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幽灵

作者: 惬意的幽灵鲨 | 来源:发表于2017-10-24 07:27 被阅读222次

    “各位,现在我们终于有委托了。”

    例会时,社长郑重其事地说。他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撑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这和他平常给人的印象相差很大。他笨手笨脚地把钢笔别在衬衫胸前的口袋,试图强行营造出穿着西装时的庄严模样。我看地双眼发直:等等,穿西装时钢笔分明不是挂在口袋外面的啊!

    这显然起到了反效果。我身旁的女生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是第一个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回荡,我听着只觉尴尬,却似乎给了社长不小的动力。他重整旗鼓,清清嗓子接着说:

    “你们也知道,校庆将至,学校方面各个社团也都活跃起来,学生会也在积极调动,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会拉下脸来找我!”社长乐开了花。

    听罢身旁的女孩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个性乐观的她卯足了劲为社长叫好喝彩——这不是在阿谀奉承,她天性如此。

    我只是再一次环顾四周:临时找来满是垃圾的空教室,窗外熙熙攘攘的嘈杂人群,以及我一到饭点就静不下来肚子。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社团,也是我们的社团日常。这次的例会也是昨晚才慌忙通知的——估计又是社长在睡前突然想起此事,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惊醒——到这时我才想起来这是我这个月第一次开会。

    我们的社团叫“灵异社”。我对外人都羞于提及这个名字,如果他们硬要问我就说没有参加社团搪塞过去。因为实在是……太奇怪了。除此之外哪怕随便起个也行啊!什么“超自然调查社”,什么“未知事件研究社”,虽然还是很奇怪,但至少比这个简单粗暴惹人尴尬的名字好上千倍。

    此刻台上唾沫星子乱飞的社长,“灵异社”这个名字也是他起的。他很不擅长起名字。台下的那个少女,也就是一直给社长打气鼓励的女孩,和我一样是这里的社员。她叫窦单。我和她是中学同学,小时候也玩得很好。不知道社长是用什么办法把她骗了进来,然后她又把我拉了进来,因为平常我对那些“超自然”事件也很感兴趣,刚开始还满心期待,直到进了社团才发觉自己上了贼船。

    除去那些时隐时现的幽灵社员,也就剩我们这几个常驻人口。也就是说,这个社团实际上只有三个人。而且因为没什么动静,到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社团存在。

    所以说这算哪门子的社团啊!

    而且平常要么都是社员各自活动,要么就是社长把我们招来,开个聚会吃喝玩乐,活动也和“灵异”完全搭不上边。

    虽然我们社团的名字没有被搬上台面,但如果你仔细去翻找校方的社团名录,你会惊讶地发现这个社团竟然还没有被除名。这本身就已经非常“灵异”了。

    有传言社长的后台很硬,我觉得很有可能。但看他平常傻呵呵的样子,难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不过自从进了这个社,虽然感觉上了当,但也意外的舒服,因为根本无事可做,平常也只是读读灵异小说与世界未解之谜。我觉得改成“度假社”或者“咸鱼社”也不错。

    回到正题,在我回忆进入社团的那段时间时,社长已经讲完了他的演讲。

    按他所说,学生会的人找到他,并交付他一项“只有我们社团才能完成”的委托。这还真是罕见。平常学生会的人见了我们就像见到鬼一样,他们根本就瞧不起这个子虚乌有的奇怪社团,作为其中的社员,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抬不起头来。

    这下我和窦单也来了兴趣。“该不会真的闹鬼了吧?”我半开玩笑道。

    “聪明!”社长打了个响指。

    “什么情况?”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我知道!”窦单跳起来举手,“我听宿舍里的同学说,那栋女生公寓闹鬼呢!而且今年闹得可凶了!”

    “没错,就是那个事情。”社长满意地点点头,完全把我晾在一旁。窦单为人非常八卦,这些事情她知道我不意外,但三个人里就我一个埋在鼓里也太过分了吧?而且什么叫“今年闹得凶”?敢情这鬼每年都有闹只不过平常比较低调?

    在我催促下换成窦单向我说明,原来在西四公寓楼经常传来闹鬼的传闻。接着窦单向我绘声绘色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夜深人静时会听见有人在宿舍阳台徘徊的脚步声,女生们壮着胆开灯却一无所获;有时候舍友回去,空无一人的床却在半夜自行摇动嗡嗡作响;更有甚者,一女生周末晚上摸黑开灯,灯泡在开灯的一刹那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这些传言我学姐的学姐就说过了,到现在大家睡前都会说出来吓人玩。”窦单总结。

    听罢我有些困惑。一个闹鬼传闻既然可以传播地如此广泛,还经久不衰,那多半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我看了看社长,他表情凝重,皱眉思索。我知道虽然平常他看起来不正经,但身为“灵异部”的一社之长,他阅历过人,说的话多少还是有些权威可言。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神灵鬼怪。”社长笑着摆摆手。

    “注意立场啊社长!”我大喊。

    看来社长都没有搞清楚状况,亏我还那么信任他。

    “怪不得学生会的人那么急。今年校庆还挺重要,听说什么领导要来视察,电视台还要来拍。在我们放暑假时就已经把学校彻底粉刷了一遍,虽然里面还是没有变化。可能是不希望关于闹鬼的传闻造成不利影响吧,所以学生会让我们来查这个。”社长总算是分析出什么。

    “那就去调查吧!我先去好好歇歇,你们自由活动。”我还期待他能有什么高见,没想到下一句就是让我们去调查。他自己完全就是随性而行啊!

    “正好我最近在和舍友谈这个!窦单马上就去办!”窦单得令后跳起来顽皮地敬礼,抓着我的手就往外面跑。社长是说话不动脑筋,她则是做事不动脑筋。我叹气着抱怨,被她连拖带拉带出门外。

    调查首先从窦单的舍友开始。采访地点是学校的紫藤树走廊。

    女生的情报网不可低估。我准备好笔记本,和窦单采访她的舍友。

    窦单的舍友对此颇感意外。正是她第一个把怪谈带到宿舍。平常女生们口耳相传的校园怪谈此刻要正大光明地摆上台面,她反倒不自在起来。为了消除她的顾虑,我反复强调不会对外宣扬,也不会因此影响她的社交圈。她这才打算协助我们。

    她口中闹鬼怪谈的内容和窦单说的相差无几,只有细节稍微不同,但无关大局。

    “这些事情你们是道听途说,还是真的亲身经历?”记下关键词后我问。

    “我们宿舍没有。不过对面那栋楼真有人见过,我就是听她们说的。”女生说完顾忌地瞟了瞟与自己宿舍相对的大楼,正是闹鬼最集中的西四公寓。

    接着我在窦单的帮助下又采访了同栋楼里的多位女生。她们都只是听过这样的传闻,但没有亲眼目睹灵异现象。我暂时得出定结论,窦单所在的公寓只是闹鬼传闻的传播区,而非发生地——前提是这些灵异事件的的确确存在的话。虽然身为“灵异部”社员,但真正面对这些未知事件时,多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我又回想起社长那句“哪里还有什么神灵鬼怪。”或许这是在反讽,他就是想藉此机会让我们长长见识?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宽慰,让我们放下顾虑不要紧张?

    现在没时间去琢磨了。

    我们得着手调查西四公寓的事情。

    女生西四公寓位于校园最西边,也是距离大门最近的宿舍。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从这里出校活动应该是最方便,但也因为这特殊的地理环境闹出不少乱子。

    去年有校外人员翻过围墙偷窃,西四首当其冲。前些年据说还有偷窥狂与偷女生衣物的变态出没,那时西四也是重灾区。每次事发校方都尽量把事情压下去,所以这些事情要么被大众遗忘,要么偶尔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学校也在忙于维护校内安全,但毕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人知道下一次意外会在何时发生。真是辛苦了大门的门卫,那位大叔工作的确很尽职,只可惜天不作美。

    而且我还真的挺怕那个门卫。他感觉要比同辈人苍老不少,那张充满莫名悲伤与凝重的脸就像门神一样,谅是真有牛鬼蛇神也要被吓退半分。

    抛开这些不谈,我在窦单的帮助下又随机抽调了几位西四的女生。

    其实和我想的差不多,女生们也都知道大概,可闹鬼的怪谈具体从哪边传出她们也不知道,而且她们都没有亲身经历。但唯一的不同,是有人提及鬼的样貌是个女学生。这个线索让我激动万分,可再问就问不出来了。遗憾归遗憾,但我们不可能把这栋楼里面所有的人都问一遍来找到源头。

    调查似乎陷入了死胡同。今天也只能作罢。

    晚饭时这窦单一直在嘟囔关于西四闹鬼的事情,我今天听了无数个版本的闹鬼事件,现在只觉得头痛。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原来是社长发来短信,叫我们去图书馆的包间,他整理到了一些新情报。

    社长到底是社长,才大半天的功夫就已经展开了情报网。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依靠他的力量。图书馆有很多供同学租借的包间,隔音效果又好,在里面谈事情再合适不过。

    等我们风尘仆仆赶到社长所在的包间,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之前一直在搜集情报,关于那个闹鬼传闻的源头,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社长扶正镜框。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社长早就开始收集资料,所以他是等到收集完毕后才把我们召集起来调查。看不出来他还深谋远虑。我暗自敬佩。

    “我好好调查了一下,这学校以前的怪谈可不止西四闹鬼这一个。据说清代这附近是乱葬岗,后来抗战日本人还在这里挖过万人坑,内战时这里也死了不少人。所以这附近要是没有闹鬼或怪谈的传闻反倒奇怪。或者说,早在学校建立之前这里就有了。周围的老年人也都能说出几个,谁叫我们学校地处偏远。”

    经社长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了印象,每一届同学都奇怪,为什么教学楼大多都密集地都靠着操场。后来不知听谁说,这操场下其实是以前战时挖的防空洞,里面阴气太重,所以需要用周围学生的“人气”来压制,不然哪天就坍塌了。

    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设计失误。虽然事实也应该如此,但这个设计却恰好给了“防空洞”流言的可乘之机。我们学校的后山的确有废弃的防空洞,而且流言传播的时候正逢全国“天坑”事件频发。现在想想,如果底下真的是防空洞,那天天这么多人在操场上走,这么久来也早应该塌了吧!

    “但我不太明白。”我说,“虽然能理解这些怪谈的源头,但过了这么久也应该早被人忘了!而且这些怪谈和西四的有什么关系?我听说是女学生模样的鬼在闹事,怎么看也是近十年的事吧?”

    “这就是真正有趣的地方。”社长得意地笑笑,“这些怪谈会自己进化。”

    “进化?”我脑海里顿时充满了达尔文的巨大头像与猴子变成人的一字长龙。

    “这些怪谈流言会自己复制,自己传播,自己进化,最后优胜劣汰,就和基因一样。上次我难得来了兴致弄个讲座,你又睡着了吧。”社长不满。

    我只好认错,请他说下去。

    “怪谈流言因为某个事情产生后,就会在人与人之间口耳相传,自然就会传播开来,一边自我复制,一边扩大它的影响,就像一个细胞在自我分裂以此繁殖一样。但是在传播的过程中,人们总会有意无意地添油加醋,或是忘掉一些部分。所以怪谈在自我复制的同时也就产生了很多不同的版本,就像自然界同种生物存在微妙的差异一样。你生物学得好,就把这理解成怪谈在‘繁衍’过程中产生的‘变异’吧。”

    我迟疑地点点头。

    “然后,你知道在自然界,不同的变异有时候会让该物种更加适应环境,有些却恰好相反。怪谈也是。那些在传播过程中变得更加深入人心,变得更加惊悚与真实的怪谈得到了延续下去与进一步‘进化’的机会,而那些在传播中没有引起人们猎奇心的则渐渐衰弱,最后退出人们视野。这不就是所谓的‘优胜劣汰’嘛!”

    这时我才听懂了一些。而一旁的窦单早已经呆掉了,双眼发直,听天书般往嘴里塞着巧克力糖。

    “环境也很重要!特定的环境也会对怪谈的进化造成影响。既然这里有供怪谈生长的土壤,那么怪谈要长久地流传下去,还必须要与时俱进。”

    说着社长祭出档案:“在文革时学校里几个教授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被红卫兵当众武斗。其中有位教授的女儿正好就是这里的学生,虽然档案上没有过多提及,但结合其他细节,她很可能也遭遇不测,因为在她父亲被逼上吊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我还去专门查了那个教授的家庭状况,她的女儿下落不明。多半也是死了吧。”

    他究竟是怎么查到这些的?我惊叹。不过社长也不是第一次向我展现他的神威,我本该见怪不怪。

    “所以过去有相当一段时间,学校里流传着那个女生的鬼魂在校园游荡的怪谈。这个传说的源头很可能就是那个女孩。而且为什么主角偏偏选她,我猜啊,她应该就是死在这个学校里,而且甚至可能恰好有人目睹了她死去的场景才导致了怪谈的产生。不过自杀也好他杀也罢,搞不好到现在她的尸骨还躺在校园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呢!”社长露出坏笑,窦单尖叫起来。这些估计都是他的推论,看样子他打算制造新的怪谈了。

    “女学生幽灵的怪谈在那时候就很有名了,甚至闹到了老师耳朵里。你去问问现在的老教师,当时他们都多多少少听过。”社长说。

    “所以说,现在的西四闹鬼就是由这个怪谈‘进化’过来的?”我问。

    “是的。我还特意问了下,起初闹鬼的传闻就是门卫巡逻时发现的。他说看到有白衣女孩在西四外面飘荡,当时没有大范围传开。直到同年一个班的学生集体报告,说在她们住的西四公寓有灵异现象,这才广为人知。如此算来,怪谈从诞生也就过了五六年。”

    “但还有一个地方我弄不清楚。”社长皱眉,“当时闹鬼的地点不定,从教学楼到操场都有,可现在闹鬼的地方只局限于西四宿舍楼里,这可能是怪谈在被进一步加工的时候添上去的新设定。”

    “那会是谁加工的这个怪谈?”我也奇怪。

    “不一定是一个人,可能有很多。每一个怪谈的传播者都是它的缔造者。但现在我们要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新怪谈的诞生。”

    社长已经分析了闹鬼怪谈的前世今生,却止步于最关键的瓶颈。催生了怪谈“进化”为如今肆掠西四宿舍的鬼魂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社长查了很多资料却一无所获,更别说我了。

    这时耳畔传来轻微的鼾声,循声看去只见窦单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原……原来我的分析这么没趣吗!”社长大受打击,满脸幽怨地蹲到墙角去画圈圈。

    “就把她丢在这吧。让她这么贪睡。”我开玩笑。

    “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吧,没有兴致了。”社长很多时候都靠“兴致”行事,一旦没有了兴致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窦单她最近要接待回来的学姐们,今天还抽出时间陪我调查,一定累坏了。社长你就体谅她吧。”我连忙拉住他。

    这时窦单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

    “我刚刚做噩梦了。”她嘟囔。

    我不明所以,以为她还没有清醒。

    “学姐讲的故事好吓人啊,没想到她们也经历过闹鬼。刚刚我睡觉就梦见女鬼跑到宿舍里面,可吓人了。”她是在胡言乱语吧?我有些不满,但还是把刚刚社长的分析说给她听。窦单虽然不太靠谱,但她在刚刚睡醒的那段时间反而是脑袋最灵光的时候。

    我不太理解她大脑的运行规则。平常窦单为人健忘,很多事情只要不说出来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而且在我印象中每次我和社长讨论时她就在睡觉。可把她喊醒后她不仅能大致复述出我们刚刚说话的内容,还能提出不少建设性的问题,甚至会想起很多平常忘记的重要信息。这是什么超能力?

    看来刚刚打盹时她想起来了一些东西,而且多半来自那些已经离校的学姐。我和社长相视无言,只能等她的思绪彻底展开。

    见窦单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我连忙给她递过去一瓶可乐,我本想留给自己喝。

    “我想起来了!”灌了好大一口,窦单突然来了精神,“那天陪学姐们聚餐,喝了些酒后有学姐说了一个秘密。”

    “是什么?”我和社长异口同声。

    窦单运运气,看着我们然后张开嘴:

    “她说,在西四公寓的某个宿舍里,死过人。”

    在校外的咖啡馆,我们找到一个靠窗的明亮位置。在窦单的帮助下找到那些学姐并不困难,我们没有道明此行的目的,只是说让想向她们请教一些事情。

    所以一开始我们都聊得很愉快。学姐们都很健谈,而且对我们这些后辈毫无保留,也没有身为毕业生的傲气。窦单这样的人来疯性格早与她们打成一片,甚至连我都越聊越欢,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饮料喝了好几杯,我们终于打算把话题绕回正轨。

    窦单私下用手肘戳戳我,她不想亲口提及这个话题。我硬着头皮开口:“其实我们最近在调查闹鬼的事情。学姐你们应该也知道,但可能……可能你们在当时知道的比我们更多吧!因为那个时候怪谈才刚刚传开。”

    我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精心准备的腹稿一出口就紧张得前言不搭后语。

    面前的这些学姐五年前正好还是在校学生,她们很可能见证了怪谈的出现与发展,她们的提供的信息将会非常重要。

    学姐们表情一下凝重起来。

    窦单埋下头。她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听到学姐们当时的谈话,现在又供出了其中的秘密。

    “我就直说了吧。我们调查的怪谈就发生在西四,而且我也听说那里曾经有人去世,学姐们知道当时的情况吗?”事到如今我只有把话题强行推进下去。

    “我们不知道……”其中一个学姐刚准备否认,却被另一个长发的拦住了。

    “你们问这个干什么?”长头发学姐问。

    我只好把自己社团的调查与学生会给我们的委托全都说出来。毕竟要想博得对方的信任,首先自己得要毫无保留。

    听罢学姐们沉默了。这种沉默反而给我一种预感:她们真的知道些什么。

    “过了那么久差不多也该说出来了吧?”长发学姐看看同伴。大家低下头。

    “不知不觉我们都已经毕业了。那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当时全班都哭作一团。你们真的很厉害,已经调查到这里。”学姐叹气。

    “所以有人去世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吗……”虽然马上就可以揭开谜团,但是我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嗯。虽然学校一直在掩盖这件事,但我们那一届的学生印象都很深。尤其是我们。因为她就是我们的同班同学。而且那个时候班上很多同学都住在西四。”

    “恕我冒昧,那个去世的女生……”我问地如履薄冰。

    “她就是在西四楼里晕倒的。后来就被送到了医院。我们都以为只是小伤,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是意外吗?还是……”

    “学校当时对外宣称是意外,那女孩在宿舍后脑不小心撞到了床框,那里本来就有旧伤,结果隔天晚上突发脑溢血,人就去医院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生命真是脆弱。

    “当然,那只是校方的说法。”学姐冷冷地说。

    “但当时明明什么都很正常啊!”另一个学姐情绪激动,“她就在我对面,睡觉前我知道她撞了一下床,她也疼得叫了出来,但是第二天整个白天她都什么事都没有!”

    “然后在第二天傍晚她开始呕吐,头疼,最后就晕倒了。我们当时怕的要死,如果我们那时候早点叫救护车或许还有救……都怪她!都怪那个混蛋!要不是她我们的涵也不会死了!”她声音有点大,惹得周围人看过来。

    看来“涵”就是那个去世女孩的名字。我叹气。这位学姐似乎非常痛恨某个人,是谁呢?

    “是那个老师。”长发学姐说。我注意她的声音开始发颤。

    “当时教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个不讲理的老太婆。当时大家都非常讨厌她,甚至写过联名信要求校长将她换走,但一直没有成功。她上课要求非常严格,喜欢用金属教鞭去敲人的头。我记得在涵昏倒的那天正好就有她的课。她因为和一个男生说话,后脑勺被狠狠地打了一下。声音很响,全班都知道。”

    等等,打到后脑勺?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是因为老师的鞭打而伤及后脑,那么整个事件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当时我们谁都没有想那么多,谁知道她竟然就……”已经有学姐开始啜泣。

    “那么尸检结果呢……”我尽量保持冷静。这个时候我千万不能被这种情绪感染,否则采访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死因据说是脑血管破裂。”

    “有进一步的调查吗!”我觉得事情有转机。却早已经忘了这已经是数年前的盖棺定案。

    “直到在葬礼上才有同学和她的父亲提及此事,可那个时候尸体已经火化,想要再一步调查也已经不可能。这真的是……”

    “……死无对证。”我和她异口同声。

    我瘫坐在沙发上。刚刚的对话只发生在十分钟内,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几个世纪。窦单已经在旁边哭成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涵明明是被那个老师打死的!”另一个学姐怒不可遏。

    “那个老师呢?”深呼吸好几次后,我突然想起来。

    “从那以后就以生病为借口,再也没有来,后来我们听说她调走了。这个事情当时还闹到地方电视台,记者来采访是校方也是遮遮掩掩,甚至有几次都不愿见面,好几次都是门卫偷偷放进来……后来学校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硬是给压了下去。”

    “善后措施呢?”我用尽了自己最后的那些镇定才问出这般话。

    “据说赔了很多钱……但我们同学都私下讲,校方仗着一些势力,根本没有赔那么多。涵的父亲根本没有财力去打官司,向别人求助也没有办法,最后校方删光了网上关于此事的贴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媒体减少报道,用‘意外’结案后就不了了之。”

    我点点头,心里再也控制不住骂了一句。

    “我们马上要去探望一下涵的父亲。他自从女儿去世后才半年就已经老了很多。”最后学姐说。

    “我们也去吧。”我拉了拉窦单,她这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她父亲住得远吗?”

    “她父亲……就是这个学校的门卫。”

    我和窦单目瞪口呆。

    “我不明白……自己女儿因为事故在学校去世,学校还闪烁其词,他为什么还……”我语无伦次。

    “他态度很坚决,当时无论怎么劝说都要留下来接着当门卫,还在教学楼下和朋友静坐示威了一个下午,最后学校勉强让他留下了。可能校方觉得他没有什么威胁吧。”

    “怎么这样……”我怒火中烧,“他没有报复吗,没有诉求法律吗?自己的女儿都这样了,他怎么还忍气吞声!”

    “因为证据不足,没办法立案。”

    说罢学姐们不再说话。我冷静下来后为刚刚的过激言论道了歉,坐了一会,我们就地散去。我和窦单没有去看望门卫,换做是谁,也不希望这样的悲伤被无关的外人知道吧。

    第二天我把整理好的情报送给社长。很明显,引起这次怪谈的事件,就是这个被埋没的悬案没错了。

    社长看完意味深长地笑了。

    一起来的窦单却无精打采。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昨晚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有个叫“涵”的好朋友。她想去拜访她,结果敲开她家门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涵在吗?

    她已经走了。

    诶?她去哪了?

    她……已经死了。

    然后她就惊醒,再也没有睡好。

    听罢我只有叹气。

    刚准备回去,我却想起一个问题。既然我们知道了怪谈的触发事件,那又是谁把怪谈传播开的?

    而且……社长既然有能力查出那么久远的事情,那五年前发生的这起“意外”,按理说他不可能连这个查不到啊!

    “社长,你是不是向我们隐瞒了什么?”我问。

    “隐瞒什么?”他反问我。

    我则思忖着:死者住在西四公寓,于五年前去世,同年死者的父亲第一个发现鬼魂,接着死者所在的整个班都说有灵异现象,且大部分都住在西四,接着闹鬼传闻才四处流行;闪烁其词的校方,哭作一团的班级,坚持留下的父亲,历史悠久的怪谈……

    “也许就是当时的那个班级与涵的父亲,创造了这个新的怪谈。”我喃喃,“那位父亲所能做的,只有是把自己心爱女儿的死作为怪谈,一届届流传下来。就算如今这个怪谈已经被传得面目全非,但每当学生们重复一遍这个怪谈,实际上就是在重复对校方逃避问题的控诉与质问……这就是他,这个势单力薄者的复仇。是这样吗?”

    社长只是在笑:“你进步很大。”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一定早就查出来了!”我勃然大怒。

    “因为我不能说。”社长走到我身后关紧门,“学生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校方也在怀疑就是那位门卫在制造怪谈,但碍于理亏无法去亲自调查。所以学生会才秉承着校方的意志,把我们当枪使,利用我们去刺探情报。一旦证据确凿就可以把这位父亲踢走。当然,他们还有第二手准备:如果证据不足,那就让我们灵异社来背锅,同时以捏造灵异谣言等借口勒令我们废社。”

    “我……”刚出口的咒骂被我生生逼了回去。

    “那该怎么办?”窦单还算冷静。

    “学生会低估了你们,他们全都盯着我,所以我才让你们去调查。而最重要的情报恰恰是你们获得的,因此我们占据优势。剩下的,就是面对他们的威逼利诱守口如瓶,我相信这不难。”社长坐下翘起二郎腿。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看。头一次,我觉得这只有三人的小小社团是如此地高大而坚不可摧。

    不久后我在路上走着,遇上了学生会的人,似乎是校电视台在采访。

    “你好同学,我听说最近你们的社团在调查传说中的灵异事件啊?真是辛苦你们了。”对方露出职业病般的微笑,“能方便透露下进展吗?”

    我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场面。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神灵鬼怪。”

    我笑着,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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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灵夜狼:卧槽看到后面发现这不就是你之前讲过的那事……越到后面越感觉剧情很赞~
        惬意的幽灵鲨: @灵夜狼 毕竟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这种没有希望的结局也算是最戏剧性的结局了吧
        灵夜狼: @惬意的幽灵鲨 不过还是感觉,虚构中多了点比现实更让人愿意接受的成分。虽然不算什么「希望」。
        惬意的幽灵鲨: @灵夜狼 是啊这个故事的某些地方就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些事情,虽然不是很想再提及,但不少细节都是忠于现实的,而且结局的确也是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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