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特猎人与熊

作者: 79620f6a3450 | 来源:发表于2016-03-03 08:36 被阅读74次
    哈斯特猎人与熊

    文/王奕凯

    很多个冬天过去了。十年又十年的大雪,刻画出了一个苍白色的世界。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生活在一座远离凡世的岛屿上。这里没有高高的城墙,没有喧闹的市集,也没有奔走而过的马车。对面是一片很宽阔的海域,和遥远的天空很好的接合在一起,倒影着成千上万片柔软而又洁白的云。我时常会躺在那片松软的沙滩上。夜深的时候,我会听着海涛拍动的声音,听着风和花草相爱的声音,听着雪在空中缓缓画下弧线的声音。天气好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听见鱼虫鸟兽在树林里叽叽喳喳的叫嚷。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岛。因为我是一个天生就没有方向感的人,记不住来路也记不住归路。

    另一个原因就是,每当深夜时,我漆黑色的眸子就像夜幕降临了一般,什么都看不见了。

    01

    正值冬天。

    母亲给我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披肩和她亲手织好的帽子。大陆的冬天总是很冷的,从北方刚开始只是小范围的降雪,到现在只要一推开窗子就会有汹涌的暴雪吹进来。脸颊会被刺骨的寒风吹的坚硬,甚至被划开一条条口子。就像我说过的我从未出过远门,从出生开始我的眼睛就患上了一种罕见的隐疾。白天的视力极好,很远的距离都能看的清楚,哪怕是下着浓雾我也能看得清距离我十步远的脸庞。我的家族是以打猎为生的哈斯特家族,无论是穿的用的还是食物都来源于于那些凶猛的动物,仰仗于我们手中的弓箭。所以家人们都说我会是一个打猎的好手,要很好的培养我。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年龄一点点的增长,问题也就逐渐显露了出来,那就是每当阳光消融在西塔岭的时候,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家里人为我找了很多厉害的医生,东西南北的都有,却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被所有人都遗忘在了角落里,不再去打猎,不再去追逐,不再去挥舞腰际上的短剑。

    每年的冬天,家族都会派出一小支船队去最北边的岛屿——喀什里希岛。这个时候的喀什里希已经完全被肆虐的白色风暴所环绕。遮天弥漫的大雪,厚厚的一层,吹白了整个天地。喀什里希上有一座参天的雪山,上面长满了一种苍白色的植物,像无数根笔直的白发。每年的这个季节,喀什熊就会从深深的地洞里爬出来,出没在森林,开始它们觉得最舒适的生活。喀什熊是这个世界里最强壮的动物之一,无论是它的皮毛还是肉质都是极品,可以在市面上卖很好的价钱。在这一次派出去的船队名单上竟然有我的名字,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船队一早就停在了港口,被冰凉的海水冲刷拍打着。

    我含了一颗母亲给我的枣,据说出行的人嘴里都要含一些东西,因为害怕路途艰苦。我没有出过门,也自然不知道路途艰险。枣很好吃,所以满嘴都是甜的。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母亲也抱着我哭了一夜。应该是在哭吧,我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到她靠在我后背上的那种悲伤。然而我却并不懂她为何哭泣。出行名单上跟我姓氏相同的还有我的哥哥,也正是有了他,母亲才勉强同意我一同出海。

    海滩上矗立着一块很大的黑色礁石,上面插满了阿斯特人的弓箭。所有的猎人在打猎结束的时候都会将他们的弓箭插在这座礁石上。成千上万的弓箭入夜后会发出浅蓝色的光芒,像是有生命的火种。每一把弓都有自己的味道,所以猎人们从来不会拿错。

    十四岁,我再次拿出了属于自己的弓。

    02

    越往北就越能感受到那种寒冷。

    少部分的海域里已经出现了平时根本见不到的碎裂冰岩,它们像被巨斧用力敲碎了般,散在了海里。雪也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雾,很大地影响了船只航行的速度。我可以透过那些雾看到很远的地方,看到很多座岛屿,甚至可以看到海与天相交织的尽头。然而却没有人会再相信我的眼睛了,他们只会把我说的话当成小孩子的玩笑。相信我的人只有哥哥,他的名字叫洛克,是哈斯特家族年轻人中最优秀的猎人。洛克的眼睛是蓝色的,就像天空和大海一样。他站在我的身后,帮我整理着后背上的长弓。

    “有多久没拿过弓了?”

    “记不清了。”

    “还记得感觉吗?”

    “记得。”

    “什么感觉?”

    “听见海浪的感觉。”

    我们的对话总是这样简单。他不会问过多的话语,我也不会给太多的答案。但我仍然不会忘记他是除了母亲外最关心我的人。我记得当我生病的时候是他跑了很多里的山路为我采来可以治病的草药。我记得当我将弓插进那座沿海礁石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我的身后,和我一样,泪流满面。他是最希望我重新拿起弓箭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会问我拿弓会有什么感觉的人。

    洛克说:“看得见喀什里希岛么?”

    我摇了摇头,“我不认识那座岛。”

    “喀什里希岛上有一座很大的雪山。”

    “嗯,看到了。”

    03

    “喀什熊是世界上最凶猛暴戾的家伙之一,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不逊色于虎狼,甚至更为棘手。冬天是他们最活跃的季节,被储藏在洞穴中的是曾经积攒了一年的食物,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都会被吃光,所以它们需要出来觅食。它们最常出没的地方就是对面的这座雪山,在那密布的丛林之中。”老一辈的人在为年轻人们讲述着猎杀喀什熊的经验,他们说:“喀什熊的毛发光滑,皮下的脂肪却厚的惊人,咱们的弓箭很普通,无法准确的刺穿它们的皮肉。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撑起手中的弓箭,射中它们的双眼,当它们因为距离的疼痛而出现短暂的昏眩时,拔出你们腰间的短剑,刺进它们的胸膛。”

    猎人们被分为很多队伍朝对面参天的雪山前进,我自然是和洛克在一起,因为除了他,也没有人愿意和我一队。在他们的眼里,只要进入深夜,我绝对是一个累赘。洛克带着我朝雪山的另一侧攀登,在天黑之前我们要尽可能的攀爬,找到可以落脚休息的地方。而现在的阳光已经微弱的犹如萤火,在遥远的天际里,摇摇欲坠着。

    我们的身上都绑着绳索,绳索的另外一端则是锋利的钩爪。每攀爬二十米左右的时候我们就会用力地往上抛一次,重新定位。用了将近两个小时得我们才找到可以歇息的地方。这是一片白色的森林,地面上是厚厚的雪层。雪依然在下着,被风吹进所有能见的视野。洛克升起了火,刺眼的火光在柴火间毕剥作响。

    他知道,我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火光照耀在我漆黑的眸子里,像一面照着烟火黑色的镜子。

    就在我要睡下的时候,洛克突然把我叫了起来。他拿起弓箭对我说:“洛木,把弓箭拿好跟我走。”

    “去哪里?”我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眼睛,拿着弓从搭好的帐篷里钻了出来。帐篷是用上好的鹿皮做成的,所以很暖和。从帐篷里一出来就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寒冷,凌厉的风带着翻腾的碎雪拼了命的往衣襟里钻,无论衣服有多厚实、包裹的多紧,也都能察觉的到。

    “去森林里,那里对猎人来说是最好的试炼场。”洛克说。

    “可是我的眼睛……”

    “我知道你看不见,但这并不影响你拿弓去射猎。”洛克严肃地说,我甚至能想象到他此时的表情,“夜色对于每一个猎人来说都是一个最好的屏蔽,然而却也是最大的障碍。夜间的能见度很低,能看到的范围也会大大的缩减,这一点我们远远不如那些眼睛会发光的野兽们。尤其是在这样有着暴雪的深夜,其实我们和你一样,和看不见没有什么区别。还记得我问过你,还记得拿着弓是什么感觉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像……听见海浪的声音……”

    “没错,对于猎人来说听永远比看要重要。”洛克说:“学会使用你的耳朵,一样可以射准。”

    我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冰凉的弯弓。

    在这样的气候,弓一定要时时刻刻握在手里,保持和身体同样的温度。弓的材料是一种很特殊的金属,坚固却又能拉伸和弯曲。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如果遇到不知名的野兽时,突然拔起弓难免会被弓身上的寒气冻伤,或者一时间难以拉开,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危险。这些都是小时候听过的教诲,现在也依然记得。我和洛克两个人点着火把探进了森林,洛克走在前面,用火把照亮前面的路。而我则听着他踩在雪地上时噗噗噗的脚步声,一步不落地跟在身后。

    这里是山腰,喀什熊出现在这里的几率也很大。

    我们找到了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这里的树木相对于较少,放眼看都是白花花的雪地。洛克把火把插在雪地上,让火光散开,这样一来一些胆小的野兽就不敢靠近了。他叫我撑起弓,竖起耳朵,听着他的命令,准备随时射出弓箭。这是我六年来第一次撑开这把弓,我记得这是死去的父亲给我亲手打造的,很轻盈小巧。他还说等我长大了之后还会再送我一把更棒的。然而父亲和我却都没用等到那一天,他死于海难,被咆哮的大海拖进了永远的坟墓。

    试了三次我才勉强撑起了弓,久违的生硬感弄的手很疼。莫名有了一种恐慌的感觉,有了一种害怕,却不知道在怕什么。眼前是黑暗的——呼吸间吐出的白雾混杂着簌簌而下的雪、浓稠浑浊的云片遮蔽住狡黠的月色、对面拔地而起的参天雪山——这些我都看不见。我所感受的世界是一份嘈杂的安静,庞大而又静谧,仿佛一座黑色的废墟或是坟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难治的眼疾、父亲的死、母亲的低声叹气还有族中人的嘲讽变成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一直压在胸口。我对热闹的人群产生了恐惧,我对亲人产生了恐惧,我对花鸟鱼群产生了恐惧,我对手中的弓和箭产生了恐惧……唯独对深夜却有了一种别样的痴迷。

    “洛木,把心静下来。”

    我点了点头,定下心神,重新撑开弓举在了面前。手指在冷风中不断的颤抖,我能感觉到箭矢跟我一样,也在不停地打着冷颤。周围所有的声音都被瞬间放大,风吹过整片森林的声音,树木接连摇摆的声音,雪簌簌而下的声音……它们就像无数攀枝错节的枝干一样在大脑里面疯狂的生长着、拔节着。

    “注意听世界里不同的声音。”洛克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他好久没看见过弟弟这种认真的表情了。他迅速的撑起弓,架上一支羽箭,朝对面的树干上“嘭”地一声射了出去。羽箭射穿了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来到了树干的面前。我的耳朵一动,弓弦震动的声音可以很好的分辨出来。手指轻轻搭在弦上,凭着微弱的感觉,我松开了手。

    羽箭应声而出,在庞杂的雪雾里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进了厚厚的雪层。

    “反应不错,有了点效果。”洛克走到对面的树前,拔下来那支箭,重新架在了弓上,“声音是有速度的,当你听到第一个声音的时候就朝声音的来源放箭,那么势必会无功而返。”说着,他又放出了一箭。

    箭应声而出,迅速地穿透了一根粗壮的树干。下一秒,又一根羽箭僵硬地插在了这株树干上。弓弦破空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洛克的十指灵活极了,就像琴师的双手一样,每动一下就会有一支羽箭准确的落到他希望落到的地方。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嘈杂,我的手脚也开始忙乱了起来,但命中率却也越来越高了。

    几个时辰后,我已经可以准确地击中一些洛克射出的箭矢了。

    04

    沐浴在风雪中的白色森林悄悄暴躁了起来。

    天空又高又远,被漫天的大雪渲染上神秘。

    一头成年的雌性喀什熊从森林里缓缓地走了出来,她显得很暴躁,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得事情一样。每根毛发都变得僵硬,脚步也越来越快,几乎已经接近了奔跑时的速度。它钻进了一片茂盛的丛林,在那里是一个很深的洞穴。洞穴边缘是厚实的雪层,似乎是一种保温和抗风的作用。就在它想进去的时候,一支近乎透明的羽箭迅速射进了它毛茸茸的背脊。雌性喀什熊庞大的身体骤然停顿了,吃痛地怒吼了一声。它四面看了看,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地展开对侵略者的追捕,而是仍然焦急地往洞穴里爬着。

    洛克突然从一个庞大的树冠上跳了下来,落在了喀什熊的身后。我也走到了跟前,就在洛克准备再次射箭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了他说:“长辈们不是说过喀什熊是一种异常暴虐的野兽吗?受到攻击势必会进行反击,为什么这头的反应会这么的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恼怒的感觉?”

    洛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

    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很多异样的声音,那是从脚下传来的声音,仿佛整座庞大的森林都在低声地呜咽着,在悲怆的哭泣。所有的动物都在挣扎和奔跑。地表深处在静静的裂开缝隙,一切都被可怕的寂静包裹着。

    我的脸色越来越白,紧紧地咬着嘴唇,我想我无神的瞳孔现在一定是在剧烈颤抖着的。

    “洛克……你不觉得有点太安静了么……”

    “没有啊。”洛克愣了一下,“没有什么变化啊。”

    “不对……”

    几秒钟的安静后,遥远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炸响。那是数十公斤炸药同时爆裂的声音,我和洛克都再熟悉不过了。因为炸药也是哈斯特猎人常用的手段之一,有些动物的幼崽会被藏匿在十分隐蔽的洞穴里,洞穴很深,炸药是最有效的办法之一。然而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连洛克的脸色都变了,他咬着牙看着后方被已经被火光弥漫的山峰。

    “该死,这帮家伙疯了么,竟然在这里用这么多的炸药……糟了……”洛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里逐渐爬满了恐惧。

    浓郁的火光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就被大片崩裂的积雪所覆盖。无穷无尽的雪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朝山下倾塌,转眼间就已经覆盖了丛林的边缘。大地传来剧烈的晃动,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我们不得不被迫的接受了一个事实。因为炸药的过量导致了山体积雪的滑落,制造出了一场毁灭性的雪崩。族人们大多数都分散在山顶和山腰上,都很难逃过这场灾难。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附近传来了一声绝望的哀嚎。洛克转过身,发现那只雌性的喀什熊似乎是卡在了洞穴里。如果这是往常的话,洛克一定会抓住这个好机会,用自己腰间的短剑了结了它的生命。

    然而在灾难面前,人也好、牲畜也好,都想要逃生,没有什么会比活着的欲望更大了。这头雌性喀什熊原本是有机会跑掉的,现在却焦急地想回到那个洞穴里,那里一定有着什么它不想放弃得东西。洛克想了想,然后来到喀什熊的面前,用弓用力的敲打着附近结冰的雪层,让喀什熊可以用更多的空间活动。喀什熊意外地看了它一眼,然后开始迅速地朝洞穴里钻。不一会儿,它从洞穴中抱出了一只小喀什熊。小家伙似乎才几个月的样子,漆黑色的眸子惺忪地缩在粉红色的眼眶里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天在轰隆隆的声音里微微亮起,我看见了小家伙在冲着我憨憨地笑。

    05

    成千上万吨的积雪狂暴的砸下,疯狂得袭击着下方茂盛的森林。一株接一株参天的巨树在巨大的压迫下拦腰折断,成片地倒塌。四面分布的哈斯特人都被吓得说不出来话,他们大部分都是初次前来的年轻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狂暴的雪崩就像追赶食物的恶狼一样,不断的吞噬着还未逃亡的生命。

    一次。一次。又一次。

    喀什熊庞大的身体用力地撞开那些分布不均匀得树丛,用坚硬的牙齿咬碎那些拦住去路的枝干,迅速地朝山下逃亡着。哪怕是背着我、洛克以及那头刚出生得小喀什熊,它的速度也没有丝毫的降低。它肩膀的位置还插着洛克的箭,每动一下就会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洛克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刚刚帮了喀什熊一把,它绝对不会带上自己的。

    我和洛克也纷纷撑起弓,将突然落下来的一些枝干全部用羽箭射开。

    然而雪层崩塌的速度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的多,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的。然而更加不幸的事情出现了,我们的面前出现了断层。那是一个非常陡峭的悬崖,悬崖下就是山下的宽阔海滩,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不断拍打着的海水和我们的船只了。雌性喀什熊在悬崖上徘徊了许久,似乎在忧郁着什么,然后突然朝反方向奔跑了起来。

    “它这是要干什么?”我心慌地问。

    洛克似乎懂了什么,对我说:“抓紧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就要欠下这头喀什熊一辈子的人情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抱紧了怀里的小熊。

    雌性喀什熊在奔跑了几百米后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再次朝悬崖的方向跑了起来。我突然明白了,这是一次短暂的助跑,是一次它给我们带来的逃生的机会。更让人震惊的是,在要跑到悬崖边缘的时候它突然翻过身抱住了我们,把它宽厚的脊背朝下吗,重重地朝山下摔了下去。

    巨大的失重感和落差感让我们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然而我却清楚的感觉到了眼眶里颤抖的热泪。我看了洛克一样,在他绷紧了眼角里,我看到了一丝光亮。

    洛克哭了。

    06

    雌性喀什熊想要保护的是它的孩子,却也保护了我们。我永远不会忘记它奄奄一息时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它深深眼眶里的那份深沉的柔情。那是一个来自于母亲的爱,当它看向小喀什熊的时候,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我忽然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出行前她连续好几个夜晚都在给我织着绒帽和大衣,想到了在出海前的那个晚上,她一直都在抱着我,趴在我的肩膀上哭泣着。和洛克一样,她也从未放弃过我。

    雌性喀什熊死前将小熊交给了我们。

    雪崩还在持续着,持续了一天一夜。

    幸存的哈斯特人陆陆续续地逃了出来,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但他们身上的弓箭和短剑却依旧完好。然而当他们看到我的时候都有一丝诧异,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活着逃出来,并且比他们要快。但是转眼间他们就释然了,心里想着,这小子肯定一直在山下呆着呢,根本没有上去。否则在雪崩前就已经死在森林里了。

    而当他们看到我怀里抱着的小喀什熊的时候,神色都变了。这一趟下来所有人都可以说是空手而归,没有一点收获。所以当看到我怀里的小喀什熊和地上躺着的雌性喀什熊的尸体时,他们的眼睛里都流露出来了贪婪。他们都想拥有,活着的幼小喀什熊如果被放在市面上,是可以被炒到天价的。

    我抱着小喀什熊慌张地倒退了几步,摇了摇头说:“我不能把……把它交给你们……”

    洛克挡在了我的身前,坚定地说:“就让洛木照顾这只小喀什熊吧。”

    “凭什么?大家这一次冒着生命危险,却什么都没得到。你和这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一只刚出生的小喀什熊,凭什么?应该贡献给家族才对。”

    “卖到市面上一定会是个好价钱,王官贵族就是喜欢玩这玩意。”

    “就是,洛克,赶紧让你身后的那个小鬼把熊交出来。”

    ……

    最后一位幸存的长者站了出来,走到我的面前说:“洛木,是这小家伙的母亲救了你们对吗?你想替它照顾这只小熊,我说的对吗?”

    我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一个机会好了。”他说:“族里的人在十八岁的时候都会对自己的弓留下印记,这样一来哪怕是一模一样的弓,插在沿海礁石上的时候也不会被拿错。而你还没有对你自己的弓留下印记,所以说如果我将所有人的弓,包括你的,都放在一起,你能准确地找出来,我就准许你将小喀什熊一直带在身边。但如果找错了的话,就把它交给我吧。”

    我揉了揉小熊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我笑着,点了点头。

    07

    我给小喀什熊起了一个名字,叫洛什。

    洛什长得很快,几个星期后就已经比我高了。它的毛发毛茸茸的,很柔软,每当累了要休息的时候我和洛克都会趴在它庞大的身体上美美的睡上一觉。它会陪我一起练习拉弓射箭和使用短剑进行战斗。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起洛什的母亲,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会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洛克后来曾经问过我,他说:“当时把我吓坏了,那时候是晚上你根本看不见东西,所以那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你究竟是怎么一下子就找到的呢?”

    我摸着洛什的头,笑了笑说:“因为哈斯特猎人从来不会拿错自己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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