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之年的母亲大人,不辞劳苦只身来陪她的心肝宝贝女儿,周清扬虽然脸上佯作自由全失的苦情状,嘴上叹着“老太太亲赴逼婚可怕,自己自由的单身生活被套上紧箍咒可怜”,心里却早已经计划好好陪陪妈妈。而对于常年在内陆老家的母亲来说,最值得期待的莫过于周末的海边自由行。
周六一早弟弟王思姊就如约把车开到楼下,接上母女二人后去把董清明带上。
董清明是周清扬的大学同学、闺中密友。她十年如一日的高瘦,加上海边生长和供职于施工单位长期跟着工地跑的缘故,皮肤黝黑,看上去相貌平平。虽然肤色略显暗淡但双目却神采生辉,流溢着内心强大的灵光。此行目的地是董清明的家乡,离市区一百多公里的一个海滨小城,她生长在小城镇的一个靠海小渔村里,自然自告奋勇当导游。
一行人在车上谈笑风生,不觉间王思姊已把车开到和凌寒约好集合的地方。此时凌寒的车早已等在那里,副驾驶上坐着的女孩眯着眼睛笑着向王思姊这边车上的人问好,桃红的唇色把白皙的脸衬托得尤其娇媚。周清扬咧着嘴巴笑着叫“小曼姐好”,周妈妈改不了老人家的毛病,见面开口第一句,“凌寒呀,我两个孙子都8岁了,你啥时候请我喝喜酒呀?”
凌寒也不避嫌众人在侧,低头吻了一下右手握着的小曼的手,抬头笑道,“快了,快了。”小曼在众人面前有点害羞,抬头看着恋人,双眸盛满一汪温柔如水一般温润。
“凌寒哥,不带你这么撒狗粮欺负我们三个单身狗的。我看不下去了!”王思姊嚷嚷着把车开动了。凌寒紧跟在后面。
凌寒是周家两位孪生哥哥的发小,从小就爱往周家串门,冬天爱吃周妈妈做的萝卜焖牛腩,夏天爱吃周妈妈的独门秘制的甜凉面,暑假时背上书包和几套衣服就可以在周家呆上一个月不回家。周清扬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凌寒就和她的哥哥们天天围着她看,围着她转,围着她长成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一个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一个大学毕业不谙世事的职场菜鸟。“有他在这个城市看着她,我们都很放心,” 周妈妈说,“要不是她老大不小了男朋友都不找一个,我也犯不着老远跑过来。哎,这两年开始不放心了。” “妈,你要是不放心干脆叫凌寒哥把我娶了得了,也犯不着这么大老远跑过来监视着我。”周清扬朝母亲撇撇嘴撒娇道。周妈妈白了她一眼,努努嘴,“你刚刚没看到你的小曼姐,你有人家一半矜持就好了。你看你大大咧咧的个性,不修边幅的样子,我就没见过你化过妆穿过高跟鞋,你看人家小曼那精致的妆容小鸟依人的样子多招人喜欢。不是我说啊,‘女为悦己者容’,你要多向小曼学习,女孩子就该这样。不然怎么找得到男朋友?” “就是,都怪凌寒哥,光顾着自己谈恋爱去了,也不给我介绍个钻石王老五,妈你可得说说他。”周清扬故意嗔怪道。“人家凌寒上进谈恋爱是好事,要是我也懒得管你, 还怪人家? 你看你两个哥哥都结婚了, 你侄子都要上小学了。 这都快四十了还不赶紧谈恋爱结婚,我都替他爸妈着急。反正我看着是挺欣慰的,你也赶紧的!”对于母亲来说,绕来绕去,终究绕回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周清扬有一搭没一搭地陪母亲聊着,王思姊一边开车一边幸灾乐祸地偷乐,坐在副驾驶上的董清明闭目养神地听着周清扬时而抬杠时而撒娇,心中百味杂陈,心想“要是自己的妈妈也这么在乎和关心自己就好了。”
就这么一路言笑,车子已不觉驶进了度假区的别墅酒店。周清扬订了两层的独栋度假别墅,二楼三房两厅的套房格局,每一个房间都是落地玻璃带着阳台面朝大海的观景房;一楼则是娱乐功能的格局:厨房、K房、电影房、棋牌室,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门外的大庭院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尤其适合烧烤等露天Party。
一行人入住各自房间完毕,凌寒和王思姊立刻投入晚上的烧烤准备工作,在楼下庭院忙活起来;女人们悠闲地坐在楼顶露台的藤椅上一边聊天一边看日落。远处蔚蓝的大海一望无垠地向前延伸与天际相接,烈日慢慢褪去日间的热气,湛蓝的天空中慢慢泛起红彤彤带着金边的云彩, 夕阳由黄色慢慢变成红色, 越来越大, 越来越矮, 安安静静地晕进那黄的红的紫的底色中,大海的颜色越来越凝重,褪掉那粼粼波光,由蔚蓝变成深蓝,白色的浪花依然欢腾地来来回回……不知什么时候五颜六色的帐篷突然像花一样从沙滩中开出来,苍穹之下,人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只听到孩子的笑声从远处的空气中传过来。“好美!”小曼忍不住说道。她说的时候,红色的夕阳已经淹了一半进大海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周母的话音刚落一个不留神夕阳已经跳进了海里,不见了踪影,海风迎面吹过来,有一丝凉。周清扬听到母亲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有些感伤,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偎在周妈妈身边。
“小曼姐,你觉得凌寒哥帅吗?”周清扬转脸对小曼说。
“你说呢?”小曼笑道。
“我肯定说帅的啦,他是我的凌寒哥嘛。你们就像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好般配。”周清扬道。
“帅是其次,两个人在一起,外貌上契合度再高也不会长久,精神上的契合才会更持久。你看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契合度肯定不止于帅的。”
“你爱凌寒哥吗?”
“你说呢?”
“有多爱呢?”
“我们在一起10年了,我等了他10年,我今年35了。就是再要10年,我也一定会等他。我这辈子,是和他死磕到底了,从我25岁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他。”
小曼身材纤瘦,穿衣讲究,看上去并不比周清扬大。周妈妈有点不乐意了,“我这就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在想啥了,你都35岁了还不结婚,还有什么好等的?等到大家头发都白掉了再结婚?这凌寒我从小看他长大的,怎么这么不靠谱,跟人家姑娘在一块就得给人家一个交代,这么拖着干等是干什么!”
“妈!”周清扬给了母亲一个眼神。
小曼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大海,幽幽地说,“不是凌寒不愿意结婚,是我愿意再等等。要结婚,得有点事业基础呀,凌寒孤注一掷地创业,现在除了一家刚起步的公司和一辆车,什么都还没有。”
周妈妈摇头,“两个人在一起,都是从什么都没有开始的。等什么都有了才结婚,就没有了同甘共苦共同奋斗的那种互相扶持的共同纽带,那种一起付出共同建立起来的感情基础。我和清扬她爸爸结婚时,就只有一个暖水壶,一个脸盆,一辈子不也和和气气地过来了。”
“我们现在也是共同奋斗呀。”小曼笑道,并没有嫌弃周妈妈多管闲事之意。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事情,你都35了,岁月不饶人,再不考虑就是高龄产妇了。”周妈妈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理解这些年轻人了。
“不一定要孩子呀,现代社会生活压力大,很多人都选择做丁克的,我们也可以的。就是……”小曼顿了顿,“就是不小心有了,也是可以先要小孩再结婚的,婚姻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有没有对我们都没那么重要。”
“没有结婚证,小孩的户口呢?上学呢?”周妈妈问道。很多年轻人恐婚,为未来考虑得很长远,要有房有车,要有事业基础,要有经济基础。但既然考虑长远,却可以接受意外怀孕,可以接受非婚生子,又仿佛并没为将来的孩子有过考虑。这好像已经超出了退休中学语文老师周妈妈的理解力,最后周妈妈自己总结为,现在的孩子从小没有受过什么苦,安于自己眼前的安逸,往往对于未知的未来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和承担,干脆就维持已知的当下。
“小曼姐,你愿意给凌寒哥生孩子吗?”周清扬怕小曼回答不上母亲的问题,欲要打破尴尬,可却管不住自己关切的内心。
“会呀,我爱他呀。”
正聊着楼下传上来悠扬的歌声。
“凌寒在唱歌。”小曼说道。
“好像有乐队。”董清明道。
“我们下去吧。”周清扬拉着妈妈和董清明的手,跟在小曼后面走下楼。红色的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临时搭建的小舞台,霓虹管像星星一样在夜幕里闪烁着五光十色,王思姊在舞台后面安静地弹着钢琴,凌寒深情地唱着西域男孩的“Beautiful in white”,看到小曼从门口走出来,他抱着一大棒玫瑰花深情地一边唱一边款款地走到爱人面前,“小曼,我想你穿上白色的嫁衣,做我美丽的新娘。答应我吧。”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我想有个自己的家。我爱你,我爱你肚子里的宝宝。让我做你的丈夫,我们很快就会做父母,我们会牵着手去买菜做饭,我们会牵着手带宝宝去参加亲子活动。我想每晚握着你的手进入梦乡,我想每天醒来都看到你睡在枕边,我想你叫‘凌太太’,我,我,我……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小曼的睫毛已被打湿,她哽咽地点点头,“傻瓜。”
凌寒深情地亲吻了一下小曼泪湿的脸颊,帮小曼带上求婚戒指,亲吻爱人戴上婚戒的手。抬起脸激动地对众人说,“谢谢大家。我,凌寒,很快就会做新郎了,请大家一定要来参加婚礼,还要帮我出点子筹备婚礼;我很快就当爹了,请大家帮我娃想想名字呗。”说着温柔地摸着小曼的小腹,小曼娇羞地倚在他怀里,幸福得让人妒忌。
淡黄色的灯光下,周清扬瞥见了凌寒眼角激动的泪,自己也不觉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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