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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去花店学插花,教我的花艺师小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江西女孩。8年前,也就是她高中毕业那年,来到父母打工的A城觅得花艺师一职。
她今年26岁,还没有男朋友。我们很自然地谈起了父母催婚的话题。她说,她妈妈与众不同,不仅没有催婚,还叮嘱她,不要着急,要好好找,一定要找一个态度好,对她好的人。
看我有些好奇,爽朗的小晴像倒豆子一般说起了她妈妈的故事。
小晴老家在江西的一个小山村。她妈妈21岁那年奉父母之命成了婚,父亲比母亲大3岁,小晴说,当年母亲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因为她觉得对方脾气不好,但是她的父母认为这个女婿身强力壮、能干活,他们要定了这门婚事。
晴妈是在21岁那年生了小晴的。小晴的记忆里, 父母说话基本靠吼,吵架是家常便饭,打架也时有发生,打到街上去也不足为奇。
为什么吵呢?
他们什么事都有吵的可能。
比如夏天吃西瓜,晴妈觉得祖辈、别人都是先拦腰一刀,你却竖着分成两半。你连切个瓜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能办成什么事呢,然后给你指出了,你还不服,还觉得你对我错,那么谁怕谁呢。
晴爸觉得, 切个瓜,你都要指手划脚,我知道嘴上服个软认个输就过去了,但是偏不, 那样就不是我了,谁怕谁呢。
晴爸和晴妈就像错位了的上牙下牙,为了生活,各不相让、坚硬地碰撞着。
有一次,她妈妈让她爸爸给两个枕芯套上枕套,铺上枕巾。
半夜里,她妈妈起夜回来,瞥见一个枕头没了枕套,枕巾耷拉在床边,她立马把晴爸叫醒,问他枕套的去路。
晴爸睡梦中被莫名其妙地叫醒,气不打一处来:我哪知道枕套去哪里,难道我把它吃了。晴妈不依不饶,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结果晴爸火大了,把被子掀个底朝天。枕套依然不见踪影,晴妈冻得瑟瑟发抖。
后来发现另一个枕头上套着两个枕套, 那夜两人无眠。
有没有想过离婚呢?我问。
妈妈倒是一直会提,但是爸爸死活不肯。小晴说,其实说到底,妈妈也不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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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曾经对长大了的小晴说,如果当时离婚了,你跟着你爸,我怕你连小学都毕不了业,如果你跟着我呢,有后爸的日子也不好过。
很多时候,很多人的日子就是这样,看着风雨飘摇,实则无比坚固地一路走着。一路上,小晴又多了一个比他小8岁的弟弟。
10多年前,也就是小晴念初一那年,父母为了挣钱供姐弟俩念书,背井离乡来到A城打工。从那年起,每逢暑假,小晴都会带着弟弟来到A城看望父母。
13岁的小姐姐带着5岁的弟弟,拖着3个蛇皮袋,蛇皮袋上写着他们的名字,袋口用显眼的绳子扎紧,那是爷爷给他们的行李作的双重记号。
记忆中的大巴超载严重,三人座一直会被安排坐5人以上,小晴和弟弟被分插两处。小晴总是被安排坐在两个座位中间接壤的地方,一点也不舒服,而弟弟因为人小被作为添头,安排坐在人家腿上,10个小时的车程里不停地被移来移去是免不了的事。
我问小晴,那些年的暑假,你们姐弟俩那么辛苦来A城开心吗?
开心、超级开心。小晴手里的花兴奋地颤动,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心花怒放的她。
父母还是那对父母,但孩子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
18岁的弟弟如今已经是一名大一的学生,姐弟俩回家,遇到父母吵到不可开交之时,会忍不住发话:你们这样子,不如离婚吧,我们姐弟俩绝对不会反对,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
听闻此言的妈妈一愣:哪有子女劝父母离婚的。显然她觉得姐弟俩这牌出得不按常理。
当然,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磨合了26年的两个人,如果要散早就散了,留下来的必有其异常牢固的粘合点。你不知道,并不代表这个点不存在,也丝毫不影响其粘合功效的发挥。
就好比断骨的两半,不停地摩擦,非常痛苦,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两半始终不曾分离,终于,足够的时间让它们合为了一体。尽管结合处疤痕累累,时不时还隐隐作痛,但是那种痛和把它重新掰断的痛是不能比的,一种是已经麻痹的痛,一种是山崩地裂的痛。至于吵架,已经成为了夫妻间的交流模式,有的时候是在刷一种存在感,因为这样的你遇到了这样的我,所以我们吵。
小晴说,年岁渐长的父母吵架的频率在减缓。有时晴爸一看, 晴妈的埋怨有挡不住之势,就马上骑个车,出门蹓跶一圈。用晴爸的话来说,现在她说出上半句,我都能快出她一拍把下半句接上,再吵有什么意思呢?
我忍不住想笑,看来,任何事物都要推陈出新,才能延续发展,吵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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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节,小晴回老家过年了,她说原本爸妈中可以有一人留在A城看守小店的生意,然后另一人和她同行。但是两人和往常那些年一样,无比坚定地要一起留下来看店。晴爸甚至夸张地说,离开了他,晴妈会饿死,他不放心她一个人照看店又能照看好她自己。
谈话中,我还得知,20多年来,每次晴妈起夜,都是晴爸负责开灯。看到我惊讶的眼神,小晴补充道:我妈只需稍微一碰我爸手臂,他就会开灯。天哪,这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我心里嘀咕。看我还是困惑,小晴说,因为我爸睡在有开关的那一边。
好吧,那样冰火两重天的父母爱情,真的不懂。
当然,再怎样演变也阻挡不了晴妈由来已久的遗憾。但是,随着岁月的推移,这份遗憾仿佛更像翡翠手镯里的一颗沙石,让主人觉得没有它更加地不习惯。
有天,正在上班的小晴忽然接到在医院看门诊的妈妈的电话,原来是一对候诊老夫妻温暖和谐的场面刺激了她。70来岁的大伯耐心地教70来岁的大妈刷微信,盈盈的笑意、浅浅的话语,触及了她心底的伤痛。电话里,她用一贯的尖锐语气对小晴说,难道人家遇到的是人,我遇到的是鬼吗。
小晴估计,那天回家的老妈一定会带给老爸一场暴风骤雨,好在,那已经是百炼成仙的场景了。
小晴讲完关于她妈妈的故事,我们的插花也差不多完成。
每个人心中幸福的样子都不相同,有的是带刺的玫瑰,有的是素洁的玉兰,有的是芬芳的茉莉......,就像花篮里不一样的花。
因为你不是她,所以她的幸福,你可能不懂;因为幸福不像体温计,有明确的标准和刻度,所以可能有时她自己也不懂。
“有”时无感的人,请想想“无”时你会何感。而作为主人公以外的任何人,要做的只能是:不打扰他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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