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夏曙光

作者: 静若517 | 来源:发表于2018-09-28 20:29 被阅读14次

    七月的午后,蝉鸣如雨,下了一地。江佳南躲在那株千年古杉上,翘着腿,在淅淅沥沥的蝉鸣雨中,悠然地睡起了午觉。

    这蝉鸣雨,下了一趟又一趟,他才渐渐转醒。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刚打盹醒过来的慵懒的小狮子,睡眼惺忪地俯瞰着他尾巴下的整片“王国”。

    头顶遮阳的绿叶,片片交错重叠,一片叶子在他的颈窝里扫来扫去,树下的青石板,树影摇曳斑驳,直通远处那片院落。柳镇这边的房屋都是几家几户聚集在一块,彼此独立,又不乏热闹,邻里乡亲相互照顾。

    江佳南的目光锁定在远处那窗子里,移动的小红点上。他拿起望远镜放在眼镜上,时不时的弯起嘴角,似乎是看上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

    李雾端着一杯梅花冰粉,蹬着小胖腿,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爬上了阁楼的最后一梯。她盘着腿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休息够了,小小只的李雾小心翼翼地捧着梅花冰粉,轻轻地放在临窗的书桌上,在阁楼的墙壁书架上拎出一本古旧的连环漫画,轻轻地放在梅花冰粉旁边。而后,她捋直了红色的连衣裙,爬进了宽大的藤椅里,一口冰粉,一眼漫画,一脸微笑。

    江佳南将小李雾的这一幕都看去了,嘴角那缕不可捉摸的微笑越来越深了。

    盛夏暑日,这株隐藏在树林里的千年古杉已经成了江佳南的一个秘密革命根据地,他在密谋着什么可以告诉别人的心事。纵然行为有点点古怪,今天往根据地搬两颗螺丝钉,明天往根据地搬几根铁丝,甚至还把外婆的绣花针也搬了去。

    “外婆,你看到阿南那套绿色的连体青蛙衣服了吗?就是小姨用缝纫机做出来的那一套。”江佳南在卧室里,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扯着嗓子问外婆。

    外婆戴着老花眼镜,慢慢移步走进江佳南的卧室,帮他找他那青蛙连体衣。

    外婆一边帮阿南找衣服,一边疑惑地问道:“阿南寻这衣服做什么?是要去和小伙伴玩游戏吗?”

    阿南一脸小大人的模样,严肃又正经地说道:“阿南要去抓蝉,青蛙衣服是绿色的,这样我就可以变成绿色的叶子,笨蛋蝉就看不见我了。”

    外婆被阿南这一招掩耳盗铃式抓蝉法逗得不行,安详的脸上露出了孩子气般逗趣又好奇的笑容,接着又问阿南:“阿南为什么要抓蝉呢?”

    阿南的小脸瞬间变得绯红,低着头,支支吾吾,害羞地回答外婆:“阿南抓蝉给外婆当新娘子。啊,不素,是抓蝉给阿南当新娘子,给外婆当孙媳妇儿。”

    作为一位中学教师的外婆,日日月月年年岁岁防学生早恋,却未防到自己的宝贝儿孙子小小年纪就打人家姑娘的主意,这是惊吓还是惊喜呢?

    外婆心里纠结了一秒钟便想通了,人活一世,应当多滋养一些纯真纯粹的小美好。

    外婆给阿南找到了可爱软萌的青蛙衣服,又衣柜上方取出一个手工制作的木头箱子,那是外公送给外婆的宝贝,里面装满了外公外婆一生的爱情见证。从拜堂成亲时候的红盖头到古旧的怀表以及手工木梳。

    阿南盘腿坐在地上,大眼睛咕噜噜地盯着外婆把钥匙钻进锁孔里,轻轻打开箱子,长满老年斑的手一遍遍抚摸那些被时光打磨出质感的小件物品。

    外婆从中挑出了一个竹编的纱漏网。外婆告诉阿南,这个纱漏网是当初外公带着外婆去佛坨山露营的时候编的。夜间,外婆和外公躺在山顶的草地上,繁星满空,触手可得,伴随着蛙鸣虫啼的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外婆想抓,可是人太笨了,抓又抓不到。所以,外公借着月光,砍下了一根竹子,撕了外婆蕾丝裙上的一块布,给编织了这么一个纱漏网。网了好多的萤火虫回家,虽然第二天早上都死掉了。

    阿南欢快地换上了他的青蛙衣服,带着外公编制的纱漏网便前往他的革命根据地去了。

    那边树林里,时不时的便传出几声凄厉又凄惨的长啸……从此,蝉时雨中夹杂着几道闪电雷鸣,倒也有个盛夏的样子了。

    这个漫长的夏天,阿南就捣腾做了一只蝉,准确地说,他抓了古杉上一只具有生命周期的蝉,制作成了一只长生不死,还听从他命令的蝉。

    虽然不知道这只蝉的部件来自多少只蝉身和多少根铁丝绣花针,不过倒是和真的蝉没什么两样。

    对于小李雾来说,这个夏天,阁楼、冰粉、连环漫画便是她的整个世界,或许还有那如电如雷般的蝉鸣。

    李雾的妈妈李君如在楼剃上温柔地唤道:“雾儿,下楼来吃晚饭了,今天妈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莲藕排骨汤哦。”

    小李雾把头偏向楼梯那一边,认真的回答道:“好,雾儿吃完最后一口梅花冰粉就下来哦。”然后转过头,认真的把最后一口梅花冰粉送进嘴巴里,把树叶做的书签夹在书页里。

    蹬着小胖腿下楼去了。

    晚饭时,小李雾轻轻地咬下一口莲藕,问妈妈:“黛玉姐姐葬花的时候有多少岁呀?

    李君如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是十六岁吧。”

    小李雾吞掉莲藕,搬搬手指头,自顾自地说:“那雾儿还有六年就有黛玉姐姐那么大了。”

    李君如顺手挽过一缕小李雾的长头发,露出坏坏的笑容,打趣着小李雾说:“这李妹妹长到十六岁可是要抛弃我这凋谢了的黄脸婆去寻宝你那哥哥?”

    小李雾思考了三秒钟,小小脸蛋羞得红彤彤的说:“妈妈胡说,胡说,胡说……”小李雾又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告诉妈妈:“书里都说了,女人是越长越有气质的,我妈妈以后会越长越艳丽的,就算妈妈变丑了,小李雾夜不会抛弃妈妈的。”

    虽是逗小李雾,但是她却被自己的宝贝女儿着实的感动了一把,小孩子心里想啥便说啥,喂了这么多年的粮食看来没有白养啊。

    看似温婉贤惠的李君如逗起自己的孩子来,就是一戏精,感动归感动,但是她就是想她女儿不要活在三纲五常这些害人的伦理当中。

    李君如以前是中医专业,研三那年未婚先孕,在一纸文凭和小李雾之间,她选择了小李雾。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柳镇开了一家小诊所,抓药逗娃,好不快活。

    她希望小李雾长成一个没心没肺,单纯快活的样子,最好是能上树掏鸟蛋,能下河抓螃蟹,能早恋最好是多恋几十次那种,没想到小李雾却往小淑女的路上越走越远。百岁那日,李君如有模有样地摆了些物件上去,小李雾左手抓了本书,右手抓了根毛笔,让李君如心里下了一地的汗。

    李君如在楼下忙诊所抓药的时候,小李雾便爬上阁楼去看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乐此不彼。

    江佳南的爸爸妈妈从北城赶来柳镇。

    “阿南,妈妈和爸爸要去美国参加“机器模拟智能”的科研项目,你选择和我们一起去美国生活,还是留在外婆家,和外婆一起生活?”阿南的妈妈李志萍女士严肃地征求儿子的决定。

    “妈妈,外婆一个人在家好孤独啊,我选择留下来陪着外婆。”江佳南一脸正经地对着妈妈说,还加了一句:“你不会做糖醋小排,也不会仔姜炒肉,去美国我担心会营养不良。”说罢,便跑在外婆背后藏着。

    这话让江母又好气又好笑,还很无奈。

    李志萍女士虽然念子心切,但也尊重江佳南的决定,尽管他才十岁。更何况小孩留下来的理由也蛮让人感到心酸的。

    晚上,阿南的爸爸应了儿子的需求做了糖醋小排、仔姜炒肉、莲子猪蹄汤,门外是皎洁的月光,清脆的蛙鸣狗吠声,一家人围着八方桌其乐融融。

    阿南说:“爸爸,我们这是’最后的晚餐‘吗?”爸爸说:“这是最后的糖醋小排。”

    外婆顺道插进来打趣孙子说:“我们阿南呀,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学着给媳妇儿做糖醋小排了哦。”

    阿南说:“媳妇儿给我做糖醋小排,我给媳妇儿做小蝉。”说罢,阿南便跑进卧室里把那只像极了真蝉的人工智能蝉拿了出来给大家看。

    阿南的爸爸,江承之拿在手里,顿觉眼前一亮,如获至宝。他没想到自己从小就养在实验室里的儿子,耳濡目染,有朝一日,竟能做出如此一般的珍品。江承之瞬时灵感来袭,他明白人工智能这一领域要迎来突破性的发展了。

    但他不想干涉儿子的成长道路,事业固然重要,但是生活是多面的,事业只是其中普通寻常的一面而已。

    他期待着江佳南的潜力。

    在来去匆匆的蝉鸣声中,江家父母将儿子的户口迁至柳镇的外婆名下,落实了一系列的转学手续,夫妻二人只身飞往美国。

    紧接着便是八月底了,柳城小学开学了。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第一章 盛夏曙光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cqhmo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