑得花枝乱颤起来......终于忍住不笑，我又进了厨房。打累了老板娘 ​停止了拳打脚踢，拿出了手机拍照，一边照，一边威胁那黑婆在天黑关门前叫人拿一千兰特来赎人，否则就把黑婆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店的门上，让每个人都认识她。

看来这句话起到作用，那黑婆坐在地上用手机发起了信息......中午吃午饭时，在厨房里那黑婆向老板娘讨口水喝，气还没消的老板娘反手一个嘴巴子，并提醒她别忘了交钱时间。老板娘一边端着午饭朝收银台走去，一边警告我别生同情心。她说这些好吃懒做的黑人，专到中国人开的店偷窃。偷了不算，还拿枪打死人。每年在南非因抢刧被打死的中国人不在少数。当他们拿枪指着你脑袋时，他们眼睛是不会眨下的。你才来南非，你没见过那些被打死的中国人，那个惨啊……

生活在南非——打工记（下篇）

“为什么不把她交给警察”。 “你是真愚蠢，还是假迟钝啊！象这些黑婆都是团伙在做案，专门用孩子做掩护。你刚把她交个警察，你前脚还没踏出，她后脚就被放了。警察掏钱给她买奶粉啊。这不是在中国。清醒点吧，这是在南非，这些人是南非人！你把她送到警察局，花时间和汽油费不算，警察还会以调查为名跑到这里敲诈。我真是长知识了。下午四点半左右，来了两个又黑又胖的黑婆在交了八百兰特后，把小偷带走了。

十月十一月南非真是夏季。酷热难耐。诺大超市只有一台吊扇吊在收银台的上方慢悠悠地旋转着扇风，并吱吱地发出呻吟般的声音。老板娘的脸色依然是阴沉沉得，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奏。我应聘的工作是收銀员，可是到超市快一个月了，沒干过一天的收银工作。倒成了名付其实的勤杂工：整理货架、打掃卫生、盯梢客人……。 而我同样为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失望和难过。

每天关上店门后，我只能蜷縮在自己的小屋里。沒有电视，沒有网线，只有从国内帶来的三毛小说和我做伴。在这黑人区里，只有老板娘和我是中国人。沒有其他人可以交流。我自认我自己是一个能静下心来的人，可是在这里，我感到日子从沒有过的寂寞和做牢般地难熬。有人说过艰苦的环境不能摧毀一个人；但寂寞却可以把一个人逼疯。

我开始数着天数过日子了，也开始羨慕起树上的鸟儿可以自由地飞翔；可以棲栖在屋頂上，也可以振翅飞到遙远的远方........。我己不奢望可以换到家俱店工作了，同时为自己在短時間里仓促决定到这里工作感到后悔不已：这里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这里！所幸我很快收到《南非华人报》的聘书。有幸成为一名新闻记者。

告别了超市、告别了黑人区、告别了我曾经的小纸屋，开始了我在南非的新旅程……。不幸地是我第一次新闻采访竟然是发生在昨晚上超市入室抢劫杀人案。受害者正在老板和老板娘。昨天夜里二点钟左右，五个全副装备的歹徒在剪掉防盗锁后直接冲进老板娘卧室，在枪的威逼下，他们交出了准备进货约二十万左右兰特现金、劳力士表和其他财物。

丧心病狂的歹徒在得手后，还是朝他俩连连开枪，老板被一枪打中颈部当场毕命，老板娘幸运地被抢救过来。黑人保安崩嘎里再没出现过，因有重大嫌疑他被列为追逋对象；中国驻德班大使也赶到现场，为死者家属办理前来处理丧事的签证事宜……以这种方式再次与老板和老板娘相见，我的心在滴血。 值得欣慰地是到截稿时，传来消息警察己抓获一名歹徒......

向所有在南非艰苦创业、奋斗的华人致敬；愿所有在南非的华人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