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二十分。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凌晨一点多,窗外只有零星的几个亮灯的窗户。让我觉得这艰难的世界,远不是我一个人在战斗。夜风习习,案头的机械台灯柔和温暖的光线均匀的洒在书桌上。
我还在挑灯码字,毫无倦意。没办法,最近文思泉涌,脑洞大开。我不敢有一丝怠慢,怕好不容易大开的脑洞又变成一堆浆糊。我试着抓住脑海里每一个灵感和念头,不断的往下推演、延伸,直到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落在纸上。
台灯座上静静的伏着一只绿色的铁皮青蛙,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盯着我。灯光下能明显看到它的背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两只白铁皮的腿微曲着,蓄势待发,感觉随时都会从台灯底座上跳下来。
我刚完成了一个关于盆栽成精的脑洞故事,然后坐在椅子上盯着绿皮青蛙发呆,故事尘埃落定的喜悦感正在一点点消退。此刻我正包裹在一种云雨过后深深的空虚之中,仿佛灵魂都被抽干。
我期待另一个脑洞故事的灵感能马上到来,好填补这不断扩张的空虚。
02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四十分,阳光穿过虚掩的窗帘照进来,我伏在书桌上满身酸痛的醒来。桌上一滩口水的印记,我整个右脸都湿哒哒黏糊糊的。被枕了一整夜的右手已经麻木不仁,像一个高度仿真的假肢。我艰难的抬起右手,垂下来轻轻的来回摆动,许久之后才渐渐的恢复知觉。
桌上的台灯还是亮着的,灯光几不可见。电脑还在沉睡,只有电源灯的小圆圈在规律的忽明忽暗。阳光洒在桌上,我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能掀起一阵扬尘。这些细小的灰尘在空气里欢快跳跃,有得落在电脑上,有得落在键盘上,有得落在台灯底座的铁皮青蛙上。
铁皮青蛙还是昨晚那个蓄势待发的造型。我坐在椅子上从迷糊中一点点苏醒过来,头却痛得厉害。睡眠不足正在一点点透支着我的身体,我却无能为力。灵感稍纵即逝,我必须紧紧抓住。
我轻轻的揉着两边的太阳穴,慢慢缓解着来自脑壳深处的痛感。要不是在桌边醒来,我真怀疑昨夜我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胖揍了一顿。到底是谁动的手呢?我的大脑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键盘,一定是键盘。我整天双手不停的敲打,激动时甚至恨不能把它拆了。它想必一直怀恨在心,趁我睡着的时候袭击我也是很符合逻辑的。
行凶的应该不止键盘一个,鼠标应该也参与了,他也没少遭受我的蹂躏,总是被我点来点去。我的思绪就这样一直往下延伸,我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群充满恨意的小玩意偷袭。他们总是在我熟睡的时候,一改平日里人畜无害的摸样,露出狰狞面目,对我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
故事就以这样的线索铺展开来,一整天我都沉浸在这个故事里。身边的东西一个个从冰冷的物件被赋予了不同生命和角色。有些对我恨之入骨,有些对我精忠值守。他们每当我熟睡的时候就展开惨烈的厮杀,像博物馆奇妙夜苏醒的各色展览品。
太阳东升西落,夜晚如期而至。我不吃不喝的在自己构思的故事里越陷越深。
我开始感觉屁股下的椅子在窃窃私语,仿佛述说着被我压在屁股下的不满。我想喝口水,但感觉水杯投来了恶毒的眼神,觉得他随时都可能在我喝水的时候猛地抬起来试图把我灌死。恰如种种的小玩意都在酝酿着报复我的计划。
我坐在电脑前饥肠辘辘的盯着屏幕。随手拿起台灯底座上的铁皮青蛙,一边轻轻的抚摸它光滑冰凉的背脊,一边试着捋清头绪,把这些杂乱的想法和情节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饥饿与困倦渐渐袭来,我不自禁的又睡了过去。脑海里的故事却没有一刻停歇。各种匪夷所思的情节纷至沓来,在睡梦中我感觉自己更加的疲惫不堪。
03
“噔噔”“噔噔”“噔噔”…一阵清脆规律的金属敲击桌面的声音把我从疲惫的睡梦里惊醒。我艰难的抬起双眼皮,灯光有一点刺眼,脸上的哈喇子在重力的作用下,被拉长成一条细长的锤形,摇摇欲滴。
“噔噔”“噔噔”“噔噔”…声音依旧不紧不慢的传来。我半睁着迷离的眼睛,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我操……!”铁皮青蛙正睁着它红色圆鼓鼓的大眼睛盯着我,原地不停的上下蹦跶。
我摇了摇脑袋,深吸一口气。铁皮青蛙开始移动,然后在桌子上绕着圈蹦。这显然不是我梦游症发作给上的法条。即便上满法条的铁皮青蛙最多也就蹦跶个十几下。现在这铁皮青蛙已经不知疲倦的蹦了有上百下,还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眼前的场景让我不知所措,我盯着转动的铁皮青蛙,感觉自己是在自己构思的某个脑洞故事里。我抬起右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清脆,脸颊火热,真他妈疼。
“干嘛?不敢接受眼前的现实就自残吗?”铁皮青蛙在我给自己一个耳光之后,停止了蹦跶,正对着我,居然开口说话了!他妈的居然开口说话了!
此时此刻虽然我的脸颊火烧火燎的,但我只能接受自己是在我的某个脑洞故事里,跟成了精的铁皮青蛙在对话。
“你是谁,在这干什么?”我有些惊恐,但还是警觉的问出了世界三大终极哲学问题中的两个。
“我是铁皮青蛙啊,不是你在地摊上把我买回来的吗?你现在已经健忘到这种曾度了吗?看来我对你情况的估计还是太乐观了一点。”铁皮青蛙一边不停的原地蹦着一边张开他的铁皮大嘴说着话。我都能清晰从他张开的打嘴里看到里面的法条结构。
“什么情况,你在说什么?你别以为你是个成了精的铁皮青蛙就可以大言不惭的对我这个高等生物指手画脚。告诉你,你能开口说话还得拜我所赐,我随时都可以终止你的剧情,让你的故事胎死腹中。”我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不就是脑洞故事嘛,我可是此中的行家,应付一个成了精的铁皮青蛙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都病入膏肓了,还说我大言不惭。要不是看在你今天擦去我身体上的灰尘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就让那叫什么奇的怪兽把你的脑子完全给吞噬掉。”
“什么奇?你是在说末奇吗?”我整个人从刚才的松懈里,立马又警觉起来。看来这铁皮青蛙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他居然还知道末奇。
“对,就是末奇。估计这个怪兽已经被你养的白白胖胖了吧。你对他呵护有加,他可只顾着贪婪的吞食你的大脑,现如今你的脑子恐怕已经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铁皮青蛙顿了顿,然后接着说:“你最近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脑洞越来越大,想法越来越稀奇古怪天马行空?”铁皮青蛙停下了蹦跶的双腿,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显得滑稽可笑又无比的严肃认真,甚至还有一丝诡异。
这样的氛围下,我一直就不够坚定的意志,瞬间被击溃。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被末奇给残害了,回想起最近的种种,我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可能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你就是一只能说话的铁皮青蛙而已,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搞清楚这个铁皮青蛙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来你还是不太相信我,没关系,可以理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其实我是一个写作者图腾,也就是你的图腾。图腾知道吧?不知道去看看《盗梦空间》,那里面每个筑梦师都有一个图腾,是为了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别人造的梦境里。我们写作者图腾,主要是为了保护每一个写作者能专心的在正道上创作,不被邪恶的想法带入万丈深渊。”
“你的意思是说,我构思奇思妙想的故事喂养末奇,实际上是被邪恶的想法给带入了歧途?”
“是的,不信你对着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还有一点人样吗。怎么看都像是个行将就木干尸。你喂养的末奇现在还只是幼兽,你就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形。等哪天他变为成兽,吞噬掉你最后一点大脑之后,你也就灰飞烟灭了。”
我被铁皮青蛙的一番话惊出一身冷汗,原本就有点体力不支的身体更加觉得虚弱不堪。我瘫坐在椅子上,重重的喘着气,看着色彩鲜艳的铁皮青蛙睁着圆鼓鼓的红眼睛喋喋不休。
“你喂养的这只末奇最近食欲越来越大,想必你自己应该也感受到了,估计离成兽已经不远。要是不及时阻止他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仔细的想了想,最近自己的脑洞的确越来越大,以前一切不可能想到的念头都在脑子里接踵而来。而且整个人没日没夜的沉浸在这些想法里难以自拔。我之前还一直庆幸自己最近灵感的源源不绝,觉得成功已经指日可待。没想到自己已然被引到了悬崖边缘还不自觉。
“你说你是我的写作者图腾,怎么到现在才现身?你不觉得自己身为图腾很不称职吗?”我为自己的处境深感担忧,便开始迁怒与铁皮青蛙。
“呃…这个嘛…其实…我主要是没想到,你最近脑洞突然开的这么大。按照你之前的喂养程度,短时间内你是不太需要我的帮组的。哪知道我稍微开了个小差,你开脑洞的速度却突飞猛进,一下子打乱了我的阵脚。不过好在一切还为时不晚,只要我伸出自己的舌头,探进你的大脑,把末奇斩杀于成兽之前就永绝后患了。”
铁皮青蛙支支吾吾的,显然是对自己的失职深感愧疚。好在为时不晚,我也不能过分的指责铁皮青蛙。毕竟还得靠他来解决问题,万一骂得过了,他撂挑子不干了就麻烦了。
“好吧,这个也不能全怪你,也有我一部分原因。”我试着缓和了下气氛,然后接着说:“你说要用舌头探进我的大脑,该不是要开颅吧?这可是个大手术,搞得不好会死人的,你行不行啊?”
“不用开颅,只要从你身体的某个孔里面探进去就行了。”
“身体的某个孔,你还用舌头探进去,肛门尿道也算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猥亵我呢。”我一阵紧张,甚至感觉到铁皮青蛙的那张铁皮脸上浮现出猥琐的表情。
“靠!你说什么呢,就是你愿意我还不愿意。你大脑长在屁股上吗?为什么非得从肛门尿道探进去?鼻孔,耳朵眼不是孔吗?我真服了你,你是不是爱情动作片看太多了。年轻人我劝你除了写东西之外,多出去走走,交交朋友。别整天憋在家里没事就看那两三个人就演完的电影,这样对身体很不好。”铁皮青蛙语重心长的对我进行谆谆教导。
我脸颊一红,感觉非常羞愧。为了转移话题,我立马问他;“那你打算是从鼻孔还是耳朵眼进去。”
“鼻孔吧,直达大脑。"铁皮青蛙一边说一边往我这边蹦跶过来。我把头架在桌子上,尽量撑大鼻孔。铁皮青蛙对着我的两个鼻孔看了看,显然是在选择一个他中意的鼻孔进去。
最终他选择了左边的鼻孔,然后伸出了他猩红纤细的长舌头探了进去。
”呸呸呸!喔……喔……"铁皮青蛙收回舌头,一个劲的吐着口水,还顺带着干呕。“你他妈的有多久没清理过鼻孔了,里面也太恶心了!喔……”铁皮青蛙一边干呕着一边数落,感觉他把法条都要呕出来。
“这样不能怪我,最近忙于写脑洞故事,哪顾得上自己的个人卫生。你多担待,嘿嘿……不行你就从耳朵眼里进去吧。”
“算了吧,你耳朵眼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我还是从你嘴巴里钻进去吧。你这只末奇已经有了一定体量,估计光凭舌头未必能搞的定。我还是亲自进去干掉他,顺便把你的脑洞给修补修补。”
我不置可否,只好张开嘴巴,想象自己是在大理无量山的山洞里吞食莽古朱蛤的段誉。铁皮青蛙在嘴巴外犹豫了片刻,然后跳了进来。我感觉一阵冰凉,像嘴里含了一颗冰块。紧接着就是一阵眩晕,然后就昏了过去。
04
微风轻轻的掀动窗帘,房间里忽明忽暗。我又一次从桌子上醒来,脸颊的口水已经干了,那一块的皮肤有些紧缩,像抹了紧致皮肤的化妆品。
我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我眯着双眼看外面的世界在阳光下一片美好。桌子上依旧是凌乱不堪,我稍稍收拾了一下。台灯底座上的铁皮青蛙表面覆着一层类似口水的白色印记,我抽了张纸巾把他擦拭干净,然后放回原处。他那双圆鼓鼓的红眼睛正对着我,仿佛含有笑意。
肚子咕咕的叫声唤醒了饿意,我去泡了一碗泡面,然后点开了沉睡的电脑。屏幕显示在文档界面,一篇稀奇古怪的故事引入眼帘。
“这是我从哪拷来的故事,这么扯淡。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文笔。”我一边吃着泡面一边自言自语。然后起身关了电脑,端起泡面朝阳台走去。路人的嬉笑声随着风隐约的传过来,风里还夹着阵阵树叶和青草的香气。生活真是美好,我在想着下午是不是该约个朋友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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