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特立独行的贼——阿玖
我认识阿玖,但我们不是朋友,也非亲非故。我是警察,他是贼。
阿玖不仅偷,还骗,但他有自己的规矩、底线、原则。他从不骗老幼,只骗那些贪婪的人,从不偷破旧的小区,哪里住的几乎是一些生活底层的人。
不仅如此,他从不大偷大骗,这样说吧,他做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都没有触犯重刑,最长的一次他被关了一年半,但小偷小摸从不间断,有一次所里的一位年轻同志由于气愤拿他没有办法说了一句:“真希望这小子犯一次大的,关他个十年半载”,受了重罚。时间久了,阿玖便成为我们所里的常客,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他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贼,如果没有人报案,我们又没有抓他现行,很长时间没有抓他,他会主动上门来找我们,交代他做的那些丑事。
他主动交代,我们只好带着他找事主当面核查,事主的话更是让我们啼笑皆非。他们知道是阿玖干的,但损失不大,觉得他虽然可恶但也可怜,所以也懒得报警。做贼做到这种份上也算是一种造化了。
所里的同事怀疑他患有精神病,不然哪有这么做贼的。带他去检查,结果是没病,而且智商奇高。也是,这种不骗老幼,不偷容易得手的住所的贼,一般的小偷也是混不下去的。
听了同事们讲了阿玖的总总奇闻,我也很好奇阿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一天,他又进来了,正好我和一个同事审问。
他坐在审讯室,我们走进去,他立马起身准备和我握手,说了一句:“你好啊,警察同志”,我当时懵了,被他带入场景,和他握了握手,同事示意我,我才觉得有些不妥,他也迅速的把手缩回去。我还是没完全回过神,也回了一句:“请坐”,他当时愣住了,我旁边的小陈大喝道:“让你坐下”,他“喔”,了一声很不情愿的坐下了。我对他的态度可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小李的态度才是他所习以为常的。
更奇怪的事发生了,从此阿玖犯事指名道姓的要我审讯,不然就装疯卖傻,要么就装哑作聋,反正不像以前那般配合,也不到其他辖区去犯事了,只在我们所管辖的辖区犯事,从此我就成为他的御用警察。但我一去,他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一坐下,他马上开口:“李警官,今天我来呢,我知道又要麻烦你了,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每次不用我问,他都按照这样的开场白交代事情。
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非要指定我来审问,而且这么配合”。
“我是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有娘生,没爹养,所以我只能靠偷来养活自己了,我这种人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从来没有人会给我好脸色看,只有你,我感到你不完全把我当贼看,我看到你,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反正经常进来,算是帮你立功喽”。阿玖一脸不屑的说道。
“要养活自己,除了偷还有很多路可以走的,你可以……”,我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
“唉,李警官,谢你的好意,但我觉得这就是我的正道,我也不才白拿别人的,我不是在这里来还债了吗”,阿玖倒是看得开。
“我想帮你,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不会再去犯事”,我当时只想试探一下这个家伙。
“除非你不做警察,我就不再去偷”,阿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好,我答应你”,我很认真的回答道。
“真的”,阿玖开始以为我是开玩笑,看我不像开玩笑,他也认真起来。
我当时想了这个权宜之计,要是阿玖答应,我先调到其他辖区去工作,他只要食言,我又可以借故回来,他要是信守承诺,也不会知道我还做没有做警察。
“真的,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我装得很认真。
“好,一言为定,我这次出去之后就不再会进来了”,阿玖信以为真。
阿玖出去之后我很久为没有看见过他了,但我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一定会再进去的。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心理,居然希望他会进去。
我坐在另外一个所里等着阿玖进去的消息,我也好打道回府。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一篇报纸的报道,题目是《一个贼勇斗三个骗子》,我一眼认出了图片上的一个人是阿玖,报道中一死三伤,死的正是阿玖。
我终于可以回去了,但不是去审讯阿玖,而是去审讯那三个害死阿玖的犯人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阿玖出去之后,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他没有再去偷,但找工作也没有人会要他,他只好挑着一个担子收起破烂。虽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但也算是干了正事,奇怪的事,大家都很乐意把废弃的东西卖给他,有的干脆送。
哪天下午,阿玖出去收破烂回来,看见一个老者在台阶上哭的死去活来。他最见不得人哭了,男人哭他最烦,他上去准备骂的,可是那个人一抬头他想骂的心就收回去了,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他哭肯定有原因。阿玖就问他怎么了,老者就说他卖茶叶的钱被三个人给骗走了。这一带的混混阿玖都认识,老人讲了那三个人的特征阿玖就知道是谁了。当时阿玖气愤极了,他虽然曾经也是欺人无数,但从不琪欺弱者。
他让老者别哭了,钱他一定帮他找回。
阿玖知道那三人会在哪里,径直找那三个混蛋。果不其然,三人正在台球室逍遥,阿玖开门见山的让他们把钱交出来,开始三人还装蒜。阿玖就说那个老者的钱,那三人叫阿玖不要多管闲事,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阿玖不依,上前要从带头的那个混混哪里找钱,被那个混混狠狠地打了一拳,三人扭打起来。可是那三个混混不是阿玖的对手,被他三拳两脚打得鼻青脸肿。阿玖又再一次想从那个头目的口袋里掏钱,突然,一个重器狠狠的打了他的后脑勺一下,他当时天昏地暗。一会儿他的血就像潮水一样染红了青色的水泥地。他被一个混混用锤子重重的打了后脑勺。阿玖再没有起来。
审讯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险些打了那个混混。
我们所里决定大家凑份子钱安葬阿玖,下葬的哪天,天下着大雨,很大,很大的雨,除了我们所里的30多位民警外,还有几百自发前来为他送行的民众,很多曾经还是被阿玖偷过或是骗过的人。他们不是来庆祝的,而是发自内心的送阿玖一程,很多人都流泪了。
当大家都走了以后,我独自留了下来。是我害了他,如果我没有那个谎言,阿玖也许现在还在所里,也不会死。我多么希望他仍旧活着,虽然法律不容,但他也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啊。难道是上天看不惯他走正道,非要做出一个了断吗。
第二天,我辞去了警察的工作,我要遵守我和阿玖的约定,他既然能做到,我这个身背正义之名的人难道要做背信弃义的人吗。我看错了人心,用错了正义,我无论如何都该脱下这身警服。
阿玖——一个特立独行的贼,但他的义,才是人心的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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