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长大么？你怎么哭了？

-1-

先说一件最近感触比较深的一件事吧。

其实从我考试前的两个星期就已经确定外公又要开始化疗了，这一次的情况虽然比两年前要好一些，但毕竟对于一个80多岁的老人来说，即使身体底子还算硬朗，但化疗始终是蛮伤元气的事情。

考试结束后我便一直都在医院陪着外公，幸好老人家很坚强，化疗药的反应因此也不会太大，只是看得出来消瘦了许多，精神也差了不少。

和外公同一个病房的是一个70多的爷爷，得的是胃癌，听说已经是晚期了，吃不下东西还时常吐，很瘦但意识还算清醒，偶尔也能和我们聊一聊。

在一次聊天中他提起他女儿的时候说道：“女儿工作很忙，常常加班。外孙女还小，才刚会叫外公。我这个病啊，怎么治也就是拖着，我倒不是怕，只是真舍不得孩子难过。”

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便只是回着说：“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能治好的，能治好的。”

-2-

医院是最能体现人情冷暖的地方，每天都有新的生命诞生，同时也伴随着另一些生命的凋零。以前始终觉得医院这个地方跟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很遥远的，但也就是在这几年，忽而惊觉，这个地方原来已经离得那么近了。

曾经不知道在哪篇文章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我们都到了家人经常生病的年龄”。在毕业之前对这句话的感触并不是特别深，但如今每每听到哪个亲戚又住院了得去探望探望，外公或者外婆哪又不舒服了得陪着去医院看看，这些之前还躲在象牙塔里由爸爸妈妈担着的事儿，随着我们的长大，也就逐渐落在我们肩上了。

在医院的那几天，总是能见到带着毛线帽在走廊走来走去的病人，也总是会遇到红着眼睛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家属。在前几年，我一直都觉得“离开”是一件离我特别远的事，甚至觉得老人家哪里病了，疼了，只要去医院开点药，或者住几天，也就好了。

直到近几年，时常听到哪个小时候对我很好的婆婆被带走了，过年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姑奶奶突然就没了，原本身体倍儿棒的伯伯住院了，这些曾经陪着我长大，抱过我，牵过我的人，好像都很默契地在进入一个自然循环的周期末端。

和闺蜜在聊这件事的时候，她说：“这是一个自然规律，咱们抗拒不了。”

是啊，家人给我们穿上了他们打造了半辈子的铠甲，然后变成了我们的软肋。曾经好像无懈可击，无所不能的他们渐渐地变得脆弱，一点点刺痛都能持续好久。

随着岁月在他们的生命中越来越沉重，“生老病死”这个曾在我们的意识里逃避或者藏匿了好久好久的词，在某个时刻就好像被按下了按钮一般越来越显现。

我们重新认识了“失去”这个词，慢慢地开始意识到“长大”和“失去”原来一直都是处于伴随状态的，并不是想象中的Between，而是And then。

-3-

在一个多月以前参加姑奶奶葬礼的时候，看着门前的挽联还有满屋子的白色，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后背发凉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明明觉得很不真实，但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姑奶奶是一个特别乐观的老人，每天下午都会去跳舞，还时常出去旅行，但哪怕是这样好的生活状态，还是在唯一的一次倒下后再也没起来。

还在读大三的妹妹，哭肿了眼睛跟我说：“姐姐，你知道么？周日我回学校的时候，阿婆还送我上电梯，她还笑着说下次回来还要给我做好吃的，可是现在怎么就……”

面对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小太阳的我，除了安慰“要坚强”这种无力的话之外，一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生好像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给你什么预兆，也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说带走就得带走，说散了也就散了。

就算不情愿，不乐意，也毫无办法。

又想起，那天在给外公打饭回来的电梯上，遇到了一个应该是刚经历过某种治疗的奶奶，戴着毛帽子，看起来非常的虚弱，一直在很痛苦的呻吟，在旁边扶着病床的阿姨一直歪着头偷偷擦着眼泪，想来应该是看着自己的至亲“遭这么大罪”，太心疼了吧。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中大部分人都诞生在世界各个角落的病床上，走过丰富而各异的几十年，然后不约而同地重新回到各自的病床，这也就是为什么“老”在“病”的前面，“死亡”在“病”的后面。

小时候，这种感觉不是我们能够体会得到的，大人们总是英勇地挡在我们前面，告诉我们“好好读书，这些事你不要管”，但随着我们的逐渐长大，大人们也不再年轻，便开始一点一点挪着身子，把真实的世界展现在我们眼前。

以前，觉得长大是特别自由的事情，有了话语权和决定权，有了丈量世界的底气，也有了反驳的勇气。然而现在，当我终于长成了大人眼里长大的模样，开始接过他们肩上的担子，却并不没有想象中开心。

-4-

不知道哪一个失眠的夜晚刷手机的时候，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长大么？你怎么哭了？”

是啊，我们终于来到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年纪，却开始变得不那么开心了。小的时候摔疼了才会哭的我们，现在会因为一首歌，一部电影，甚至一个场景就哭得不像话。都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以前总以为只是吓唬吓唬我们的，可如今却被现实扇了好几个耳光。

一直都觉得“长大”这件事，就像在超市里买泡面，无论包装得多诱人，广告语多吸引，最终都还是得以实物为准。小时候我们信心满满地说：“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如今终于长大了，那些当时见证这番豪言壮语的目光却开始渐渐暗淡或疲惫了下来。

有时候会问自己长大本身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甚至有那么几个时刻会萌生“破罐破摔”的念头，但回头看看身后殷切的目光，摸一摸身上带着某种使命感的铠甲，又自觉比以前坚定而厉害了几分。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长大么？你怎么哭了？”

“是啊，这是我梦寐以求的长大，它伴随着失去和离开，但同样它也伴随着成熟和珍惜。”

长大本身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其实并不重要，既然回不到过去，那就好好珍惜当下。“珍惜”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特别难做到的词，所以，请你务必记好，并认真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