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冬时,接女儿放学回家,在入户门听见了几声特别嘹亮、清脆的蟋蟀声。我对女儿说:“听,有只蟋蟀似乎进到屋子里了!”女儿听了听蟋蟀声,笑了。大约我们认真听蟋蟀,就在这一次吧,然后,我就忘记了这只蟋蟀。
每天夜晚,我都有熬夜工作的习惯。某天夜深人静的时候,竟然又听到了蟋蟀的叫声。这次蟋蟀的声音稍微沉闷一些,似乎是从墙壁的通风道里传出来的声音。我认真听着,那一声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竟然是那么动听,我似乎听见了夏天的风,看见了夏夜漫天的星斗。
脑海里,竟然一下子想起了《时代广场的蟋蟀》里那只蟋蟀主角。它从美国的康加涅州乡下的田野间,无意中被人带到了美国最为繁华的时代广场。即使在那个不太适合蟋蟀歌唱的地方,它也在动情地歌唱着。它经历一系列的波折,最后拯救了一家贫穷的报摊,打动了时代广场匆匆忙忙路过的行人。但它一转身,还是告别了繁华的都市,一定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乡下。
蟋蟀有适合蟋蟀的地方,在北方的寒冬里,或许暖气房的通风管道是它最好的过冬场所吧。即使在这样黑暗和憋屈的地方,它依旧在黑夜里一声一声地鸣唱着自己的歌,在用自己的方式过着自己的生活。
谁说人类是最为聪明的动物呢?当人类有了强烈的自我意识,人类就开始了无穷无尽的贪欲,当人类为了自己的贪欲而无尽地奔波劳苦,他已经忘却了如何安静地、不受外界打扰的、按照自己的自然的节律生活了。一如我,在深更半夜里码字,完全不知道应该去睡觉了。或许我过日子的态度,还比不上这只歌唱的蟋蟀吧?这就是我们自以为聪明的人类吧?从前我认为人类离不开思维和理智,现在我才真的发现,所谓思维和理智,某种程度上就是人类的阻碍。
墙壁里的蟋蟀,还在一声一声的歌唱着,我沉醉在蟋蟀的歌声里。《诗经·豳风·七月》写道: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农历十月,大约正好是我初次发现这只歌唱着的蟋蟀的时候吧。它大约已经不屈不挠地歌唱了三个多月了,用它的歌声陪伴着一直熬夜的我,而我只有今天才感应到了它的陪伴。
谢谢那墙壁里的蟋蟀声,唤醒了我属于自然的部分。或许,我也应该如这只蟋蟀一般,安静、平和、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度过自己的日子;不管是在阳光灿烂、天地广阔的夏天,还是在寒风怒号、黑暗沉闷的冬天,都一如既往地来歌唱,一如既往地享受自己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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