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小说慕名已久，近期方有冲动逐篇细读。
读到第五篇，看了四部由此改编的电影（《色.戒》、《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第一炉香》），发现了共同主题:
女人，该怎样爱自己？
《色.戒》的王佳芝，爱上一个特务头子，情感冲动，送了自己性命；
《倾城之恋》的白流苏，爱上一个逢场作戏的男人，被香港的沦陷成全了婚姻；
《红玫瑰与白玫瑰》，两个女人，先后爱上同一个男人，结果同样伤痕累累；
《第一炉香》的女主角，上海女孩葛薇龙，她怎样呢？
她要算有主见的。
她的主见是要留在香港完成学业。
但生活费、学费谁出呢？
家里负担不了，想到求助姑妈。
姑妈收留并资助了她，代价是，她失去了选择爱人的主动权。
姑妈第一步是夺去了她爱慕的唱诗班男生。
第二步是将她打造成交际花。
在交际场上，她结识了游手好闲的富家少爷乔琪，从此她的命运与这个男人绑定。
最后，她看穿乔琪的不可依靠，要回上海去，才发现已无自立的勇气。
不得已，又向姑妈低头，求姑妈向乔琪父亲求婚。
于是她与乔琪寄居在姑妈家里，成了不能自主的同命鸳鸯。
小说结尾，葛薇龙自嘲——
“本来嘛，我跟她们有什么分别？……她们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
——“她们”是谁呢？是街边那些女孩子，她们不得已，“卖的是人”。
——而她，是自愿把生命做物品交易，而放弃做灵魂绽放的。
电影结尾，给她加了句台词:
“我爱你，没良心的！”
是对乔琪说的，冲着车窗外，也是冲着她自己。
是谁给的台词？导演许鞍华？编剧王安忆？
不清楚。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电影有没有偏离小说原意？
我认为没有。
——葛薇龙爱上的男人，是个“没良心的”，她终究爱错了人。
爱错了，还要将就下去。
她终究不懂得爱自己。
这主题，小说的表达是含蓄的，用了乔琪点烟的场景\意象为结束——
“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立时谢了，又是寒冷与黑暗……”
这是张爱玲式的苍凉意象。
我喜欢小说，甚于喜欢电影。
电影太“实”了，不够“高级”。
也许电影永远不如小说高级——画面确定无疑的肉眼可见，怎及得上文学漫无边际的驰骋想象？
在文学世界里，张爱玲也是顶高级的，如今在中国20世纪文学史上，她的作品占据了堂而皇之的专章。
文学史家是这样评价她的小说的——
“……生活细节的精细写实和意象情调的精心营造，的确给人迥异往常、鞭辟入里、意味隽永的新感觉，而较诸三十年代过于摩登离奇的新感觉派小说又成熟老道得多。”
因此，以高超文学技巧呈现在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形象，就显得格外复杂而具魅力，而她们往往不懂得如何爱自己的悲凉结局，也显得格外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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