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一念，张学良一生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和杨虎城在古城西安发动了一场震惊中外的兵变，武力胁迫蒋介石停止剿共，联合抗日。

“姓名？年龄？籍贯？”

“张学良；三十六岁；辽宁海城县人。”

蒋介石一念，张学良一生

这是那场政变以后，军事审批笔录的开头，摘自《国民军事委员会高等军法会审关于张学良的审判笔录》。

事变两周以后，宋子文在南京的自家公馆宴请了掀起巨浪的张学良。席间张学良问宋子文蒋委员长会不会枪毙他，宋摇头答曰：不会的，但要军法审判！

1936年12月31日，审判张学良的军事法庭开庭，担任审判长是国民党元老李烈钧。正式开庭前，李烈钧向宋子文礼貌说到：这是军事法庭，秘密审判，不便旁听，宋先生请回吧。而后对张学良说：汉卿啊，你去那边坐。所谓的那边就是被告席。据当年目击者回忆，军事法庭审判期间充满人情味，可谓谆谆教诲，顾全脸面，不伤和气。

回看蒋介石这边，早在返回南京之时，蒋便在报纸上发表对张学良的“训词”。他说，自己行动起居过于简单，防范疏忽，给反动派煽动部下起事，留下可乘之机，终至于“毁法荡纪”的西安事变风云突起，弄得机关劳碌，人民不安，国家蒙受损失，思来想去，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所以，他首先要向国民党中央引咎辞职，向全体人民群众请罪。另外，“训词”中说，张学良作为直接带兵的将官，必须承担责任，听后党中央的裁处。考虑到你张学良觉悟尚早，没有将事态扩大，党中央应该能够宽大处理。

蒋介石一念，张学良一生

“训词”发表不几天，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党务会议就做出“决议”：“慰留”引咎辞职的蒋介石；将张学良交由军事法庭依法审判。

当然，有了蒋公的“训词”和国民党中央的决议，军事法庭的过场就好走了，音乐响起，灯光配合，主角登场，一出好戏岂有不成之理！果然，军事法庭的判决很快送到暂居宋公馆张学良手中。因犯“胁迫上官罪”，张被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

当天，张学良的把兄弟蒋介石上书国民政府，为迷途知返的汉卿老弟说情，请求宽大赦免。可怜我们蒋公，演完一出，又要演一出，这边说情，那边还要弄出个“特赦令”，徒刑免了，但是，“交军事委员会严加管束”。

大家知道后面的故事，这一管，就四十年，直到蒋氏父子辞世，李登辉当政，方把这不可一世的张少帅放归山林。张晚年口述历史，没有责怪蒋介石，他说，军人叛变是死罪，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听听这话，不就是法盲吗？

西安事变，于当年国民政府的刑法，毫无疑问是有罪，蒋介石的军事法庭可以像傅斯年等当年所说“对张惩处极刑”，却不可以在依法判决有期徒刑并赦免后，用暴力手段剥夺了他四十年的人身自由。这手法与数千年来宫廷政变哥哥处置弟弟的皇家私法有何不同？

辛亥革命以后，蒋介石任主席的南京国民政府通过立法院先后颁布《中华民国刑法草案》、《中华民国刑法》，完成了中国刑事法律制度的近代化转型。前者颁行时间是蒋出任国民政府头一年，后者是蒋处置张的前一年。蒋在西安事变后对张的处置就是在自己的法制目标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那个被誉为“完成中国刑事法律制度的近代化转型”的伟大时代，在我看来不过是个“有法无治”的伪近代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