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这个专业吧,现在这个行业热门,就业机会也大些。”母亲的嘴就像机关枪一样不停的喷出各种引经据典的话,苦口婆心的要林炘做一个选择。
“可是,我想...”
“你想什么想,就你这成绩读个非热门专业出来怎么找工作?你要是能考上北大,学扫地我都送你去。”
“爸,你的意见是什么?”林炘求助的目光停在父亲身上,希望一直很开明的父亲能够支持这次能够支持他。
父亲坐在电脑前漫不经心的浏览着网页,眉头不时舒展而又紧皱,手摸着下巴,短短的胡渣被摸得发出极细小的“呲啦、呲啦”的声音,房间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良久,父亲转过椅子,眼睛盯着林炘,目光中闪过一丝哀伤,缓缓的说:“儿子,人不能总活在理想中,有时候现实更加重要,再说....”最后林炘不知什么时候就说了个“好”,然后整个房间就变得虚幻起来,仿佛雾气弥漫,父母的嘴就像鱼一样一张一合,他们的声音从水中传来。
“今天就上到这里,下课!”林炘把头从课桌上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机械的拿起书跟着人流走出教室,看了一眼手中的书,默叹:“高数啊!”
两年前的记忆还能如此清晰,对于有选择性遗忘的林炘来说太奇怪。他不想埋怨谁,既然当初选择这条路,跪着也得把它走完。趿着拖鞋,下身短裤,上身套着一件麻袋状长袖就出门上课对于林炘来说已然是常态,以前他从未敢这样做,现在觉得也无所谓了,只要舒服方便就好,管他呢。
正走着,旁边挤过来一个小个子,外号叫“郭美美”的小子,是林炘的老乡,因为名字里有“郭美”两个字,在新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刚刚说了句:“我叫我郭美..."台下有人接一句”美!“顿时下面就笑成一团。从此,别人都叫他”郭美美“,真名倒是没几个人记得。
郭美美揽着林炘的肩,说:“林炘,听说你上学期微积分挂了!真是邪门,只要跟高数有关的课你肯定挂,这是咋回事?”
林炘把郭美美扒在他肩上的手划拉下来,说:“美美,你一个一学期都没上过几次课的人担心我学习呢?有时间还不如多摆弄你那破吉他去。”其实郭美美弹得一手好吉他,就因为这个引得不少女孩子喜欢他,课外生活丰富得很。
晚上,林炘坐在电脑前,看着电影,手机嗡嗡的震动,弹出一条父亲发的短信。
“儿子,爸给你买了一双鞋子,白色的。”
“谢谢爸,我知道了,不用买那么多衣服鞋子了,能穿就行,我这还有衣服。”
“儿子,你...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身体健康,学习也还行。”
“你妈挺想你。”
“我很好,她不用担心,学习的事情我会搞定,别担心我毕不了业。”
后来,短信就没再来。不知从何时林炘就与父母没什么话可以说,现在寥寥数句知道他们健康安好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愿望。父亲买的那些衣服、鞋子在这极少穿,放在床底的收纳箱里,林炘都不记得父亲到底给他买了多少东西。
熄灯,躺在床上的林炘盯着贴在上铺床板的日历,“还有两年,也许大学就会这样结束吧。”
二
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林炘记得很清楚,秋日的阳光从左边的窗户射进教室,空气里几颗细小的尘粒在阳光下缓缓飘动。其他人都在低头看书,郭美美坐在他旁边兴致勃勃的看着琴谱,嘴里还在不停念叨“三弦,应该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坐在窗边的林炘,被阳光晒得浑身发软,准备趴下接着睡觉,他之前梦到自己回到小学,自己还站在舞台上接受全校几千人目光注视,那感觉真棒。“没准会梦回幼儿园。”林炘在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着。
才趴下十分钟,林炘就感觉有人不停在捅他胳膊。“林炘,林炘,快起来,那个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女生,看背影还行诶,就是人有点黑,林炘,你快起来,别睡了,看看那妹子。”
“什么转来的妹子,你别打扰我睡觉,要是她不漂亮,你得赔偿我睡眠损失费,一杯冰咖啡,不贵。”林炘把脑袋立在桌子上,目光顺着郭美美的手看过去。
女孩165的身高,身材匀称,一件收腰白色衬衫,衣袖挽起露出小麦色的手臂,背着一个淡粉色的包,包的背面隐隐约约画着一只大眼猫,栗色长发微卷着披散在后背,挑染的金黄色头发隐隐约约在大片的栗色中。她跟周围的人说了几句话,找个位置坐下。“她的侧面真不错。”林炘在她坐下来的那一瞬看到女孩侧脸,皮肤很好,没有一颗痘痘,高挺的鼻子,瞪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彩。林炘看着她,不禁想起暴漫表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太黑了,我不喜欢,你看腿那么结实还有肌肉,肯定经常运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郭美美对女孩评头论足,“林炘,你笑什么?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说什么有的没的,睡觉睡觉。”林炘把头一埋打算继续睡。
“这次要不要我给你买冰咖啡?说话呀,这次你满意了没?”
林炘趴着脑袋,不理郭美美,试着睡觉,他发现自己第一次在高数课上睡不着,鬼使神差的从裤兜掏出手机,打开qq,找到班长。
“班长。”
“干嘛?!”
“我想找你要个人的qq。”
“谁?那个新来的女生?你别想了,人家学生会的,写字漂亮得很,你这整天睡觉跟人家聊什么?”
“哎呀,你别管啦,我只是跟她请教一下写字的技巧,我也想上进的。”
“去去去,给你根杆子你就往上爬。她q号是5419xxxxx。你别跟她说是我给你她号码的啊。”
“行嘞,谢谢你了班长,打死我也不会跟第四个人说,嘻嘻。”
“就只是找她聊聊。”林炘一边加女孩的q号,一边想。
下午放学,林炘刚进宿舍的门,舍友老戴把一份稿子丢到林炘的怀里,说到:“大主持,帮忙看看这份策划书,怎么样?院里里准备弄个院级晚会,迎新的,要给小鲜肉们展现一下自己的机会。”
“我已经很久不搞这个了,现在哪还知道怎么弄,再说那都是高中时候小打小闹,算不得数,还是给你院里那些文体部的人看吧,他们专业得多。”林炘嘴上说着,拿起策划书翻了两翻又把它还给老戴。
“林炘,这可不像你,当初在高中弄的那些个晚会多成功,从舞台布置到灯光到节目安排还有主持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现在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就别藏着。”
“老了老了,我现在没当年的激情了,跟你的六块腹肌一样一起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别说那么多,走,吃饭去。”
林炘总是时不时的掏出手机看看,女孩什么时候能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一直等到晚上熄灯,“她应该是没看到信息吧?或者她根本不想通过那申请。诶,算了吧,也许人家就不想跟你说话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上下眼皮都要合上,“叮”清脆的声音让他瞬间睡意全无。
“你好哇!新同学。”
“你是?”
“林炘,一个班的。”
“哦,没什么印象,你有什么事?”
“没啥事,听班长说你写字很好,想跟你请教一下。”
“啊,呵呵,好啊,有时间再说吧,今天有些晚了,我要睡了,晚安。”
“哦,晚安。”
林炘心满意足的关掉手机,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就想和她多说说话,在这个男女比例一比五的班级里总是能很快的找到她的身影。
三
后来的几个月,林炘和女孩聊天的次数渐渐增多,两人也越来越熟络,聊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林炘。”
“恩?”
“你有没有觉得穿着短裤再穿长袖,脚上套拖鞋的造型特别蠢?好像从青山神经病院二床跑出来?”
“你知道啥,这是时尚,你看看欧美很多人这么穿,乔布斯就那样。”
“人家脚上穿的是休闲鞋,再说了他那么有气质,你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发呆,能跟别人比?你上大学是不是来混日子的,除了上课别的啥也不干。”
“我才不是混日子,只是喜欢平静的生活,整天弄这弄那的多累。”
“我看你是啥都不会,所以才整天闷着,上课,躲在宿舍打游戏。”
“会的多了,你不知道而已。”
“林炘,你不做谁知道你会做啊,你什么时候露一手?让我瞧瞧你这大神会啥。”
“不要,不想做。”
“你就吹吧。”
“唔,你就当我吹牛。”
林炘每一次和女孩谈到这个话题,两个人总会谈不到一起,随之而来就是无尽的沉默,这一次两个人沉默很久,林炘在想着怎么和女孩开口继续聊天,而女孩好像也在等着林炘开口。
寒假,林炘在自己房间看到一个全新的画架,旁边放着颜料,画笔。他找到父亲,说:“爸,我房间怎么还有画架?”
父亲把林炘拉到书房,那里也摆着一个画架,他一边把画纸往画板上夹,一边对林炘说:“你高考考完艺术以后就没画过画,从小到大你画了那么多年,现在丢掉太可惜。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跟我学画画的时候,连画笔都没拿稳,画个正方体都要练几个月。我们父子俩趁着这个寒假一起画,你想画什么都行。”
林炘正要开口拒绝,看到父亲已经认真的在画他的油画,鬓角的白发和鱼尾纹实在让他没办法将父亲跟那个15年前文艺而粗犷的男人重合在一起。搬来一个板凳坐在父亲身旁,静静的看着父亲在画布上涂涂抹抹。时光好像一下回到那个童稚时间。
“爸,为什么我总是画不直那条线?画板太高了,这样画不舒服。”身高才到父亲裤腰的林炘踩在一个小凳子上边画边对着父亲说。
父亲把画板往下调了一些,半蹲着看画,再看看那个石膏体,摸着林炘的头,说:“画的不错,比之前画的好很多,你看看,这个地方应该这么画。”林炘看着父亲看似很随意的几笔就把画改的生动,羡慕的对父亲说:“爸,我什么时候才能画得像你一样好啊?”
“再有十年,你就能跟我一样啦。”父亲看着林炘,就像一只老鹰被小鹰问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跟它一样展翅高飞,“那我如果画得像你一样好,会有什么奖励呀?”
“奖励就是这个!”父亲一把把林炘抱起,用密密的络腮胡去扎儿子的手,林炘一边躲着父亲一边叫到:“哈哈,痒!爸,这个奖励不好玩,太痒了,哈哈哈”父子俩的笑声充满整个书房。
把思绪从过去收回来,是很久没画了,不知道自己还能画成什么样。“爸,我现在可是画的比你好哦。”林炘从父亲身边拿走一支铅笔,父亲在后面说:“这话你很多年前就说,现在还没比我好呢。”转过身对父亲说:“那是您嘴硬,要不我们画完让妈来评评我们谁画的好?”父亲笑着说:“好啊,我们可是有些时间没比试比试,你赶紧去画,别到时候又赖我画的时间比你长。”
提笔忘画,林炘站在画板前,抓着铅笔不知道画什么好,画画讲究画个能感动自己的东西,现在这些山山水水好似没什么感动可言。“画点什么?诶,画个人物素描好了,就画个女人,嗯,应该这么来。”进入状态的林炘很快投入其中,父亲悄悄站在他身边看了许久都没有察觉。
“这个女孩,你喜欢她吧?”
“啊,爸,你吓我一跳!这个女孩是我一同学,我们关系就只是同学关系,没其他的。”
“爸也年轻过,喜欢女孩子没什么害羞,我也没责备你不是嘛。不过,你怎么没画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好像忘记她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画了几次没有画好,干脆擦掉,有机会再补上。”
“画龙点睛啊,人眼最难画,眼神是最最难画的,儿子,下次好好看看她,别把她忘了。”父亲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走了。
林炘把画带到学校,每一次想把女孩的眼睛补画上去,总会忘记她的眼睛是什么样子,仿佛她的眼睛蒙着一层纱,脑海里总是模模糊糊的记不起她的眼到底是什么样子。
四
学院的教学楼设计的很怪,楼梯在楼外边,从转角就可以看到女孩在学生会的办公室,她经常在外面做海报,画展板。
林炘趴着栏杆,看着女孩拿着毛笔在给展板写字。女孩岔着腿,写字的位置可能不是很顺手,写着写着就看到女孩一跺脚,握着笔在板报前走来走去。女孩的展板只写了字,该有的画还没往上画,他抓着书就下到女孩的办公室。悄悄站到还对着展板生闷气的女孩后背。
“嘿!”林炘突然在女孩身后喊了一下。
“啊!你要把我吓死!干什么来了?来观摩啊?”
“你这画没上,要不要帮忙?”林炘看着展板的空白,脑子里已经有一个画好的展板构想。
“你行不行?别来坑我,画不好可改不了啊,这跟在课本上乱画是两码事。”
“相信我一次,画不好我请别人来帮你补行不?”
“行,就信你这一次,好好画,画好了组织上有奖励。”女孩将信将疑的把画笔递给林炘,“你真的可以啊?”
“就你话多,憋说话,看好!”林炘拿起画笔就开始画,感觉回到艺术考试的考场上,那时候画不好大不了是成绩糊一片,这回更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孩在身边。
“你原来学过画画?”女孩看着一副夕阳景色在林炘笔下慢慢成型,赭褐铺成近高远低的小坡,坡顶用黑色勾勒出一颗大树,树下一个小人慢慢推动秋千,和坐在秋千上的另一个小人看向远方缓缓而下的夕阳,从左至右画面又暗渐明,夕阳涂成温暖的明橘色,分不出到底是夕阳西下还是朝阳东升。
“算不得学,就是跟我爸随便涂了几年,后来去考试,没考上最好的那个学校,就没去。”
“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啊,看来你真没吹牛。”
“看吧!相信我绝对没错,这画肯定能符合要求,还好看,领导您满意不?”
“嗯~看在你还有如此出色的能力又如此卖力的帮我,组织上奖励你可以请我吃饭,你不是一直想请我吃饭么?”女孩背着手,一脸顽皮的对林炘说。
“啊?好啊好啊,没问题,你这突然答应我有点受宠若惊。”
“那就不去了,既然你根本就没想到能请我。”
“别,别啊,我请你一次容易嘛,好歹给个机会呗。”林炘苦着脸猛的回头跟女孩说话,笔一歪差点把画给弄坏。
“哎,哎,好好画,去就去,一惊一乍的干嘛,别把展板给毁了。”
还没到饭点,餐厅里的人不多。林炘拿过菜单,一边看一边对服务员说:“甜的不要,麻辣牛肉,太酸的也不行,就手撕包菜,水煮鱼来一份再上紫菜蛋汤。给对面的女孩子上一杯热巧克力,我要一杯冰咖啡。”
女孩看着林炘,眉毛一扬。两个人很多时候不用语言,对方一个表情,就知道要做什么。林炘用手托着下巴,说:“每一次你说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都记住,不要太甜,喜欢吃牛肉,饮料就是热巧克力还能接受,太酸的也不吃,喜欢吃微辣的,还喜欢吃豆皮。我有没有记错?”女孩低着头用手搅动杯子里的热巧克力,氤氲的热气遮住她的眼,说:“恩,算你有心。你是不是能把每一个人的喜好都记住?特别是女孩子?”
“哪能,我可没那么好的记忆力,领导您的喜好我肯定要记住呀!”他嬉皮笑脸的对女孩说。
吃完饭,两个人绕着学校操场的跑道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一圈又一圈。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女孩走在他前面,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女孩突然转过身站住,林炘的下巴差一点就磕在她脑门上。女孩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的目光定定的盯着他,说:“林炘,你能不能认真的过完剩下的两年?不要让自己这么浑浑噩噩的把一天一天浪费?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问过你舍友老戴,他说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林炘看着女孩很起劲在说话,嘴巴一直无声的开开合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那是他一生中最郑重的点头,一厘米一厘米下去,一厘米一厘米上来,再一厘米一厘米下去,缓慢而坚定。
五
“你们有谁想参加主持人大赛?要报名的快报名。过期不候。”班长站在讲台上对台下熙熙攘攘的人头喊道,这只是例行公事,每年都有的主持人大赛,在这个艺术人才极度缺乏的班级显然没有什么吸引力。
正打算说完了下去,教室后面举起一只手,“班长,把我名字写上去,我想试一试。”话音刚落,所有的目光“唰”一下投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班长惊诧的看着那个人,说:“林炘,你确定?”,“恩。”林炘说完又把头埋下去,余光瞥到女孩,她没有转过来,平静得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
回到宿舍,林炘罕见的把床底的箱子拉出来,打开,开始翻找合适的衣服鞋子。舍友都被这异象惊到,纷纷围上来问发生什么事。
小强一边往脸上敷面膜一边说:“肯定是出去约会,要不然穿这么正式做什么呀?”旭子扒着饭,说:“不对,肯定是把衣服借给别人,林炘这心态跟老僧入定似的,绝对不会谈恋爱。”只有老戴问道:“做什么呢?”林炘翻着箱子:“准备参加主持人大赛,糟了,没西服。”老戴看到这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从他的立式衣柜里取出一身西服,收腰黑色无翻领,按着一丝一丝暗金条纹,休闲款,用袋子好好的封着,看尺寸明显不是老戴的,老戴举着衣服,说:“你爸买了一套你的西装放我这,说你要是用得到就拿出来,如果用不到,那就扔了,被让你知道,看来终于还是用上了,大师要出山呐。”
第二天上课,林炘找到郭美美。
“美美,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恩?”
“这样.....”
在准备比赛的材料,林炘拿起手机把那段早就要发给女孩的话改了又改,考虑良久,重重按下发送键。
“这段话我打了又删掉很多次,很纠结是不是要跟你说,我不知道跟你说这些以后会怎么样,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但是我忍不住。我喜欢你,从来没有过的喜欢。这一年,从不认识你,偷偷看着你然后认识你,我趴在桌子上就能听得出你的脚步声,每一次你走过我身边,你的脚步就像音符一样能把我唤醒,虽然你不用香水,但是你身上的味道我闭着眼睛就能闻出来,你穿过的每一件衣服,每一双鞋子,每一个习惯,喜欢吃的东西,从未刻意去记,但是都刻骨铭心般融进我的血液里。”
女孩的qq一直灰着,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一直未曾出现过。Xx心烦意乱,只能强压着准备,不管如何,他希望能把最好的自己展现给每一个人看,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在自己曾经最熟悉的舞台,不想输给任何人。
六
那天晚上,射灯的光线让舞台上的气温上升几度,空气中飘散化妆品的味道,唇彩,粉底,音响电线发烫后微微的焦味混合在一起,有的人闻着手心发汗,有的人兴奋得身体微微发颤。林炘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去,多熟悉的味道,离开两年,这味道永远不会改变。
站在台上,搜索着台下的人群,想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射灯的光线让人看不清台下的情况,“也许她就在哪个地方,不管了,好好干,加油。”林炘定了定神,举起话筒:“亲爱的同学们,感谢你们在这个美丽夜晚能来到这里......”
灯光,掌声,音乐,微烫的空气,一个找回自我的夜晚。舞台,聚光灯,仍旧是林炘难以割舍的梦,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参加这个活动已经不仅仅是向女孩证明自己在郑重的履行当初那个诺言。
“各位,才艺展示这个阶段,我想为大家唱一首歌,同时把这首歌送给一位女孩,感谢她鼓励我来参加这个活动,感谢她让我能履行一个接下来两年要好好向前的诺言,杨宗纬的《一次就好》,谢谢。”林炘坐在高脚椅上,等着郭美美上台。
“一、二”郭美美拨动琴弦,台下寂静无声。
“想看你笑
想和你闹
想拥你入我怀抱
上一秒红着脸在争吵
下一秒转身就能和好
不怕你哭
不怕你叫
因为你是我的骄傲...”
“下面。我宣布,本次比赛的第一名是,林炘!”主持人大声宣布结果,站在台上的林炘努力往下看,“女孩应该会来了吧?”那一抹白色身影在舞台角落一闪即逝,”她还是来了”
当一切结束,比赛散场。解开领结,坐在舞台边缘,拿出手机给女孩打电话。
“你今晚来了吧?第一是我。”
“嗯?是吗?那恭喜你了啊,我今晚陪朋友逛街呢,没去看你比赛,真是不好意思。”
“你没来?啊,那不要紧,反正我已经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了,结局也挺好,不是么?第一,呵呵。”
女孩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说:“林炘,我们不合适,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对你没那种男朋友的感觉。毕业以后你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你的地方,你有你的家乡,我在这里有我的父母,我们不可能。”
“如果我留在这里,等你呢?”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飘洒而下,从未有过的冷。
“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别等我,我知道你喜欢我,这一年你一直在等,想做点什么给我看。你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们真的不合适,还是做朋友吧。”说完女孩挂断电话。
“呵呵,辛辛苦苦就换来这个么?真是搞笑。”林炘拿起外套,默默走进雨中,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唱起过一首《一次就好》,没有一双急切的眼睛在寻找一个女孩,没有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发誓要好好的把自己剩下的大学时光好好过完。
七
一个月后。
“爸,我打算考研。”林炘夹着书走在去自习室的路上,一边给父亲打电话,“恩,跨专业考,考一直想学的那个,对,虽然很难,我还是要试试,我答应一个人要好好把大学念完,再说,不再上一次大学,总会做噩梦,你知道。”
窗外又是落叶纷纷,值周的学生把落叶扫起来又慢慢的装车,再推到垃圾池倒掉。默剧般的场景一天要重复好几次,林炘每天看着他们这样劳动几次,每一周都是不同的人,快要记住他们的样子又会换另一群人。去年就是这个时候认识她,现在见面,还能相互问声好,然后就像陌生人各自走开。林炘很想对她说点什么,但是嘴巴跟那天晚上一样开开合合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和那天晚上一样,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最后给她写些什么吧,不管她能不能看到,也是写给自己。
“我知道旁人无法理解。其实一段爱情,是不需要别人理解的。这可能都称不上是爱情,就是我自己的单相思吧。我爱你,这三个字多么简单又多么复杂。有的人脱口而出,有人藏在心里。我就想静静的看着你,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对你说,能不能等等我?等我幡然醒悟,等我明辨是非,等我说服自己,等我爬上悬崖,等我修补好自己的心,再来看你?可是全世界没有人在等,一等,错过多少对的ta错的ta,一等,为了等你,忘记那个还在等自己的人,你不想让我等你。我曾经多么希望,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正好想我,我递给你的热巧克力刚好是你想要的温度,我说笑话的时候你正不开心,我唱的每一首歌都是你喜欢听的。好好爱那个你将会喜欢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你说你会为你喜欢的人把原则放得很低很低,会愿意为他做很多事情,你说着,我听着眼睛就有些发酸,哈哈。我会好好把剩下的两年过完,不为你能喜欢我,就为那个承诺,男人要说到做到。最后,你能不能想到我最喜欢喝什么?”
离校的时候,林炘将这封写给她又没交给她的信放在一个铁盒子里,和那一年他们一起去看电影的票根,一起旅游的纪念卡,都封存起来。将它放到只有床板的床上。提起行李,离开。四年,就这样结束。
The end
如果 1、
三年之后的又两年,林炘身边女孩已是另一个她。女孩很喜欢他,喜欢他的阳光,他的坚强,他的笑。
女孩挽着他的手走在街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棉花糖吃两口,就把糖棒送到他嘴边。林炘总是随意的咬下一小块,不知从何时起,他变得不爱吃甜食。
“亲爱的,你怎么非得每次坚持把那些活儿干完才睡呢?好几次书房的灯开着到天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还不是为了养你,天天吃吃吃,不多赚钱怎么行?”林炘说完就不停躲避女孩的“棉花糖追杀”,“臭林炘,你敢说我吃的多,今晚你睡外边吧!回头我告诉你妈去,你嫌我吃得多!”女孩的脸微微涨红,几颗晶莹的汗珠顺着脸蛋滑下挂在下巴上,气咻咻的撅着嘴看他。
手指把女孩下巴挂着的汗珠擦掉,又掏出纸巾帮她上的汗,边擦边说:“骗你的啦,因为我曾经答应一个人要好好的把大学最后的两年过好,起初是为了让那个人看看我不是个废人,那时候的我有多颓废现在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后来,就成一个习惯,把每一天过好,把每一件事做好,就不只是为了那个人。除了爱情,和生离死别,就没有什么事我真心觉得无力应对的。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那个人呢,要不是当初要好好过,我现在早烂透了,就碰不到你这千金大小姐啦。哈哈”
林炘说完把女孩背起,边走边说:“你吃得再多也是我的,多重我都背着呢,今天就背着你把这地儿走完,看谁说你吃得多,哪个吃得少的,让她男人也背着看看,肯定把那男的累死。”
“亲爱的,我要喝东西,我还是喝奶昔,你呢,热巧克力!”
“好嘞,奶昔和热巧克力,走着”
两个人慢慢走进熙攘的人流,林炘生命中那个爱喝热巧克力的女孩,或许那一别,就是一辈子了吧!
如果 2、
新同事欢迎聚会上,吵闹的KTV里林炘听到财务部要来一位新人,和他一个学校毕业的,领导指名要他多照顾,要不这种喧闹的场景与他无缘。
包房的门被推开,白色收腰衬衣,黑色紧身裤,栗色的长发,那个无数次在梦中的身影就在眼前。林炘觉得啤酒从未如此的冰,冰住他的喉咙让他一丝声音都发不出。疯也似的站起来抓住女孩的手,冲出包房。
“这几年,你过得还好麽?”枯涩的声音让林炘都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喉咙能发出的。
“怎么了?见一个老同学至于让我们的大记者这么紧张麻雀?”女孩一脸的顽皮,宛若第一天看到她的那个午后。
“啊,呵呵,看到老同学有一些激动,你怎么到这儿工作?你爸妈呢?他们身体还好麽?”
“很好啊,他们退休了全国各地旅游呢,准备以后跟着他们的宝贝女儿过,我在哪他们就在哪儿。”
“那就好,你真的就是想换个工作环境就来这嘛?这儿跟北上广比不了。”
“工作是其次,主要是来找人,如果找不到他,我还是要回去。”
“找人?找谁?”
“有个家伙,说着当年他要等我,那时候我认为远方还会有更好的,我考虑得太多,现在,我幡然醒悟了,我已经说服自己,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爬上悬崖,是不是修补好自己的心?最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还在等我?”
林炘笑了,笑得特别开心,就像七年前画上的夕阳一样绚烂,“领导,现在那个人等得可真是有点累呢。”
女孩眼珠一转,说:“这样啊,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好了。”
他定定的看着女孩,说:“不行啊,你独木桥横在我的阳关道上,一辈子跨不过去呢。”
“那就飞过去”
“不行,我没翅膀,做不了鸟人。”
“那就挖地道。”
“我不是土行孙,我想走过去”
女孩抱着肩膀,说:“唱一首歌吧,〖一次就好〗,那天晚上我没有听清楚。”
“好啊,不过我突然觉得有些渴,要不……”
“冰咖啡!”女孩笑着从天台往下跑,突然又折回来“林炘同学,你的信我收到啦!以后再写这种东西请亲手交给她。”说着把一张纸拍到林炘手里,回包房。打开那一张微微发黄的纸,上面有几团被泪晕开的墨渍。
冰咖啡最后还是等到热巧克力,苦涩期待着甜蜜,冰凉盼望温暖。最后的最后修补好心,站在顶峰的他还是等到那个幡然醒悟,说服自己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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