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得高中那会儿，学校查谈恋爱查的特别严，尤其是晚自习下课，在通往女生宿舍的唯一一条大路上，楼顶都装了好多台很亮的大灯，像是电视里，照舞台上的演员用的灯那样亮。

这一天是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头天晚上。我一下自习就候在18班的后门门口。

我喜欢了一个女孩，很可爱，我每节课下课都要见到她，要不就觉得魂不守舍的。那天晚上要清空桌子，我是来给她抱书的。至于我的，我的书桌里只有插板，给同学们手机充电用的，班主任来的时候把外套塞进去，他也不知道我书桌里面都是什么。

看她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就迈起两条一米二的大长腿往教室里面走，到她书桌旁边，一手提一摞，在“左邻右舍”羡慕的目光下，宠溺的看着她环着我的胳膊，脑袋靠在我的肩上，等她靠舒服了，我们就往宿舍走。

二

像往常一样，我们要在操场上转两圈，赶着熄灯的号声把她送回宿舍。

我问她：“复习的怎么样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便利贴， 上面记的是每天我们两个约定的十个单词，只是操场上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她像是记牢了，反问我说：“枫叶怎么拼写？”我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回答她说：“M-A-P-L-E，maple。‘高中时期的浪漫很简单，就像一个单词，拼写一出来便在两个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枫叶，也浮现出了秋天。

我四下望望，没有发现巡视的政教处老师，娴熟的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散烟就点着了。中学校园里学生抽烟的是少数，但留个长发，烫个大卷，再叼根烟，装模作样的总以为自己很酷。平时都是这样的，一手拉着她，一手夹着烟，嘬一口，回味一下，回头再吐进天空里，生怕这烟儿呛到她。她抬起头看着我，机灵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好像在预谋着什么小聪明好逗我一下。

果真，她问我：”你相信吗？纸是可以包住火的。“ ”怎么？你准备打家劫舍呀？”我调侃道。她撒开手，从后面绕过来，伸手便把剩下的大半支烟捏在了手里。“看着！”她飞快地返回放书的长椅那里带过来一张草纸，直接糊在了我的烟上，又揉又捏的把烟给弄灭了。我被她的大脑洞给气笑了，追着她便在操场上嬉闹，若要追她，她怎么可能是我这个大长腿的对手？两个人轻拉轻扯，颇有那个年龄打情骂俏的意味。

“哔——！！！”一声哨响，我们两个的热情凉了半截，紧跟着，一道刺眼的手电筒灯光便打在了我们身上。遮遮掩掩这么久，我们到底是被政教处的老师给发现了。

三

半包围似的教学楼灯全关了，我寻思拉着她直接跑，这个大胖子老师肯定追不上。但刚拉到她的袖口，我发现她的手一直在发抖，心想苦也，苦也，跑是难跑，八成还要写检查，叫家长，那可就麻烦了。

老师把政教处的门推开，里面还有一个身高跟我差不多的中年老师。看了我们一眼，便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抽出两张纸，放在桌上。是两张表格，基本信息，事情经过等等，吓得我们脸色煞白，难不成早个恋还要存入档案吗？但两双严厉的眼睛瞪着，我们也只能从实招来了，我实话实说的承认了我喜欢她的事实，低着头呈上去了。这胖子我太熟了，三天两头找我， 不是扫地，就是跑步，不胜其烦。但他从来没给过我处分，不会这次要数罪并罚吧？可她怎么办？也要跟着我遭殃吗？

我们两个把表格交上去之后，胖老师白了我一眼，说：“你先回宿舍吧。‘”那她呢？”我直接叫出来了。“回去！”这声儿喊的我都能感觉到回声。我给她使个眼色，胸前画着十字架，往外面走，但愿她能明白我的意思，把所有的责任都往我身上推，最好说我对她死缠烂打的一些话。反正老师拿我也没什么办法。

四

政教处后面大路上有一圈绿化带，我就着夜色，蹲在一株冬青树后面，只探出个脑袋，往政教处里面看。不时回头瞅一眼，看有没有哪个巡视老师再把我抓回去。该死的政教处隔音效果真好，我一个字都听不见，看得出来她在哭，一会低着头，一会抬头说几个字再低下去。眼看明天就要考试了，她作为快班的学生，本来压力就大，还跟我谈着恋爱，这胖子不会这么不明事理吧？还不结束。

我的山寨手机也适时的没电了，不知道是几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脚脖子都没有知觉了。期间高个子老师先走了，骑着电瓶车从绿化带经过也没发现我。又过了很久，胖老师带着她出来了，我心想只要他一走，我就出来，问问究竟都问了一些什么？有没有一些妨碍？然后再从中思考对策，好让她不要太难过。

没成想她竟然上了胖老师的电瓶车，一手油门便杀过了我身前的冬青树，只留下一阵风，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我头埋在冬青树下面，直到听不到电瓶车的声音才抬起来。心早已凉到了谷底。

我知道，我闯祸了。

五

自那天之后，我再找她，只要身边有人她就不理我。没有人的时候，她就哭，也不说什么话。好歹有一点我知道了，就是政教处的那个老师是她姨父，亲姨父。好家伙，我天天对着她的面骂这个胖老师怎么欺负我，逗她乐，她竟然从来也没有戳破过我，神经大条的我竟然还傻乎乎的没有观察她的神情是不是起了变化。

至于那天晚上在政教处都说了什么，送她回家之后遭遇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提过。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我频频去找她，想方设法的安慰她，逗她笑，久而久之，看她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我也就没去18班等她了。

生活依然我行我素，抽烟，喝酒，烫头，下课的时候扒着栏杆，想看看她是不是也扒着，看不见，慢慢的，也就不看了。

六

终于再见到，已经是大一的暑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