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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一个人的丝路之旅(17):浮尘下的英吉沙

2007,一个人的丝路之旅(17):浮尘下的英吉沙

作者: 法语朱老师 | 来源:发表于2017-10-03 10:02 被阅读27次
    (让人眼花缭乱的英吉沙小刀)

    如果我不去塔什库尔干,那我总想去一个喀什周边的什么地方,不然总觉得长长的7天待在喀什过于空荡荡的。看了半天的地图,我把英吉沙圈了起来。

    英吉沙,我真喜欢这三个字的发音,在铿锵的寒光中带着雄性的美。它在喀什南部,据说是喀什最穷的一个县,最让它出名的是英吉沙手工小刀,据说那里的男人个个都佩着手工打造的英吉沙手工刀,而去那里的游人也多是因为那名气极响的英吉沙刀。

    一大早,载我去汽车南部的那个魁梧的维族出租司机在路过市政府广场前时,骄傲地指着巨大的毛主席挥手的雕塑,对我说:“看,这是毛主席塑像。你知道么?全中国只有两个,北京有一个,另一个就是在喀什的。”

    我轻轻地笑了出来:“全国很多地方都有啊,你以为啊......”

    他“哦”了一声,语气中真的太失望了。我忽然很后悔,为什么不让他一直骄傲在这点小小的骄傲里呢?

    他对我说:“去英吉沙你可以坐出租车,和几个人拼车,才只要十来块钱。坐班车也要八块钱呢。”

    从喀什到英吉沙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真不敢相信有这么便宜的出租车。但他说的确实是真的,一到汽车南站,就有无数出租车守在那里,我被交给一个空车司机,他的车况不错。说好了一个人只要15块钱,条件是再等三个人。

    十多分钟后,后座的三个人就齐了,乘客都是女人。大家都不说话。那个酷爱听音乐的出租司机一路开着新疆音乐,我们出发了。

    路左边是单调的戈壁,绵长乏味地延伸着,路右边是大片的棉花地,棉包正在吐白,在无尽的白色的边缘,是小片一小片的向日葵地,金黄点点缀缀地排过去。如果是阳光灿烂的日子,这样的金黄映着大片吐絮的棉花,那样的美一定不逊于曾经感动过梵高的法国南部阿尔小镇的向日葵吧?但是,很可惜,今天是个扬尘天,远天被细小的浮土蒙着,到处都是灰而微呛的。在大片的浮尘下,金黄的向日葵在风中微微抖动的样子竟然让我有些许的忧郁。

    在吱吱扭扭极富异域风情的新疆音乐全程陪伴下,一个小时后,英吉沙到了。眼前是一个有宽宽马路却几乎看不到行人的小县城。司机把我随便放在一家旅馆前面,扬长而去。据说这是英吉沙比较好的宾馆之一,但破破的床褥,锈了的洗手间水管和房间里让人起疑的味道让我没法住在这里。我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大道继续找下去,看到县委接待中心的小楼,这里的标准间50块钱一天,外面颇寒,房间里聚集了无数取暖的苍蝇欢快地跳着舞。 这些不请自来的苍蝇和上一个房客留下的一屋子臭臭烟味让我无法喜欢上这里,但在英吉沙,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房间了,只好住下了。

    (每次看到各种名目的馕,我都是那么喜欢。不管它们是在摆在阳光下,不是被堆在大大的篮子里。)

    (我在英吉沙的一个小菜市场看到这个孩子,小家伙的妈妈是卖菜的。她不信任地久久地盯着我。)

    我在英吉沙胡乱走着路,已经上午十一点了,但县城里的人才刚刚起床。路边小店铺的主人正扫着门前的灰土,灰尘被撩起来,像雾一样浮在脚边。很奇怪,在主干道上,并没有看到一家卖英吉沙小刀的店,反而到处都是打金首饰的铺子。整条街冷冷清清,所有的餐馆都冷着锅灶。我忽然想起来了,现在是斋月。听说英吉沙的汉人很少,我想找到汉餐馆的机会非常渺茫。难道,我要和他们一起封斋吗?

    (看到这几个孩子的时候,他们正坐在人行道的路牙上大声念书,很琅琅的童音,我让他们教我读,他们大笑着。)

    我似乎是小县城里唯一的游人,我走一路,惹来无数惊讶的目光,他们就那么远远而执著地看着我,目光怪异的。一些男人还大声喊着我听不懂的话,之后是咕咕的笑。我如芒刺在背,在喀什到处行走时完全没有人注意我的从容感完全没有了,在英吉沙,我突然成了小县城里被观赏的一个远道而来的大猩猩。到处都浮着细沫的尘土,我呼吸都有些困难,这样的灰和脏,这样没有任何景点可看的小城,这样象钢针一样的目光从任何角落扎向我,我太奇怪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回房间后,在苍蝇合唱的歌声中闷闷睡了一觉,我决定去买英吉沙小刀。

    问过许多人,才知道在我刚拐到县城的那条路上有一些卖刀的店铺,但,“一听你的口音,他们一定会宰你的。”餐馆里一个好心的汉族小伙子这样说。“你一定要狠狠地压价啊。”

    那些店铺沿街而立,柜台里排满冷森森的英吉沙刀,有些是手工的,有些是机器做的。手工刀的刀锋往往发乌,钢的质感看上去很粗犷,刀柄上镶着让人目眩的人工红蓝宝石或者打磨得极好的牛角,价位最高的有三四百一把。而机器做的刀的刀锋部分是雪亮刺眼的,只要二三十块钱一把。店铺里的老板们一把把抽出雪亮的刀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我总是惊得倒退几步。我很担心,如果我看了半天,最终却不买的话,他们会不会挥刀就冲我来了?

    我最终看上了一把手工英吉沙刀,刀柄部分极沉,是实心的铜打制的。柄上镶着闪亮的红色人工宝石。刀锋黑乌乌的,在沉静中透出极强的力量感。老板开价八十,我软磨硬泡半天,竟然说到了五十块。他为我配了一只黑色牛皮做的刀鞘,与那口刀黑油油的刀柄底色非常配。这把刀算是我来过英吉沙重要纪念了。

    街对面有一家新华书店,我晃到那里,本想好好磨几个小时,不料进去后,发现我突然成了文盲:那里的书几乎全部是维语写的,那一圈圈的卷草和菱形图案到底说的是什么呢?他们却看得津津有味。终于发现了三四本用汉语写的新疆旅行方面的书,在关于英吉沙的介绍中,我才知道这里的土陶在全疆都非常有名。而制造土陶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

    英吉沙的出租车非常有趣,是超级迷你的小奥拓,一辆辆绿色的小小爬虫在街上飞快地拱来拱去,那么迷你的车里面是人高马大的维族司机,这画面充满了幽默感。

    (我走进英吉沙土陶艺人阿布都热合曼的家,首先看到的就是还没有上釉的土陶。)

    我叫停了一辆出租车,让他带我去书上说的那个制造土陶的村子,我后来才知道这个司机狠狠地宰了我,因为在英吉沙坐出租车只需要一块钱一个人,但他说那个村子非常远,来回要收我30块,我就稀里糊涂答应了。

    坐上车后才发现他也不知道那个村子在哪里,他一路问人,七八分钟后,终于跌跌撞撞来到一个被水环绕的小村子。家家户家的门前都有水流过,家门口的水面上都架着一只宽木板。这感觉与丽江非常像,只是这里到处是厚厚的黄土,家门口也没有曼妙的柳树。

    (英吉沙土陶手艺的第四代传人阿布都.热合曼)

    (这是我从《新疆土陶艺术》那本书上翻拍的几幅阿布都热合曼的作品)

    那个叫阿布都.热合曼的英吉沙有名的土陶艺人突然看到一个从深圳来的女人专门来拜访他,真有些莫名其妙和手足无措。他一定奇怪自己的名声怎么一下子传得那么远,他不会想到我是误打误撞找来的。土陶在新疆本地的市场已经越来越窄,仅有的一些土陶艺人根本无法依靠土陶手艺养活自己。很多艺人改行了,还在从事土陶手艺的人只生产很少量的土陶卖给游客,而这部分收入非常少,他们还得从事别的行当才能养家糊口。他们后继乏人,新疆非常独特的土陶艺术眼看着有失传的危险。

    我后来看《新疆土陶艺术》那本书时才知道,我拜访的阿布都热合曼是英吉沙土陶手艺的第四代传人,他之后,这个谱系目前是中断的。

    (英吉沙土陶手艺的第四代传人阿布都.热合曼)

    45岁的土陶艺人显然很激动有那么远的一个客人慕名来看他,他简直把我当成了知音,他从家里取出一堆的获奖证书、奖杯和登载有他事迹的报纸给我看。还举着那本《新疆土陶艺术》的书,每次翻到他做的土陶作品里,就拍着自己的胸脯,闭着眼睛,一脸夸张的自得表情,说:“我做的!”旁边两个女人似乎是他的儿媳妇,她们可能极少见到公公这个样子,不停地掩着嘴笑着。

    那些上了釉彩的土陶美极了,盘子,洗手壶,或绿或棕的光润,非常西域感的花形图案。我喜欢极了,希望买一两件作为纪念。阿布都热合曼的陶器作品基本上都卖掉了,他进房中中翻腾了半天,找出两件有些残的作品,一只是暗绿色的小花瓶,一只是深棕色的小水壶,它们都有细腻的纹路和诱人的光泽,但有一两处地方的釉彩脱落了,露出里面土色的胚体。这两件次品也让我喜欢极了,我只花20块钱就买下来了。

    出租车离开小村子的时候,阿布都热合曼一直送我们走,他在车窗外用力地挥着手,脸上刚才因兴奋而起的红色一直酡在那里,他的脸看上去像一只熟透的西红柿。

    去英吉沙本来只想买一把刀,不料却邂逅了几乎要失传的新疆土陶手艺的最后一代传人,还买到了他亲手做的土陶作品,这意外的收获让我也兴奋极了,它使得这灰土土的小县城,这满屋欢舞的苍蝇,这沉郁孤独一个人边吃葡萄边看扭曲了图像的电视的漫长夜晚都没有那么让人沮丧了。

    (待续)

    (本文图片为法语朱老师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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