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的月色

作者: 财深道长 | 来源:发表于2019-08-28 09:03 被阅读0次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的月色

    作者:财深道长

    记承天寺夜游

    【作者】苏轼 【朝代】宋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

    一次酒后,一位朋友说:

    我只想穿越到一千年前,做东坡先生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书僮,提搭着书箱跟着他一路的黄州、惠州、儋州……

    读完这篇《承天寺夜游》,我却是真真实实的做了一回小书僮,跟着东坡先生,齐一抹夜色,同一方寺院,共一爿月光。

    月圆花残,感物伤怀,月色虽然总是让人凄凉,但也容易让人空灵,承天寺上空的月色就是如此。

    农历十月十二日,正处于深秋,是一年中秋意最浓的季节,如果不是阴天的话,也是月光最新、最亮的时候。

    所幸的是,公元1083年的十月十二日夜晚,秋高气爽,天朗气清,天公没有薄待文豪,苏轼更没有辜负天美,他为我们留下了这篇空灵澄澈的《承天寺夜游》,让一千年后的我们,还能幸运地追随他进行一场灵魂出窍的神游,欣赏那份原味的月色,共悟那个通透的夜晚。

    不仅仅我们幸运,东坡先生应该也是十分幸运的吧,他能在“月色入户、无与为乐”之时,随手就抓到一个可以让他欣然起行、相与步于中庭的张怀民,这是何等的小确幸啊!这一点,就算是一直在与他对台唱戏的青莲居士恐怕也要自叹不如吧,虽然留下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著名乡愁,但是,那一刻对于诗仙本人,无疑是孤独的罢,更不用提“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的子美先生了。

    (话外音: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正是这种幸运,使得两个大男人,如同心灵感应一般,在一个深秋的夜晚,因为月光的召唤,不约而同,经宵未寝,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啊,知己,已不能完全形容,朋友,更不足描摹万一。

    甚至,我都不禁怀疑,东坡笔下的怀民,太白笔下的汪伦,这些昙花一现般的人物,为什么总是能这样恰到好处的出现?他们究竟是笔下虚构的人物,还是真实归隐的大神?没有他们的灵光一现,我们的文学史上将会黯淡多少光芒啊。

    然后就出现了让我惊叹若神的一句: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那庭院中空空荡荡,却又似满满登登,为什么如此充盈又如此虚空?是因为装满了月光啊!为什么如此安逸又如此紧张?是因为安排了昆虫的夜场啊!

    山还是山,寺还是寺,为什么此刻都像会说话似的让人欲醉欲醒、让人欲飞欲语呢?是因为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光,这样的朋友,让我的思维彻底通透,让我的灵魂彻底澄澈,让我可以和自然传情、和月亮神会、和一千年前的古人对悟啊!

    “共一轮圆月”、“赠一方秋色”,在东坡先生的世界里已经不仅仅是文学上的虚构与精神上的宽慰,更成了可以物化的实体,意念与物质,已经成为可以自由转换的介质,超越了有形与无形的束缚,成为一种哲学高度上的存在。

    ... ...

    那里湖面总是澄清

    那里空气充满宁静

    雪白明月照在大地

    藏着你不愿提起的回忆

    ……

    不知怎么,耳边忽然响起了这句歌词,音乐的魅力在于加深普通人的共鸣,可以让原本很一般的语句变得更有灵性,只是,音乐却摆脱不了“轰鸣”的杂音,有着强烈的“入侵”痕迹,让人无法独立思考。所以音乐虽可强化理解、触类旁通,却是始终不能达到至纯至静的境界,更无法触及内心深处最隐蔽的高点。

    正因为如此,这类充满才思的散文才会显得更加高不可攀。

    还记得高考不利那年,我选择在一中复读的时候,同样的深秋,同样的夜晚,月色似水,白亮如昼,万籁俱寂的田野,昆虫的鸣叫声震耳欲聋,一切都是那么低调又那么嚣张,那么冷清又那么辉煌。沉浸在美丽月色中的我,兴奋的走了两里多的山路,路上只有我的身影,以及几只匆匆忙忙的夜鸟回音。

    来到一个同学家,想找他一起看月,结果他已经睡了不愿起来,让我大为扫兴,我只得一个人往回走。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一丝凉意,那一夜的回程,让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孤独。

    孤独,不是因为一个人的寂寞,而是因为没有知己的孤单,以及没有办法分享的苦恼。

    记得有位大师说得好,这世上不缺少美,只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是的,孤独,是需要境界的,欣赏,是需要能力的。

    于是,在同样的月夜,有些人只能望月兴叹,有些人却能望月怀古。

    所以张若虚能发出“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的原初质询,杜子美能写下“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千古乡情,孟浩然能写下“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羁旅苦闷;东坡先生则除了扣响“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豪迈天问,更为我们留下了“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至美意境。

    大师们用文字告诉后人,用眼去观察,用手去记录,用心去体会,这世界真的美不可言、妙不可言。

    只是,大师更是孤芳自赏的,他们的世界至美至净,使得他们不那么容易接近,他们需要沟通时的心有灵犀,需要品读时的量子纠缠,否则他们就宁愿孤独,宁缺勿滥。

    所以对于这篇文章的最后一句我是颇有微词的: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东坡先生,你错了,此月无双,此柏独一;而且,闲人亦非两:有你,有怀民,还有我,一个追随了你一千多年的冥顽书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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