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常说,山里一到汛期,那就是行龙走蛟的时候。蛟龙最爱伴水而行,每一次大水时下河捞东西,都是拿自己的命在赌。
黑子给我讲,眼前的这个村子因为地处一个洼地里,每次下暴雨的时候,山涧里那条小河就会涨水,现在看到的这宽阔的河面就是刚刚发完山洪的场景。
我顺着黑子手指的方向一瞅,只见河面足有百米宽,面前这一段河水流速很缓慢,等到再向前几十米的地方,水流就会进一个窄弯而突然变急。
走到河道旁,我这才看见许多人都围在岸边上,几个精壮的男子脱光上衣,就穿一条裤衩便转头钻进河水里。隔一会从水里冒出头来,手里都拿了些东西,有的人捞上来几件衣服,有的人捞上来几捆木柴。
黑子见我有些迷茫,便给我解释道:“这山洪在上游会冲塌不少房子,河水里全都是冲下来的东西,有时候能捞上来杂物,有时候连寿材也能捞到,拿到镇子外就是一笔收入。”
说着他还问我要不要试一试,我连忙回绝了他,打小学习阴阳风水,对能通灵的水有一种本能的疏远,让我下河是肯定没门的。
说话间却看见河岸上的人一阵喧哗,纷纷朝一个方向跑去。我一看原来是个小伙子从河里游回来了,令我惊讶的是,这小伙子竟然单手拖着一个一人高的衣柜上了岸。
黑子说这年轻人叫做大奎,生下来就比别的娃娃重,长大后又是一身蛮力,而且水性极佳,一个猛子下去能七八分钟不上来。“河捞”这活计刚好靠的就是这两点,所以凭这个也能赚不少钱。
到了晚上,这才知道黑子要我来拜访的先生就是这大奎的爷爷。在院子门口,遇到了刚刚拿衣柜换完钞票回来的大奎,这小子确实是一身腱子肉壮的可怕,可是我看了看他的面相,只见印堂发黑,天仓昏暗,怕是几天内有灾厄缠身。
当即我便向大奎说了一通,不想这后生到不在意,只说是下水太久冻着了,进屋暖一暖就好。
待到进屋,老先生一看大奎的样子就是面色一变,立刻喝问道:“今天又去捞河了?”大奎挠了挠头,从背后提出一包烧肉和二两黄酒笑着说:“这不是给您换酒钱去了吗?”
“给你说了多少遍,发山洪那是龙王爷起驾回宫,你去劫人家的道做什么?”老先生余怒未消。
“都新世纪了,爷爷您别再宣扬封建迷信了,这世上哪来的龙王爷?河里的东西反正没人要,我凭本事捞上来也没啥错。”大奎拍拍屁股往炕沿上一坐,便与我和黑子攀谈起来。
从谈话中我们得知因为地势原因,这小河几乎每一年都会发山洪,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冲一些木柴下来,偶尔才能有这种收获。
临走时大奎悄悄给我说,明天他还会去河里找点东西上来,我想到他今天这奇异的面相,感觉有些不妙,可能是沾到水里不干净的东西了,便决定明天再去河边看看。
第二天,我和黑子早早地到了岸边,打眼一瞧,就看见大奎已经脱掉上衣,挽起裤脚准备下水。我赶忙快步走上去,看见大奎脸上的黑气愈发的浓郁,而且面色青白,貌似体温很低。
我拉过大奎对他说:“感觉到自己身体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了?这不是下水身体寒的原因,这是有水里的东西在给你提醒。”
可大奎却哈哈一笑说“你怎么也和我爷爷一样,年轻人火气旺,不怕这些,趁现在多捞几笔,这种大水可不是年年有。”说着就再次向岸边走去。
可他前脚刚刚踏进水里,身体立刻就不动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河道上游看着。
我一瞅不对啊,这刚刚进水就中邪了?便想上前拉他一把,刚走到一半就听见大奎略带颤抖的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根黑褐色的木头桩子在河面的白浪里漂着,我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就已经有村民发话了:
“这是根浪木啊,有那大屋大梁粗了吧,这木头扛上岸那就是真发财了!”
我一听就明白了,浪木是东北这边对阴沉木的别称,阴沉木可被叫做“木中黄金”,价值连城。
虽然这围着的一圈人都有心拿到这宝贝,可是能游那么远再带着木头游回来的怕是只有大奎一人了。当即就看到大奎摩拳擦掌,向前快跑两步扑通一声钻进了河水里,我想要伸手拦也没能拦住。
这段平缓的河面上本就没什么浪花,只见大奎双臂劈水,没多久就游到了那阴沉木的边上。
大奎比了比尺寸,刚刚把胳膊搭在木头上,整个人突然就像过电了一样抽搐了一下,紧跟着就看见大奎扭头看向我们,表情皱得跟鬼一样,脸上也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
黑子跑到我边上问这大奎是咋回事,怎么拿到木头了还不往岸上游,再过一会就到急弯处了,这么大个木头一扫得压碎在水里了。
看到这一场景我就知道坏了,这木头怕不是阴沉木,而是正在过水的龙啊!
这水中的蛟龙鳞片就偏黑,远看确实粗糙的和树干没什么分别,大奎恐怕求财心切,摸上去了才来得及细看,等发现这是活物的时候,却已经跑不脱了。
我们眼看着大奎和这根“阴沉木”一起被卷入窄弯处湍急的河水中,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报警并组织村民去河道的下游搜索。
不多久,听到消息的老先生从村子里颤巍巍地跑出来,看到乱作一团的现场,忽的扔掉拐杖,跪地向着大河磕头。
“龙王爷您发慈悲,我孙子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您,您饶了他这一回吧!”
话音刚落,只见河道上游乌云再次聚集,眼看就是一场暴雨将要降临。老先生看到这一场景,丢魂似地瘫坐在地上默念道:“大奎这是触了天威,在劫难逃啊!”
等到警察赶来封锁了现场,搜救队在下游展开搜索时,我们这些目击者也已经录完了笔录,只说当时离岸边太远,看到大奎好似抽了筋一样划不动水,最后被冲走了。
第二天,搜救队在下游水流平缓处的浅滩上发现已经断了气的大奎,而那根木头也不知所踪。
警方得出的结论是,大奎下水捞木材的时候,被阴沉木伸出来的枝丫勾住了衣服,导致没能及时逃脱,最后被带到深水区溺水而死。
回家的路上我对黑子说:“河捞”这个职业发的可是灾难财,能拿到东西是上天给的赏赐,面对诱惑的时候要学会见好就收,不要被利益迷了眼,最后赌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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