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没想到已经立夏了。官宣入夏是四月上旬的事，空调也开了一段时间，可我直到今天听说“立夏”的时候才猛然醒悟，原来夏天早就到了。我不喜欢大热天，可是夏天偏偏那么长。虽然这么说，等到秋天的时候肯定又会感慨“夏天怎么这么快过去了”。就像我们出发去往某个未知地，去的时候总觉得路途遥远，回程又发现并没有多远。是这样吧？回忆往昔，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前两个月一直在迂回安静的小巷子里走来走去，气温舒适走远了也不觉得累，最近热起来了，便改成早上到江边散步。还是江边的风景最好，在绿道上走起来也比较舒适。早晨的风从江面吹过来，白色的水鸟掠过水面，在半空中滑翔，一圈又一圈。有一次看到一只鸟站在漂浮水面的长条木板上，顺流而下，神态自若，另一只鸟看见了也飞过来停在上面。它们应该认识的吧，我想，或许还是好朋友，它们会说些什么呢？过了一会先到的那只飞走了，越飞越高，越过桥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来来回回，这段路不知走了多少遍，留心的话每天都能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这也是散步里面挺有意思的一个地方。前几天看到一位骑行的人，他叉开双腿面对最开阔的江面站着，那里有只小船正缓慢地行驶，他双手搁前胸，专注地看着前方抽着烟。长而卷的头发扎着低马尾，头上戴着蓝白的镂空头盔，黑色T恤，黑色工装长裤，黑背包，白鞋子。背包看起来没有装很多东西。绿色山地车，后座绑着红黄相间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也可能只是一块盒形的泡沫。不知道他这么站着多久了，我在远处悄悄拍下了他的背影。他抽完烟，从车上取下大瓶水喝了几口，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他黝黑瘦削的脸。他把水壶放好，接着骑上车走了。一个在路上的人，骑行是兴趣，还是短暂的旅行，是在放逐还是在找寻？

今天走到桥底下的时候突然听到马路对面一声巨响，看过去是两辆电动车相撞倒在了交叉路口处。一位中年男人，看起来无大碍，一位十几岁的技校男生，穿着秋装校服外套和短裤，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腿打颤，好一会儿才起来，一跛一跛的。看样子应该是男生违规，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谁的错，那男人未免太冷酷了些，他站在二三米远冷眼看着，既不上前去扶人一把，也不去帮忙把挡住路的车扶起来，连话都没一句。直到男生痛楚稍缓看起来能走能动了，他走过去开始谈判、指责、打电话报警。男孩子说了几句什么，听起来声音不大，然后从口袋里默默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这种时候我也觉得烟是个好东西了。我爸烟抽得凶，酒也天天喝，我奶奶也抽烟喝酒。奶奶过世之后，我们以为我爸能节制些，后来发现那并不是他的南墙。

即使没有遇到新鲜的事物，旧风景也是很耐人寻味的。很久以前我提到过一位常在江边的长石凳上看书写作的老人家，可能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在那里了，一直在，他低着头看书，或者在单行笔记本上写字。跟骑行者一样的发型，只不过多了些白发，样子像个流浪大叔，从来不穿袜子。大约是出门比较早，通常等我往回走人开始多起来的时候他就走了。想想，我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奇心，好奇心大得很，我很想知道他看什么书，写什么字，但我那可怜的小胆子使我连一步也不敢靠近，更别提什么开声跟他打个招呼了。

五月了。五月有很多重要的日子，我已经努力让它们变得没那么重要的，看起来也还不错，表扬一下我自己。好啦就这样，五月也会开心地过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