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里的约会

秋风秋雨愁煞人，秋风秋雨之后是冰天雪地的冬天。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大雪淹没了田野，严严地覆盖起村舍农庄，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茫茫白雪，沿河都是厚厚的坚冰，村庄前宽阔的汪娘河也不例外。

冰封的河面和柔软的雪地成了假日里孩子们的乐园。在这娱悦喜庆的年假里，家长们对小孩子也多数不去严加管束，因此孩子们便放纵地开心地玩。他们一群群地跑到雪地里去打雪仗，去堆雪人，胆大的还跑到汪娘河上去溜冰。

孩子们的欢乐情绪还感染了一些成年的大姑娘和小伙子们，在这少有的冰天雪地里，他们也纷纷地走出户外，融进了孩子们欢乐的海洋。

年假开始了，我如期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虽然有慈母和哥嫂的亲切关怀，但是失去了梅兰，失去了初恋，欢乐已经远远地离开了我。

自从寒假初期约见梅兰回来后，我便把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起来，我以种种借口谢绝了叔伯兄弟们的宴请，一个人躲在自己那一间小小的土屋里，握着一支冰冷的笔，回味着自已对梅兰从初中时候起就产生的那种炽热的恋情，我在那种浸入骨髓的寒冷中顽强地承受着内心的痛苦，书写着那些痛苦的回忆，不向外面的任何人诉说。

人生的情爱就似一条流淌的河，失恋的痛苦一旦勾起，它就会汩汩流淌，浩浩荡荡，连绵不息，它那漫天席地的气势，会使你感到自身的力量是多么地渺小，仿佛自己的一切努力和挣扎都是苍白无力而且毫无意义的。然而，如果真地当它只是一条河，那么它也许会让人从奥妙无穷的回味中得到一些启发，让人在消磨痛苦时也能收获到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阴历的旧年过去了，阳历新的一年已经来临，我在经受住洪堤决口似的痛苦冲击后，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中篇小说《爱情是什么》，于是我轻轻地打开了封闭自己的小屋之门，走了出来。

午后，外面的冰雪经过数日的融化，雪水正在顺着屋檐的瓦片滴滴嗒嗒地往下流，地面表层的雪融化后，雪水、冰渣、沉雪覆盖着依然坚硬的褐土地。日丽风仍寒，但室外的空气异常清新。

阴历的新年一过，就将是阳历新年的孟春了。冬去春至，坚硬的冰，冻嚓嚓的雪就将化为流动的水。虽然天气一时还会寒冷，但是万物都将纷纷从原来的冰天雪地里展露出盎然生气，让人重新看到它们靓丽的面容。

我早已在跷盼着灿烂的春天的到来，我手捧着初中时就结识的好友萍的一封邀约的来信，也想走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

农历正月初十，经过连日的风吹日晒，外面化了雪的路道已经被外出的人踩出了一条条光滑的路板，我决定应萍的邀约去初中校园拜访我们初三时的班主任王老师。

下午两点多钟，我在王老师的家里见到了萍。对于我们的意外到访，王老师既惊喜又十分地感动。

在这贫瘠的乡村，上完初中后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已是寥寥无几，能够在读完高中之后又顺利地进入大学校园的更是百里挑一。王老师见到自己当年的两个得意门生如今都升入了大学，成了人中龙凤，而且还一个个记挂着他，自是打心眼里感到欣慰和十分高兴。

王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亲切地询问我们现在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对老师的询问我和萍都一一如实作了回答。

在与王老师畅谈了个把小时后，萍渐渐显露出了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我猜想她心里有事，便扯了扯萍的衣袖，萍心领神会，便与我一起呈上了各自从家里捎带来的一些吃食礼品，虔诚地表达出了当初老师对我们的培育教导之恩，然后在王老师的再三挽留下起身告辞。

走出王老师的家，外面已经起了风，天也变得灰濛濛的。跨出了初中校园，我带着难以言明的心情回望着这座昔日美丽的校园。

这所村办联中，在分田到户农村的收入提高后，它也跟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先的土墙瓦屋现在已经换成了崭新的砖墙瓦房，校舍也增加了两三幢，有了食堂，还有了三、四户老师的住宅。校园里的那棵枹桐树依然健在，只是如今的它已经长得高大粗壮，这时正光秃秃地傲立在园中，直指苍天。

除了那棵枹桐，当初我们折枝攀玩的一棵棵婆娑的柳树这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占据它们领土的是一簇簇一米多高的宝塔松，它们虽然郁郁葱葱，在霜露雪水的清洗下显得油亮光鲜，但是它们在我的眼里却全然没有了当年那些柳树给我的情趣和韵味。

与萍结伴离去，校园渐渐地在我们的视野中模糊了起来，渐渐地被蒙上了一层阴暗的灰色，沉浸在一遍灰濛濛的雾气之中。

送萍来到了她家的村口，萍驻足默默地凝望着同样默默不语的我，她见我不言语，便耷拉下眼皮，拔弄着围巾低低地对我说：“过两天就要开学了，我们高中时候的同学小亮在这天把要来找我，大家都是朋友，我不想见他，但又不好回绝他，你能不能跟他一起来，帮帮我？”

“作为朋友，他来找你玩，不是很正常吗？要我帮你做什么呢？”我低着头轻轻地回应道。

“你……你……唉……”萍听了我的回答，她发出了低低的叹息，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听到萍的叹息声，我慢慢地抬起头向萍无力地望去。

萍见我这么一副神情，她抬起眼皮飞速地打量了我一眼后，就急速地转过身去。

我见萍生气的样子，便举目仰望着白茫茫的天空也发出了长长的叹息，然后走过去，靠近萍低低地说：“萍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意，是我对不住你，你知道我虽然与梅兰断了来往，但我在心底里一直对她还死不了心，除非她结了婚，否则我将一直等下去，如果她的那个人对不起她，我将抛开一切去追求她。如果我这时心里想着她，却又与你在一起，这既是欺骗我自己，也对不起你，日后如果我和梅兰真地有那么一天，也会让你更加痛苦，更加伤心，你说我现在又能怎么做呢？”

听了我的话，萍强噎下欲滴的泪珠，转头面对着我说：“哥，我明知道你为情所困，为情而苦，我却帮不了你，你知道我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吗？我的心里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我不会逼迫你，在你的心里也许我永远代替不了梅兰，但你也要明白我的心。你等，我也会等，从今往后，我也不再求你，但我也不会再与任何别的男生有任何来往……”不待说完，萍的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于是她转过头丢下我，急急地跑开了。

我用迷茫的眼神目送着萍离去，在不知不觉中自已的热泪亦也已夺眶而出，但我待萍的影子消失在村中后，还是坚定地甩了甩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拭去泪，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