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故事

作者: 念佛桥村民 | 来源:发表于2017-06-09 06:16 被阅读0次

时隔半年,万籁寂静的微信群突然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满屏幕被各种搞怪、无厘头、蠢蠢欲动的无聊表情霸占着,手机的另一头应该是牛哥用缝纫机工作时般的大拇指狂按发送键的激情画面。不用过问,群里人也都知道,牛哥终于再一次放养。是的,他老婆回娘家了。以牛哥刷屏的速度估算,她老婆这次在娘家起码要呆个把月。

既然牛哥今晚有空,那么老时间老地方,不见不散。爽哥的一番善解风情把牛哥闷骚的呐喊诠释得无懈可击。牛哥亦心领神会,并无多作回应,只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其他兄弟也陆续发出OK手样。婚后的男人,大抵就是半年带娃,一日潇洒,回来挨骂。偶尔的相聚,像是对友情岁月的缅怀,也像是对平凡岁月的不甘。任凭挨骂,也常怀着风雨无阻的倔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203房间隔三岔五地传出激情澎湃的撞击声,短暂而又猛烈,犹如刚启动的拖拉机,声声递进,扣人心弦。久违的声音盖过了附近所有的麻将声和人们的纷纷议论,让原本稍显清静的棋牌室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那小子又来了,唉…”老板娘些许无奈。“谁啊?”老板好奇。“就是203那个抖腿的小伙子,上次凳脚都被他抖断了。”“那不是亏了?!”老板惊愕。“那倒没有,后来加收了修理费,用这钱买了新的,还赚了几十块。”“老婆英明,但愿今晚抖坏十个”。话后,夫妻俩相视而笑,深深的酒窝里承载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此刻,室内高度近视的爽哥正双手紧握五张牌,并将牌狠狠地贴在厚实的镜片上,左右来回晃脑,高频率扫射手中的每一张牌,生怕看错了其中的一张。每一次来回都能清晰地听到镜片与牌尖锐的摩擦声。被握成扇形状的牌将爽哥的整张脸包围得严严实实,上至眉毛下至鼻毛无不深陷其中,仅露出两片夹着软中华的小红唇。鼻孔间浑厚而又急促的气流在牌的回弹下,雾化了整块镜片。颤抖的双腿带领凳脚奏出了华丽的篇章,宛如一只刚被虐杀后浑身发颤的田鸡。

“依我看,爽哥这幅牌肯定不小,烟头叼在右前方与地面成60度角,不出意外基本是是“牛八”。”大炮说这话时自信得不看任何人一眼,眼睛直勾勾地窥视着即将被自己缓缓摊开的最后一张牌。脖子歪得几乎与地面平行,脸被桌子挤压成面瘫状。最后,大炮一声惊天动地的“操”证明了他的牌和他看牌时的模样一样,一副死得很惨的样子。

“我倒觉得爽哥这幅牌比“牛8”更大,应该是牛牛。”牛哥有点不以为然,又不假思索地继续道,“爽哥看牌时呼吸之强烈非同一般,还隐约夹杂着呻吟。一般爽哥不是牛牛的话不带这样的。牛八的牌不至于让爽哥爽到呻吟的地步。”牛哥在谈笑风生的氛围里慢条斯理地捏开手里的牌,眼神中带着不可一世的淡定。

“牛牛,杀光你们!”爽哥以他自认为最潇洒的姿势奋力地将牌甩在桌上,一声铿锵有力的掷牌声后,习惯性地将两边的袖子捋到肩上,两块黄豆大的肱二头肌在冷空调的吹拂下微微颤抖。那一件被卷成吊带衫的短袖衫,那三根沾了汗水在额前摇曳的前瞻发,那一脸沾沾自喜胜券在握的欠揍样,那一根被微扬的嘴角衔着只剩烟蒂在燃烧的软中华。那一刻的爽哥,显得特别的性感,特别的帅。

“牛哥,就差你了,快点…”大炮自一开始的几回合连连战败后有些急躁,就连说话时的语气也明显带着不耐烦。甚至有点懊悔当初为何要来这里,倘若不来,这输掉的钱花在哪都比这样悄无声息地失去要来得合情合理。就算一张一张扔在河里也还能激起层层涟漪和波光粼粼。无谓的遐想让自己深深地陷入无尽的忏悔中,无法自拔。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输掉的赢回来。最后大炮以一句声嘶力竭的“操!”再一次焦躁地催促牛哥。

对面的牛哥慢悠悠地捏开第三张牌后,又将所有的牌合拢在一起,深情地闭上眼睛默念自己想要的第四张牌,过了足足10秒后再一次缓缓捏开前三张牌,到第四张时,速度又猛降一半,等看到牌的一半时,墙上挂钟里的分针早已过了一个轮回。大炮的表情已由焦急变为狰狞,那一刻,他不想用牌打败牛哥,只想用手活活掐死牛哥。

等看到那张牌只剩下是“A”或“4”的可能时,牛哥先是叹了口气,爽哥似乎在这一口气里看到了希望,猛吸了一口烟,短得不能再短的烟蒂直接烧到了嘴边,一声荡气回肠的喷沫声后,星星点点的火星在他浓密的腿毛上发出了“吱吱”的引燃声。顿时,颤抖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只见牛哥叹好气后,并没有如他们所料那样失落地摊开牌,而是再一次将牌叠在一起,又重新慢吞吞地把牌打开。这一次,看的还是第四张牌,而且速度比头一回更慢了。每一次跟牛哥打牌都让大炮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世界上最痛苦的并不是我在默默地等你,你却不知道。而是你明明知道我在等你,还要我忍受输钱的痛眼睁睁地看着你浪费我赢钱的光阴。

“大牛牛,通吃,哈哈哈…”牛哥连绵不绝的笑声无情地蹂躏着兄弟们脆弱的灵魂。然而大炮和爽哥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失利而被轻易击垮,毕竟久经沙场的战士都曾怀有一颗志在远方的雄心,他们坚信,沿途风景再差也只是暂时的。但不知为何,牛哥那晚的牌特别的好,怎么打怎么赢,赢得牛哥都不好意思赢了,可牌依然好得不给牛哥一点面子,丝毫不给他任何输的机会。大炮几度强烈要求要和牛哥换位置,可换后依旧无济于事,甚至输得更惨。

“大炮,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到此结束吧?”牛哥语重心长地安慰道。赢钱的人就是舒服,进退自如,还能传道解惑。“你丫的,一赢钱变孔子,一输钱变孙子。上次输得求我打通宵呢,还可遇不可求。”大炮以理据争,奋力回击。输钱的人特脆弱,他们会敏感地认定,任何以结束战斗为目的的理由都是耍流氓。牛哥一时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发牌。

凌晨两点的夜,月朗风清。沿街的夜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三五成群,笑意盈盈。仿佛一天的劳骨动筋只为换回一时的酣畅淋漓。牛哥他们也是形形色色当中的其中之一。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三人表情迥异。一个春风得意,一个逢凶化吉,一个一败涂地。得意的当然是牛哥了,今晚小强附体,无论怎么打都打不死。爽哥坐了一次惊心动魄的过山车,由一开始的一落千丈到最后的直上云霄,最后打了个平手,很是庆幸。大炮一开始和爽哥难兄难弟,后来在输的轨道上越跑越远,迷失了自己。

“今晚被牛哥搞死,操!”,话音刚落,只见大炮用一双生硬的筷子狠狠地扎进烤鱼的臀部,一块柔软丰腻的臀肉被大炮粗犷地撕咬着。一旁的牛哥看得毛骨悚然,只觉得大炮在戳烤鱼的那一刹像是对自己的一种间接报复,瞬间觉得自己也有种被爆菊的感觉。

牛哥碰了下大炮的酒杯后,一饮而尽道“上次我还不是跟你这次一样,输输赢赢差不多的。”“是啊,都被棋牌室和夜宵店赚去了。”这回不进不出的爽哥语气也云淡风轻。“老板,再来30串烤翅”遍体鳞伤的大炮只好靠狂点夜宵来缓解心头的忧伤,暗想牛哥请客的钱就是自己的,不点白不点,反正多点一点也不用自己掏钱,输掉的就当是自己请客花掉了。“再多点一点”牛哥表面慷慨不已,内心却万分不舍。毕竟是八小时的战果,来之不易。但点太少又怕被说小气,只好佯装大方。“好的,老板再烤10个大茄子”大炮毫不犹豫,牛哥的内心是崩溃的。

凌晨三点的餐桌上吃少剩多,一片狼藉。一身酒味的牛哥摇摇晃晃走到老板面前,左掏右掏把身上所有的现金扔在了收银台。“老…板,结账!”,财大气粗的口气下顺带着多找我点钱的期盼。“不好意思,还差100,呵呵。”牛哥的一身霸气顿时被老板委婉的话语杀得片甲不留。情急之下,好面子的牛哥迅速摸了下两旁被掏翻在外的裤袋,确定没钱后又顺势往里摸了下腿部两侧,意识到不对劲后,又立马将手伸了出来,这一伸不小心把半条内裤也拉到了外面。

一脸尴尬的牛哥无奈地看了看大炮,又看了看爽哥。两只裸露在外的裤袋和半条裤衩在晚风的吹拂下迎风飘扬。场面之悲壮,不逊于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唉,全输给你了。”大炮摊了摊双手,爱莫能助。“那我来吧。”,爽哥有些不情愿地摸出一张红色纸币,看了许久才给了老板。这一举动让老板心生好奇中国是否已经有了比百元面额更大的纸币。

借着柔和的月色,三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漫步在回家的路上。“没想到我今晚是输的”牛哥走在最后独自悲伤。“没想到我今晚输了100”,爽哥不约而同地黯然神伤。与此同时,大炮也心照不宣地改编起了阿杜的成名曲,对着牛哥深情地唱到“是你让我看透打牌这东西,四个字伤财劳命。”大炮最擅长的颤音在歌词的最后四个字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音不着调的歌声里,三个落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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