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的角逐赛里,早已不在有人记得我们赢虔一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游戏规则,让我们世代活在没有尽头的逃亡中,若想结束,便要以生命的尽头为尽头……
…………
“我已经准备好,进宫去见母亲了”一袭靛蓝色身影推开门,闯进阴暗封闭的驿馆里。他青春年少,富有生机。与眼前阴暗的一切截然不同。
我见他生的如此之好,常常心生骄傲。只可惜多年来,他从不肯喊我一声父亲
“我有事,先走了”我收起已经擦拭光洁的宝剑,走向衣架,穿起年少时最爱的白袍
“你不去见见我母亲吗,恩房说会亲自引我们入宫”
我抬眼看看他,他比我还要高出不少,奈何这痴了的心却有过之无不及:“不了,你随她去便是”
“你可是要对阿房做什么?”他看了看我手中的剑,一把拽住我
我定定望着他愤慨的脸,这些年,他跟着韩非东飘西荡,早早便懂事晓理,后来历经韩非之死,出逃秦宫,最后跟着我闯南走北重振墨家。他早已不该是、也不再是一个急躁的孩子……今日这般急切,难道只以为那个叫恩房的少女是他毫无血缘的妹妹么?……恐怕早已情根深种吧?
我转回身拍向他结实的肩头:“我是说,我自己去为秦王诊治病情,你前几日不是还嚷着想见你娘,今日就且随恩房见见你娘,记得,要听她的话”
“你今日怪怪的,可是有事瞒我?”
他背着我所谋一切,我岂会真的不知?!只是,我以亏欠他与他的母亲甚多,不该再让他如我一般,系一生血海深仇。
“嬴政素来多疑,你年少时曾随你娘留在秦宫多年,此番进出,难保不被认出,为免节外生枝,你不去我更安心些……”
我话未说完,外面便响起韩恩房银铃一般的声音:“缘哥哥”
听了这般声音,他早已扭过头,神情向往的透过窗外,追寻门外少女并不清晰的身影。眼睛里含着说不清的温柔
投向他痴迷深陷的眼睛,我不禁叹息一声,喊回他的目光:“修缘,你要答应我,像男人一样,替我照顾好你娘,当然,还有……你这妹妹”
“这我知晓,你快让她进来,如今尚在春寒,老让她站在外面等,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好”他说着,推开我搭在他肩头的手,早就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天知道我有多爱他,他是我今生唯一的血脉,是我最亲的亲人,是我在这个世上永恒的牵挂,面临生死,面对仇恨,我又怎忍心让他来承受……
冷冷的风灌进袖口,街上的人三三两两,骑在父亲肩头的孩童嚷着要一旁的母亲买下街市上最好吃的糕点。我缩了缩手中短剑藏进袖中,记忆中,我从未见过母亲的脸,而父亲临死时,蘸满鲜血的眼球里,终生只向我诉说两个字:“复仇”
如今,我尽了最大的努力,甚至将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去完成他毕生的仇。不知泉下有知的父亲是悲还是喜?
……
“你不是来为寡人诊断咳疾的”沉闷的空气里,嬴政自信的歪过头,同时抽回将要搭上我指尖的腕脉,而持剑侍卫已经在他话因落下的那一刻起齐刷刷围满大殿
“没错”我慢慢抽回手掌,凝视眼前对手:“我是来复仇的,我赢虔一脉,共六百六十三条人命,其中有我父母两条性命,今日一并向你赢稷一脉索回”
我是复仇的杀手,却不得不伪装成救世医者。这是我的聪明,亦是我的悲哀。
老师临终前对我说,遗憾扁鹊之后再无扁鹊,纵然我是他亲传的徒儿,若不能心中有爱,此生,医术也只能了了至此,因为,我只愿是一个杀手。
杀手从来都是取人性命,而非救人性命,正如当年我望着锦榻上面庞惨白、濒临死亡的少女,依旧能冷冷对赵国太后开出条件:“楚国公主想若活,有人便要死”
记得荣太后失了平日里威仪,皱起眉头从远处宝席起身:“本宫知晓神医规矩,千金已经着人备好……”
“太后没有听清么?在下不要千金,若想救她,在下只要一人性命易之”
“谁?”她索性不再废话
“为质邯郸的秦国公孙,赵政”
“本宫也想找到他,奈何不知所踪”
“在下知晓他在哪”赢驷之后人,天涯海角我都能闻着味找到!
“只是……”荣太后犹豫着:“秦赵刚刚罢兵,若在此时诛杀质子,恐将再度挑起战端”
我松开搭在少女腕上似有似无的脉搏,束好衣袖平静作揖:“谁生谁死,自然全凭太后心意”
荣太后听了这话,终究嘴角下沉,冷冷道:“好,本宫答应你
……
历经一夜,我用尽浑身解数,却终究没能吊住少女最后那一丝生命迹象……
心中竟奇怪的生出一丝若有所失的痛感,仅一瞬间,被嘲笑代替。一切不是一如从前,一场无所谓的交易罢了。
我掩盖住她以死去的迹象,想静静等待着赵政死亡的消息传来,再告之赵国她的死讯。然而,我等来的却是赵政遁逃消失!
“逃了!?怎么可能!”我惊讶的话音即落,榻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咳声,再转头,方才已经气息全无的少女,竟然坐起了身,闪着一双清幽如同古潭的双眸,投向我。
这一刻,我彻底沦陷,任由她无理由的又抓又打,却以无法拯救自己,那一不小心跌进深潭的灵魂…………
…………
“原竟是世仇”说时迟,那时快,嬴政一转身,已经将身侧侍卫长剑横抽而来,尖锐的剑头正对我的腹腔:“这样说,我父王与祖父果然是被你毒害而死”
“你不该好生谢我?”我缓缓站起身,冰冷的目光肃杀秋日微凉:“若非我这般,哪有你一介为质弃子今日”
嬴政的目光由愤怒渐渐转为平静,最后便是藐视:“荆轲!也是你的人?”
“他只是我们其中一个人”
“还有谁?是芈衍玉?”他喉结微微动了动,虽及时遏制,但我依旧看得出他眼中的在意:“你一直暗中保她至今,为何?她在梦中喊你要好好生活,又是为何!”
“原来秦王的咳疾,之所以无药可医,是因为无人解惑、醋意难消”听到衍玉在梦中为我祈祷平安,我心头微动,转而明白,她是念着缘儿,我抽出袖中短剑,直抵嬴政腰间,仰仰头,不屑一顾:“我秦之炎,既然敢在你嬴政的眼皮底下护她,自然不会让她牵扯其中!实话与你说明白,多年前,若非她执意救你,你早就死于邯郸城下!”
“朕少年时所受种种,多半竟是拜你所赐”血腥的眼睛里全是狰狞
“若早知今日,当年,我就不该手下留情,我该为她早些杀了你,也省的她今日之苦”
“好,很好!你曾是受韩非一家养育之恩,被其父母真情相待,更与韩非兄弟相称,韩非未死之前可知你对其妻动了这等心思”
“嬴政!”我愤怒至极,起身攻之,嬴政身体微微一侧,持剑挡我,刀光剑影之间,我仿佛又见那年苍山之中,我本欲了结她性命的剑却穿透兄长韩非的白衣……
明明是我救了她的命,可她却将心交付给了我的兄!那个三年来,一直听我诉说如何思念她、爱慕她的兄长!如今却横刀夺爱还敢以君子自诩的兄长……
我明白,我与他的恩义自那一剑了断,我发誓,他再也不是我兄长!我亦有誓,不管她是何种身份。日后,一定要得到她
“你终究还是动手了”一双青葱玉手的主人掀开自己暗色斗篷,露出举世无双的美艳面庞,她是邾娴
“我以如约,将楚王被囚,来日无多的消息告诉了她,看样子,她今晚便会连夜赶往寿春”
“还真是小看了韩非的手段,竟将衍玉保护的如此周全,以致连这小小的闲话想要传进她的耳朵,都要劳烦秦大医者周旋这百日之久”邾娴之依旧话里话外讥讽着
我不理会,径直逼近邾娴,纵然她的眼睛美艳无双,对我却没有丝毫吸引,因为,我的灵魂和真心,以经全部交付于他人:“你答应我的!不要食言”
“你放心,我不过是借她楚国公主身份一用罢了,等我名正言顺坐上秦国王后大位,自会将人亲手交给你。到时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还有……还有就是……韩国太子安那边,你来周旋,务必要在这期间,拖住韩非”
“怎么?你连他的妻都夺,还怕他日后算账不成?!奥,差点忘了,衍玉至今都还是处子之身,他们还算不得夫妻……”
“姑娘方才还说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我投给她一个最好闭嘴的表情
“哼”她冷冷一笑,魅惑无限,隐进黑色的斗篷里消失不见
可惜,邾娴终究还是食言了,不,与其说是食言,不如说她是后悔了,总之,迎接我的不是我心仪已久的女人,而是一群取我性命的黑衣剑士。
其实我早该料到,邾娴那个女人,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不为衍玉,只为她自己太多秘密不被泄露……
虽然,她早已死在嬴政剧毒之下……
而当时,我斩杀拦路剑士,一路追寻衍玉回程途径,终于在第五日马不停蹄的奔走中,遇上了她,她满身泥泞,脸却煞白,身边仅剩的两个侍卫也都身受重伤。而身后,却是凶神恶煞的秦国追兵
“玉儿”就在我准备奔向她的前一秒,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先我一步接住了她倾倒的身体……
天可作证,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我先遇上她……
已经如此情形,心中再是计较,意识却顾不得许多,早已上前拉过她垂在泥水里的手臂,搭上脉搏,那微弱的跳动,几乎将我的心脏凉透
“怎么样?”韩非焦急询问
我打量着浑身湿透的人儿,在遥望一眼远处结冰的湖水。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要说的话:“回去再说吧”
“到底如何”韩非发了狠,一把拽过我:“她怎么样”
“她……她应是趟过冰河而来,身体极度受寒……待我施针,应是能保住性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身体本就弱,经此折腾,元气以亏,恐怕以后不易有孕”
“什么!?”不等韩非回神,后面秦国刺客已经到了眼前,韩非将她移怀到我胸膛,缓缓站起身,抽出随身佩剑,与来者相对,狰狞的眼睛里全是恨意:“带她走”
抱紧她冰凉的身体,紧紧抱紧,冷意裹挟着愧疚,顺着血液冻僵心脏,脑中回旋着是一遍一遍自责……若她终有一日,得知自己终身不得生养孩儿的因由,又该是何等脑我恨我!
无论她能不能生养,我都愿让她成为我的妻,而韩非,纵然不该死,也不该再来坏我好事!
我不知他是如何逃出重重机关,如何找到这所隐世别院,总之,就在我即将拥有她全部的那一刻,韩非推倒了那扇加了锁链的门,他满身伤痕、血迹斑斑……将残破不堪的战袍盖在她一丝不挂的玉体,多年来,我以记不清他的面庞与神色,却知晓,那宣誓着最后胜利的阳光投落到他的胸膛,和蜷缩在他怀中的女人……
……阴暗只肯留给我……
……
心思深沉而对面长剑飞扬,一个躲闪不及,小腹间多出一道伤痕,我的短剑亦在同一秒划破嬴政肩髂
“都不要动”嬴政受伤,后退两步,捂住伤口抬手制止侍卫靠前:“这是朕与他的恩怨,谁都不必靠前”
“一起上吧”我将沾着血水的剑抬起,重新指向嬴政:“你何等阴险,我兄长韩非曾用死领教,今日又逢生死之战,不必假惺惺”
“你不是来为韩非报仇的”
…………
我不知当年韩非是如何逃出我所设的重重机关,又是如何找到秦府那所隐世别院,总之,就在我即将拥有她全部的那一刻,韩非推倒了那扇加了锁链的门,他满身伤痕、血迹斑斑……将残破不堪的战袍滾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多年来,我以记不清他的面庞与神色,却知晓,那宣誓着最后胜利的阳光投落到他的胸膛,和蜷缩在他怀中的女人……
……阴暗只肯留给
…………
时至今日,终究不能理直气壮的说就是为韩非复仇
我咽下唾液,不肯在嬴政面前输掉气势:“为谁,已不再重要!”
“当年赢虔身为太子傅,只因太子犯法,赢虔才被削鼻,此举合律合法,无有不妥。后惠文王登位,赢虔一族重新手握公器,威立朝堂,再后来,惠文王殡天,赢荡继位,却因举鼎而亡。一时朝堂动乱,你们赢虔一族,不顾秦国危亡,趁危争位,后我祖父历经磨难登上大位,铲除当日霍乱朝纲之逆臣,这何错之有。你本余孽,朝中放弃追捕以数恩典,若说有恨,这实不算一条”
“我祖上大大小小,六百六十三人,奴仆家侍无数,全部惨遭诛杀或追捕!血迹延这咸阳王宫,染至江湖。我自小,没有一刻不是风餐露宿,无尽逃命!没有一刻不是居无定所,心惊胆战!这一切,不为天下,不为祖先,也不为韩非,只为我生平所受磨难!”
“好,倒是诚恳!即如此,你便随朕来”嬴政说完这些,便护住伤口。自顾前行,两侧侍卫将我团团围住,隔开与嬴政距离。
秋风卷着沙粒划过脸颊,层层落叶铺垫脚下,我左右环顾,眼前门楼半塌,蜘蛛安心结网,若大的庭院几棵桑榆和梧桐错落,高处还算别致的上房早已不见了门窗。不禁心中暗暗吃惊,竟不知辉煌秦宫竟还有这样一群萧败之地。
“这里,便是赢虔被刑之后的旧居蕲年宫,赢虔直至其弟嬴渠梁殡天,才弃居而出,与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已经登位的赢驷共同联手绞杀造成这新仇旧恨的始作俑者、更是使秦国西出天下、强兵富国的大智大才——商鞅!”嬴政立在院子中间,停下脚步,扭转金靴,淡然回身望向我:“这便是你生命的起点!并不光彩也不大义的起点”
隐隐觉得手掌处传来丝丝火辣,我知晓,是毒药已经开始发作,我必须尽快找到机会对其下手,否则,同归于尽也是奢求!:“你也高贵不到哪里,当年于邯郸城下,还不是被我随意蹂躏成泥”
嬴政片刻失了平静,眼睛涨出恨意,和着秋风,那咯吱咯吱的咬牙声阴森至极:“今日,国仇家恨,恩怨情仇,我们一并结束”他说完,一个窜出,已经持剑直攻,我瞬间后起腾身,手掌却只碰上他的领口,嬴政恨意难消,再出狠招,我不得以后退两步,持剑相对,三番较量,剑戈花火,却总难以近身。正当难分难解之际,嬴政再次蛮力击我胸口,我以退为近,反向攻之,瞬间击飞他的佩剑,只等推出这含有剧毒的一掌
正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却听见耳后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陛下”
那是我日思夜想的声音:““玉儿””
“衍玉”嬴政与我双双回头
她看着我,像一瞬间,又像一万年!她的声音颤抖,我知道她在害怕:“去请御医!快去请御医……去请御医呀!陛下已经中毒了!”
“喏”
“朕中毒了?怎么可能?!”嬴政难以隐藏他真实的惧怕。:“你莫不是想用此帮他脱身”
她冷哼一声,不做解释:“等医者来了,自会分辨”
“玉儿!?”我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她无疑是这世上最懂我心思的人了,可她既然懂,又为何要救嬴政?难道是被囚秦宫的这些年,相处生了感情?难道她已经忘记她最爱的韩非是陷于谁的阴谋诡计!
“之炎!给他解葯”她拨开侍从的长矛,一步步走进院内,走向我:“我若不能保你不死!今日便陪你一起就死。”
“你在说什么?”陪我一起死??你愿意,我不愿意,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他不能死!他死了,刚刚建立起来的国家又会立刻分崩离析,凄苦的百姓将再次陷入战乱漂泊!这个世界又会出现无数无家可归的孩子,无数战死沙场也保不了妻儿安好的儿郎。除了他,谁也震不住这个刚刚组建起来的政权,谁都不能,你明白吗?”
“我们赢氏,本为一脉,只因他们成王,我们便要遭受世代追杀屠戮!几代先人漂泊无乡,几代人脉脉单传!我秦之炎所受之苦,全都拜赢驷子孙所赐!今不杀他,之炎何以面对先人!何以平我多年离苦”
“你已经杀了秦国两代先王,你已经够本了!为何一定还要杀了嬴政?!是因为你的先祖真的能在泉下收到嬴政的血?真的能告慰已经死去的人?还是只因为你受的苦而不甘心?!之炎,你知道吗?你现在做的一切,只会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再一次拉入黑暗的地狱!之炎!你相信我,他会死的,他做了那么多坏事,老天一定会惩罚他!可不是现在!更不是你去惩罚”
“等着老天去惩罚他?太可笑了!玉儿,你莫非是对他动了情,才会编出这等哄骗三岁孩童的话”
“之炎,这些年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人不少有,能安稳度日的人到底有几个?你曾经那样痛恨你的父亲给你带来这样一种命运,可孩子们呢?我们又该还子孙后代怎样的生活?!我们可以死去,可以陪着嬴政一起灰飞烟灭。这没什么难的!可我们的孩子们、还要在这样一个混乱不堪,四处白骨的世界里继续摸爬滚打,继续生死离别,继续不得安宁呀!”她的话让我想到缘儿,想到那双纯洁到只有欢愉的眼睛……她转而回身面向嬴政:“陛下,秦之炎本与你同枝同脉,只因先人过往恩怨,才会犯下今日之错,若他交出解药,还请陛下宽恕,放他平安出城。”
秦王冷冷的看着她,嘴巴紧紧抿着,眼睛微微眯起,却始终不曾说出一个字
“陛下”此时,医者已经匆匆赶来,冲进一堆持戈卫兵包围着的秦王面前,就地搭脉诊治。不一会而,御医便有了答案,拱手回话:“陛下不曾有中毒迹象”
“你确定”秦王扫过医者
“臣以性命担保,陛下不曾中毒”
“什么?”她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向我:“你没有下毒?!”
“杀!”秦王瞬间眼神一变,身后刀戈剑雨又起。还不等我冲上前护住她,她以被一个黑衣侍卫从背后一把拦住,拉出了刀剑所及的范围
“之炎!”
“你走!不必管我”我举剑挥杀,不忘回头看她是否无恙,横扫一众秦侍后,腾身而起,朝秦王挥剑而去。秦王抬剑相拼,剑刃相抵,竟磨出星星火光。秦王一个硬推,将我掀了回来,再次对视的眼中,似乎察觉我亦力道不济,来不及细想,我再次三步并作两步,压身攻进,秦王以退为进,饶至身后而攻,我早知他有此招,早已一个转身,再次剑刃相抵,正当再次难分难舍之际,我终于一个扛不住,彻底失了力道,眉间一皱,吐出一口黑血!嬴政的剑随之砍断我的肩髂。我因此受力,退倒在地
“之炎!”她突然挣脱侍卫,用身体挡在我面前,将我护进怀中……
我今生求而未得的怀抱啊……今日迟迟到来
“之炎”
“不要动我的手!有毒!”
她这才注意到我的手整个已经黑掉!也明白我是想和嬴政同归于尽:“你竟将毒洒到自己手上?!”
“玉儿,你果真是最了解我……秦之炎的人!可惜,嬴政他太警惕,我还没有得手呢,所以,想骗他决斗,见机行事的……却没想到,被你先一步识破”
“别说这么多了,解药呢?解药在哪”
我摇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为我焦急的脸,那倾世容颜,划下泪珠的模样,都美成一副画……:“这样也好,死…死在你的怀中,也算是个好的归宿”
“我本是不想你有事的”
“我知道……”她的内疚,我看的明白,况且,她方才还说愿与我一起死的,有这句话,就算为她死,又如何!:“衍玉,下辈子……可不可以选择我,将我放心上”
她摇摇头,眼泪落到我的脸颊:“傻瓜,你一辈子受我的苦,还不够吗?!下一世,不要再遇上我,和绿茵好好生活,生一堆可爱的孩子”
“绿茵么?!”绿茵……已经好久没有人对我提起这个名字了……
若问我爱不爱绿茵,我想我至死难答,但我对她的愧疚,却是终生难还……当年,我为了得到墨家势力而娶她,成婚后,她摒弃飞扬豪爽的性子,收敛着做起寻常妇人,甚至为了迁就我,亲手为我在府中打造了一所日夜笙歌的秘密楼阁,容我与他人纵情欢好,自己却独守空房。说来,也并非我绝情,那时要夺衍玉之心尚存,实不忍心毁她清白之身。我想着,日后,待我全数收拢墨家势力,定然放她离去……
可惜,后来,命运不肯听我操控
我躲进冰冷和阴暗里,拾起地上被我撕碎而散落的衣物卷进怀中,那里仿佛还能找到衍玉身上的余温,独属于她的香气凝久不散,缓缓降临的夜幕朦胧里,她仿佛已经与我融为一体,从未离去……
绿茵荡着长裙,接着黄昏的最后一抹余光缓缓来到我身边,为我盖上披风,我随即扬了扬胳膊,将披风挡掉:“你走”
她没有听话的走开,反而蹲下身,拾起落地披风:“她曾对我说过,喜欢一个人,是这世上最美的东西,因为这份感情让争名夺利的世界尚存一丝温情”她细腻忧伤的声音让我微微一颤,我竟不知,她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她还说,不管最终的结局能否拥有这种挚爱的感情,保留最初的初心才最重要……之炎,爱的意义是守护,不是破坏”
初心?我不知道自己的初心为何物。从第一次见到衍玉,若非她睁开了那双眼睛,我都不知晓原来我想让她活。
我一把抓住了黑夜中准备离去的人,游上她的脖颈,黑夜中,分明感受到她的抗拒与迎合……
爱的意义是守护么?我这样爱玉儿,为何会害她如此曲折?爱的意义不是破坏么?我这样爱玉儿,为何会害她到不能生养?
我托起黑夜中的身体,将她推向高处……:“为我生一个孩子”
绿茵果然在第二年,为我生了一个孩子,也因这个孩子难产,精力耗竭而死,临死之前,为孩子取名为修缘
…………
“也好……”我沉沉一笑,泪眼模糊了她洁白无瑕的脸:“还记得,你最不喜的就是……我拿他人的命做交易,可惜,临死之前,还是想……请你念在我曾救你一命的份上,务必答应我一件事”
“那时,是我什么都不懂……”她狠狠摇着头,清香的墨色秀发划过我的脸:“你曾救了我和我的女儿,此等大恩,无以为报。你且说,我必定万死不辞”
“修缘与恩房虽都是你的孩子,可他们并无血缘,日后……他俩若有情,望你不要因着世俗硬将他们……隔开”
“你是说……”她会意
我点点头默认:“我虽品着这相思之苦甘之如饴,却不想缘儿也一世错别所爱,倍受煎熬……”如果你我此生已经无缘,我也愿你与我的血液得以交融,不光为修缘年轻的爱情,也为我一生求而未得的私心
“你放心!”她回的坚定无比,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若真有此情在,我断不会棒打鸳鸯”
我无力的点点头,累到眼睛都快睁不开……身体也泛起冷意,我明白,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就快要结束……:“玉儿……玉儿……”我一遍便喊着她的名字,试图将心中多年来伪装的坚强全部卸防:“玉儿……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我不该……那般对你……那样对绿茵……玉儿……我本没有脸面再……问,可我很想知道……她临走时最后对你……说了什么,她可……怪我”
“……绿茵说,下一世,她要你好好待她,好好补偿她”
“可是骗我?……”我终于吐出一口黑血,喷溅在她无瑕的脸上,泪水随之滑落……眼前一切渐渐模糊……
玉儿一定是在骗我,绿茵是知晓我为了争夺墨家势力,杀了她的父亲的……在她为自己和孩子拼命求生的时刻我却未能及时回到她身边而心如死灰……她一定是不会原谅我的,更不会许我下一世了……
师父混沌的声音灌入耳膜……
“遗憾扁鹊之后再无扁鹊,纵然你是我亲传的徒儿,若不能心中有爱,此生,医术也只能了了至此,因为,你可能终身只愿是一个杀手!无情杀手,是不可能成为神医的”
我是复仇的杀手,却不得不伪装成救世医者。这是我的聪明,亦是我的悲哀。
下一世,下一世我一定选择做一个医者,真真正正的医者……从遇上她的第一面,只为救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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