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爱情，云卷云舒3
两秒后，我右手扔下笔，左手迅速翻到新的一张。后背离开墙，他走起来。我用眼角的余光确定他的身影缩近着，他竟然在走向我！心跳力越来越大，险些将我从板凳上弹起来。他坐到我身旁，不大的声音压下我巨大的心跳声：“嗨。”
“嗨。”我对挂着笑容的他微笑了一下，随即将视线移回课桌上，一部分的我祈求他快走开。
“你怎么总不去吃饭？”他这样问让我更兴奋了，因为他平时注意过我，我没发现真是难得。
“会回家吃一些。”我想再说点什么，可脑袋似乎变作浆糊。
“嗯。”他仍然很轻松，“那你空余时间干什么？”
为了不显得无礼，我逼自己看向他：“做喜欢的事情。”
他笑得更大了，短暂露出可爱的门牙缝：“比如这个？翻了啊？”随便看，除了我越来越接近滚烫的脸，于是我替他翻过来。“很好。”他看着纸上的自己，“照着画的还是自己想的？”
“算原创，”我偷偷用唾沫润了润喉咙，“不过基于好素材。”
他扭头望了望朋友们，接着重新看着我：“你特别喜欢画画？”
“喜欢，不算特别喜欢。”我顿时感觉快憋死了，“我特别喜欢摄影，以后我要......做摄影师。”
他想了三四秒：“这是你的梦想。”
“是啊。”我欣然微笑着，“那你的梦想呢？”我猜他可能说“不知道”或“没有”。
“你猜。”他挺了挺胸膛，随后真的在等我说。
“猜不到，不过我觉得你大概适合做......模特。”我假装想了数秒，其实这个想法早就产生了，我怕如果他聪明些就更肯识破我。
他像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啊？那我记着点。”
“Plan B，后备方案，最好用不到。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我有种圆满的错觉。
该死的预备铃响起来，他不自觉地慢慢转了转眼珠：“放学走修路那段，你就知道了。”他一下子站起来，转身之前又冲我笑了笑。整个漫长的晚自习，我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一直等着放学。修路那段离学校不算远，因为大修而变为不大的无人区，我去了。推着山地车走在杂乱的人行道，我不时拨两下车铃。不一会儿，他立在废墟上唱起Beyond乐队的《海阔天空》，很好听，就像他会成为歌手。我的掌声响彻无人区，那晚或许是我高中时期最快乐的夜晚。
即将迎来大学生活时，我基本上没对爱情抱有期望。那时我已经变得比之前好了不少，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但我就是不觉得任何人会愿意与我坠入爱河。军训结束后不久，一个邻班的男生开始主动和我轻淡接触，不到一个月，他成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直到他向我表白的前一刻，我曾处于暗恋状态时的敏锐似乎统统变作迟钝，对他那客观看来呼之欲出的求偶意图毫无察觉。最初，他每天在网上问候我两三次，我仅以为他想拓宽社交。很快，他低调地参与起我去操场散步这件事，我只以为他要广交普通朋友。随后，他提出一起去附近的城市游玩、吃饭、看电影，我竟然认为他一个男生想要和我一个女生当好朋友，而完全没想到他提的是约会，于是我答应了。
那天，上午风大冷瑟，下午风小暖和，一切貌似顺利。其实他在表白前的数小时内暗示了好几次——不算感性的男生主动提及爱情还能是什么情况呢？然而我当时仍是榆木脑袋，只感到莫名别扭。满意地看完《夏洛特烦恼》，我和他去不远的公园逛了会儿，最后，两人在不算清澈的湖边坐下来。“天气更好了......要不试试和我谈谈？你给我感觉真挺好。”他的目光从侧前方飘荡的柳条投向我。我随之将视线从他秀气的脸上移到脚边的草丛，其实头脑几乎空白，即使想到了什么也和接下去的话无关，我重新看向他：“到现在我还没拥抱过别人，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是安慰我表白失败就好。”他在我微微展开双臂时主动抱住了我。那天剩下的时间里，我呢喃了许多次“太奇怪了”，而他在一旁笑得很清爽。那天之前，他没为我做很多事，可以说很容易就追到了我，不过在一起时他始终很珍惜我。我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追求，当意识到可以即刻体验恋爱这件不曾经历过的事，我下意识地接受了。这段感情于我而言始于对事不对人，终于对人不对事，一共半年，他实际上没做错什么，只是他不算对的人。尽管他有心我无意，我俩的交往状态还是大致像他单方付出，认真维系；我单向索取，信马由缰。
他总把能弄到的美食给我，虽然我不是热衷于享口福的吃货。他拿去我穿脏的衣服不出两天就拿来洗净的衣服给我，虽然边听音乐边手洗衣服对我来说有点乐趣。他在我生日送我印有我俩合照的马克杯、图文并茂的情侣相册，分手很久后我故意打碎扔了马克杯，一直悄悄留着情侣相册。他在我有些忙的时候帮我处理部分作业或任务，虽然我长期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践行者。据说我俩是学院内那一届最早成了的一对，那时两人又都是身兼双职的学生干部，因此组CP引起了不少学生的关注。那些关注令单身十八年的我感受到不小的压力，我知道周围除了我俩，没人真的在意我俩的关系，可我这个当局者不时一心二用，将自己置于旁观者的视角上，看待我俩一起在社交场合时的情形。
加上他在高中已谈过一次恋爱，与我相比，他更懂得如何处对象，尽管我俩看起来比较配，两人理应是拍档，我却隐约视他为竞争对手，将本该平等的爱情故事看作有输有赢的隐形博弈。情况在周围没怎么有认识的人时会好些，我的注意力肯放在感觉自己喜欢他以及尝试爱他。在星辰或太阳下的操场牵手漫步，在多种文化符号遍布的教室彼此依偎，在月光令树影斑驳的公寓楼边抚脸深吻。这样的我俩看起来亲密无间，不过两人分手时依旧是童子身，我想这算某种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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