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歌·殇4：风吹流云散（2）
新任太乐令林烨，三日后奉旨来教习灵妃琴曲。
簇新的官服，不知能否掩藏内心的万般情愫。
百转千回之后，青荷从一个古越的歌女变成皇妃；他终究还是借着她的努力，摆脱了低贱的伶工身份，一跃飞升为太乐令；这师兄妹二人的际遇，令多少人跌碎眼球，艳羡不已。
权力真是奇怪的东西。它把那个天真活泼小女孩儿变成了主位上雍容的贵妇，把他这个潇洒风流的伶人变成端庄严谨的朝廷大员。
气氛有些凝滞，似乎两人还不适应这种角色的转换。
还是青荷先开口（为什么，每次破局的总是她）：“师兄别来无恙？”
看他似乎局促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淡淡一笑道：“师兄不必拘礼，请你来，是为教习琴曲，当然还是要按师门旧称的，青荷多谢师兄教导。”
权力真是极好的东西。原本经常局促不安患得患失的那个人是她，现在，换成了他。他还没有学会官场中的玲珑机变。
刹那间，心头又泛起酸涩。他不懂得，只有在琴曲里，他们才有真正的自信和潇洒。如果可以，宁愿他永远是那个才华飞扬的俊逸少年，永远不被这功名的算计所累，永远不必卑微。
“听说，你要学《何满子》？”
“是。”
他沉默半晌。她想起他所讲的故事，他告诫过的那些话语；可是，没办法，上天生出某些奇异的东西来，总又要生出某些人专门来守护、传承它们；兜兜转转来到此地，她吴小蛮大概生来就是为了这支曲而存在的。她认了命，纵使有什么不测，也算是上天命定，怨不得旁人。就像他，不也是最终从师父那里学来了么？
他看出她无言的坚定，也再无力去反驳——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嘴里称他一声“师兄”，难道他真的就只当还是她师兄不成？权势，从来就是他又渴望又畏惧的东西，现在也一样。
《何满子》的曲谱拿在手里，仔细看，曲调间自是有悲怆之气，可是，也看不出有什么玄妙的东西。
“其实我也不解这其中玄机，”林烨沉吟片刻，说道，“师父说，何满子前辈临刑前创作此曲，情之所至，声动云天。后来她漂泊江湖，不知所终，这曲谱也不一定是出自她手，也可能是旁观者中恰有熟知音律之人，后来凭着印象把这曲谱记录下来；也有可能是后来者杜撰。师父得到这曲谱也是机缘巧合，但他也并不能完全参透此曲。”
“参不透参得透，也得看机缘吧。对于我们这些乐人来说，能看到传说中的此曲，也算是了却平生一桩心愿。明儿先试着练习一下，看能不能唱得来。”
“这个嘛，还是不要贸然练习的好。此曲音调跨度极大，低处极低，幽婉曲折，沉郁悲凉；高处又极高，穿云裂石，慷慨激昂，对乐人的声音要求极高。咱们伶人发声唱曲，素来多用喉和头部的共鸣，少数高妙者还能用上鼻腔，或是胸腔。然而此曲应是要用到全身各处的共鸣，且能极自如地疾速转换。不知你这几年是否还做日常功课？须得先好好练练声，叫这几处声腔的运用极为纯属才是。”
青荷不得不佩服林烨对曲谱的理解的深入：“多谢师兄指点，师兄所言极是。”
“再者，何满子前辈所处开元盛世，我大唐万国来朝，长安云集了各国使臣商贩，据说波斯人的酒肆里，漂亮的胡姬当庐卖酒，不乏能歌善舞的乐人，还有西域的乐器，羌笛、筚篥、胡笳，音色粗犷悲怆，配上西域特有的曲调，也应该有别种风情。所以，不妨研究一下西域的曲子，看能不能有所收获。如果能听一听胡姬的演唱就更好了，只可惜现在……，只能从前人的诗句里窥知一二了；可是诗人通音律的不多，这方面的诗也是极少的。”
青荷点头，这林烨，心思也真是细腻，这倒是一个新的思路；看来也在这乐谱上花了不少心思。
林烨见她点头，又道：“不过也别太过于执着了，师傅说，这何满子前辈终究是个传说，世间极品，必还得有特殊的境遇才得以促成。”
青荷自此全心全意练声，并搜集西域的曲谱资料，隔上一段时日，就和林烨研讨交流。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充实而忙碌地过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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