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些发生在江之隅山之陬的已经失传或还在流传的故事。
放排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个需要找度娘才能窥见点皮毛的名词。
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后,它也不存在了。
一直到拗着脖子跑到洪江去做了一段时间的洪江媳妇之后,才知道在这个古老的小城,还有这么个新奇好玩的木材运输方法。
一个人偷偷去渡口看过排工们编排的场景,扎缆绳的、运木材的、钩木头的、编木排的,一根根木头在排工们的分工合作下,或横或竖的整齐的编成一片片小木排,连成一块块大木排,排工们手里干着活,嘴里喊着号子,热火朝天的就像个沸腾的露天作坊。听说木排编好后,就会择日沿沅江顺流而下,运送至长江中下游省份。也就是俗称的放排。
回家之后,那一排排编好的待放的木排,就一直盘桓在我脑海,它们要去哪里?沿途会不会散架?要是河道浅卡住了怎么办?草长莺飞的初春啊,沿途的风光应该很怡人吧?碎碎念念的,巴不得一路随它们去探个究竟才好。
念着。想着。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老公临时调动去贮木场常德桃源站点工作一段时间,我是理所当然尾随的家属。
动身那天,天刚蒙蒙亮,江边一片慵懒,偶有一两只飞鸟掠过,寂寂的不起回声。
排工们利落的划断竹绳,吆喝着,打着浆,木排缓慢而有序的起航,我们的小船亦步亦趋的慢慢跟在木排身后。
太阳光慢慢的一层一层的晕出,深深浅浅的照在划桨工人的身上、脸上,健壮的胳膊上,他们吼着浑厚的号子,步调一致的大力划着浆,笑容随着水波一圈圈的漾开,家在身后,而一家的生计就在这一趟趟的沅水往返间。
因为放排是个细致而耗时较长的技术活,所以转过迂回的河道,我们的小船就先行一步了。进入广阔的江面,夹岸青山,连绵水色,如一幅幅动态的水墨山水画,在视线处依山傍水徐徐铺开。而天地间,寂寥无声,风烟俱净。真正进入到这一片沅江水系,除了心悦诚服的感叹大自然妖娆的赐予外,竟无合适的词语或心境可以形容,从晨曦初绽到日上中天,从渐次黄昏到皓月当空,从平静无波到轻涛细浪,从开阔到狭隘,从热闹到幽寂,就算是同一种景致也各不相同,恐大禹的梦境,徐霞客的神笔,才能把这周遭如梦如幻的景致描写殆尽。
陬溪
经辰溪,过武溪,下沅陵,到第二天我们一行才到达桃源,我们本次的终点站桃源陬市小镇。
“陬市”原名“陬溪”,我特别喜欢“陬溪”这个听起来有点浪漫的名字,山陬海隅,山之脚海之角,角落里的小溪,听着就有一份婉约而俏皮的意思在。所以,之后我总是固执的称陬市为陬溪。
贮木站站长的爱人是陬溪本地人,个子高高大大,因为身材发福,看起来有些魁梧,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因为皮肤黝黑,那双骨碌碌转的眼珠子就尤为显眼。站长姓杨,所以我们也随其他人唤她做杨嫂子。
杨嫂子不但口齿伶俐,还做得一手好擂茶,见我们初来乍到,马上快人快语,快手快脚的张罗开来:
“到我们这来,就得喝擂茶,知道擂茶是什么不?其实就是“三生汤”。哪三生?就是生米、生姜、生茶。米要五成熟,茶要清明茶,姜要黄土姜,水要山泉水,规整好了,准备好擂钵,用山苍籽树木棒子细细捣成浆,喏,你们看,就是这个,我们叫擂茶脚子,香着呢!”。
杨嫂子端着一罐“擂茶脚子”给我们闻,虽然我们听得有点云里雾里,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鼻子凑上去,深深的吸一口气:“唔,好香!”
兴致勃勃的杨嫂子在我们面前放上油青滑亮的茶碗,然后舀了一勺“擂茶脚子”分别放到我们的茶碗中,按我们的口味放上了食盐或白糖,倒入少量开水化开,然后将茶壶高高的提起,将开水快速的以旋涡状冲入茶碗中,“擂茶脚子”随着俯冲下来的开水漩开一层又一层的花来,一缕缕浓淡相宜的清香也悠悠从碗面冒起,闻着就已经心旷神怡了。之后杨嫂子又麻利的从柜子里端出一碟炸花生,一碟腌刀豆、一碟糯米粑粑,说是喝擂茶的“压桌”。一顿擂茶喝下来,香、辣、甜、咸、酸、涩,六味俱全,细细品来,如人生况味,绵软而悠长。
陬溪的日子,轻松而自在。贮木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在沅江边依水而建,房子下面是四个水泥浇筑的水泥墩柱,架空的部分泊着许多从洪江放排下来的木材,无事的时候,我们会溜到木排中央抓鱼,或者坐在木排上像模像样的钓鱼。有时候也会去镇上逛逛,当地流行一句俗语“桃源的酒,陬市的糖,河伏的油条丈把长。”所以陬市的糖是我们每次必买的,此糖官名“桂花糖”,但是当地人都叫“洋糖”或者“管子糖”,这种糖起源于明末清初,是一种空心、圆梗、管状的糖,吃起来非常香甜可口,据说这种糖还有一个关于青桂树的美丽的传说。
后来听说,由于沅江水系的水电站越建越多已无法满足放排的条件,而放排的运输方式也日渐跟不上快速的市场发展,木材的运输方式已经全部改为铁路运输了,这种要由身强力壮的排工们同心协力才可以完成的编排和放排方式,只存在了老排工们日渐模糊的记忆里。而陬溪的擂茶和着陬溪的各种传说还在源远流长的继续着。
无戒21天写作训练营第六天
学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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