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歌·殇4:风吹流云散(1)
那三妃纵然对青荷颇看不上,但好在有皇后从中巧妙斡旋,暗中相护;青荷又性情散淡,不问政事,整日无非歌舞抚琴;皇帝也忙碌得紧,倒是不怎么到她这里来,时日久了,倒是过得也安稳。
青荷虽在深宫,却也知道了皇帝的不易。李瀍真是个不错的皇帝,日夜忧劳国事,又费劲心思辗转腾挪,艰难调理朝中各种关系。他有太多不得已:登基之初,仇士良手握神策军依仗拥立有功,飞扬跋扈,胁迫他在朝中大清洗,先废太子成王,又大肆消减安王的权力和党羽,最终逼得安王不堪俯就,趁机抓住他言辞的疏漏罗织罪名处死。
仇士良一一清除了强劲的对手,渐渐松懈,日益跋扈;李瀍耐心隐忍,巧妙化解,他知人善任,在这场不动声色的更艰苦的战争里费尽苦心,在朝堂,在各藩镇,在各个角落,支持他的国丈和大臣们悄悄布下一个个棋子——他这么多年结识的有胆有识之士,慢慢渗入各个部门,身居要职。
他信任宰相并听从他的建议,渐渐削弱藩镇势力,一点点地收回兵权;遇到强硬的就武力讨伐,各地节度使不再嚣张跋扈。
他下旨灭佛,令大量的僧侣还俗从事生产,以减轻百姓供养的负担。
……
青荷对他日渐生出爱意,虽然他看起来并非很宠她——这爱里,应该是有很多敬重吧,这敬重里,也有她对他的日益懂得和怜惜——他以一腔孤勇和热爱,辛辛苦苦地修补着这千疮百孔的国家,他的才华和潇洒背后还有更深沉的睿智和慈悲。青荷觉得她的冒险一举真的是值得。
皇帝偶来看她,她从不提什么要求,也不像那些歌舞出身的主子,满身带着从底层攀上来的骄纵。
那天,他得空过来,感叹忙于诸多事务,已好久没有听过琴曲,感叹说想起从前宴饮舞乐的日子真是再也无福消受了。青荷抚琴,唱了两支曲子给他听。他品着茶,惬意地赞叹:“还是唱你家乡的采莲曲最好听,就像那年你在生日酒宴上唱的……”他的目光里泛起深情,看得她心神荡漾。
他又说起她的家人,说是叫人去她家乡看过,家人都已安置得妥当,弟弟也已到省府的学馆读书。他沉吟了一下,似有犹豫,最终问道:“你——要不要——叫他们上京里来陪你?”
她抬头看去,几年时间,忧劳已经侵蚀了他的青春,今年该是三十岁了吧,看他的鬓角丝丝华发,闪出刺目的银光;看他的眼梢额上,已生出细密的皱纹;看他的黑如深潭的眼睛,带着掩不住的疲倦和血丝……
心底泛起丝丝酸涩。她笑笑:“不用了,他们过得好就好了,终究是身无长技,这里不适合他们,到京来反倒不开心随意。”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吧,且不说他们鄙俗无知,从他们卖了她的那天起,她就仿佛知道,虽是血浓于水,无奈世事无情,有些缘份,终究是要逐渐淡薄的。
他的神情里,竟有了些许轻松;不再说起这个话题。青荷微微一滞:恐怕他也是这样想的吧。
又沉吟片刻,她似下定决心,放下茶盏,起身跪下道:“臣妾有一个请求,还望皇上应允。”说着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哦?什么事竟值得你如此郑重?起来说罢”。
他扶她起来,目光中的安然渐渐抚平她心中的惴惴不安。
“我想,继续跟林烨学艺。”
他不说话。
她斟酌着词句:“按说在王府的这几年,跟着各位师父学得也真不少了,不过,曾听林烨说过一首《何满子》,我一直很好奇来着,他只不肯教我。自您登基以来,他闭门跟师父修炼,去年师父病逝了,以他的性子,应该是把这曲子学到了。”
他笑道:“还当什么大事如此郑重,我倒以为,在这上头不必过于执着……”
她把心一横,大着胆子继续说:“林烨这个人,虽说功名心是太大了些,但他生性聪明,经此一变,应是有所改悟,再说他在音律上的造诣和才华,你也该是清楚的。我别无所求,只想潜心钻研这支曲子,还望皇上成全。”
他沉吟片刻,又笑道:“没成想你倒真成了个乐痴,看来老天生你,真真是为音律而来呀!好!教我想想……朝中太乐令刚好年纪大了,该告老还乡了,明天拟旨叫林烨任太乐令。朕的皇妃,岂能是等闲之人教得?”他朗声一笑,饮尽杯中残酒,起身离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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