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他和她

时光里的他和她

或许，你想要听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吗？

故事的主人公，暂且把他们称为M小姐和R君吧。

2006年的夏天，他们初次相遇。当时M小姐三年级转学，R君本应该念四年级，但由于发了一年烧，导致他不得不休学一年，被父母领着到处求医看病，后来虽然R君发烧的病好了，但是那以后他的记忆力却大不如前了。那时候，M小姐皮肤黑的惊人，初来乍到却碰上口无遮拦整天嘲笑她是“黑妹”的R君，脾气火爆的M小姐自然也不甘示弱，这对欢喜冤家，不吵不相识，倒是在这整天的打闹中培养出了好朋友的情谊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吵得来那也算是志同道合。

M小姐顽皮爱玩，但是成绩却总是年级第一，R君可能是因为烧坏了脑子，考试几乎都不及格，所以在大家看来，他们就是两个极端：“好学生”和“差生”。不过两个当事人倒是毫不在意，整天黏在一起大乱斗，R君整天想各种诡计调戏和捉弄M小姐，大多数时候M小姐不甘示弱，但是有时候对方实在是太过分了，也有忍不住哭出来的情况，比如有一次玩游戏的时候，R君和另外一名女同学一左一右强拉着她狂跑，把她拉跌在地上磕到下巴，她疼得抱着膝盖在地上哭，结果R君还在嘲笑她穿的衣服是男孩子的；还有一次，上课的时候，R君把口香糖粘在她衣服上弄不下来，结果M小姐声嘶力竭地把R君拽到她家厕所里让他洗干净，还录了小视频解气。闹归闹，但是和谐的时候还是很温馨的，比如R君每天都在衣服里藏好多M小姐喜欢的零食，然后在上学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丢给她；冬天，M小姐冷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他会一边骂着“真蠢”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叫她穿上；周末出去爬山的时候，路不好走，某男怕女孩子跌倒想出用树枝领着对方的招数……

时间过得飞快，小学毕业会考眨眼间就来了。考试前一个星期，班主任组织大家拍毕业照留念。M小姐和R君唯一一张合照就是班干部大合照，那时候前者是班长，后者是体育委员。当时M小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邀请R君和他的好朋友一起拍照，但是R君死拉都不肯入镜，结果除了失落、遗憾、伤心之外，M小姐还留下了小学时代最尴尬窘迫的一张照片。一个星期后，毕业会考终究还是来了，M小姐对那场考试的最大印象就是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班级包车去中心小学考场的路上，路上的积水都涌上了公交车的门里，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记忆了。

M小姐和R君小学时代最后的道别，是去取毕业照那天。一领到自己的照片，M小姐就看到自己最丑的那张，困窘的她一把把照片甩进抽屉，然后上厕所去了。当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唯独那张照片不见了。问了一圈人，R君拿走的嫌疑最大，M小姐心想如果他要她的照片留念的话，绝对不能是那张，于是她气势汹汹地去找对方把照片“抢”回来。一个死不肯给，一个誓要抢回来，结果照片撒了一地，R君杵在那里沉默着，M小姐尴尬地把照片抽了出来，这一幕就是他们最后分别时的场景。

小学毕业那个暑假，他们再也没见过面。M小姐的爸爸是个水泥工，读书少也没什么文化，但是对女儿念书重视得很。毕业会考分数出来后他朋友跟他说“你女儿成绩这么好，不把她送去XX实验中学可惜了”，一家人慎重考虑之后，决定听从朋友的建议。M小姐那时候想，那就不能和R君同一所中学了吧，不料，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M小姐听R君一个远房亲戚说他可能也念XX中学，这对M小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于是，在剩下的假期里她就怀着美好的憧憬盼望着即将开始的校园生活。

开学报到那天，M小姐跑遍了初一年级的所有教室，把门前的班级名单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都没看到R君的名字，“那个姐姐骗我，他没在这个学校”，失望至极的M小姐好像失了魂似的。过了一个星期之后，她更是伤心欲绝地得知他们年级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所学校，孤孤单单地，而且在新的学校老师上课、同学们聊天都说普通话，以前都习惯讲方言，M小姐蹩脚的发音总是引发哄堂大笑，这导致她几乎失去了开口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流逝，M小姐也有了新的朋友，但是她的性格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变得话很少，不吵也闹，终于变成了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后来回想她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在那段几近封闭自我的时光里，她的学习成绩却到达了顶峰。

她没有忘记他，她把自己的一个好闺蜜发展成了情报员，每个周末回家她都从闺蜜的口中得知R君的近况。初一的时候，他刚入学就有女生对他表示好感了，这个M小姐倒是不奇怪，毕竟那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听到他对女生态度都很冷，平时几乎都是在教室里睡觉时，M小姐大舒了一口气；初二的时候，听说他开始跟女生在教室里打闹就像当初他们俩一样，M小姐心里难受却只能听着，独自忍受被遗忘和替代的酸楚；初三的时候，听说他学会抽烟了，为此，M小姐撸起袖子，通宵写了一封语重心长的劝诫信，至于读了信之后的R君是怎么想的无从得知。

初三的期中考试，M小姐考了第一名，她爸给买了一台台式电脑作为奖励（这时候她家的经济状况大大提高）。这对于M小姐而言，简直是最棒的礼物，久违的欢喜冤家终于通过QQ取得了联系。聊天的过程中，M小姐惊喜地得知，原来R君初中开学那天也跟她做了一样的蠢事，也同样失望地发现她没在同一间的学校，他还告诉她那封信他一直好好收着，虽然有一点心酸，但是更多的是欣喜和甜蜜。。每到周末晚上，M小姐喜欢看课外书到很晚，R君就会在屏幕的那头陪着她，隔二十分钟就问她看到哪了，累了没。虽然看不到对方，但是M小姐却觉得那个人近在身旁，一直一直都在，莫名地安心。某一个星期一的早上，M小姐的爸爸开着小汽车送她去上学，忙着考试复习的她坐在车里闭着眼睛背书，在一次睁开眼睛看课本的时候，瞟到窗外一个好看的男生朝着她的方向灿烂地笑着，她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在融化，“天哪，是他吗？好熟悉的笑容”当时车开的不快，可是窗外的男孩子骑着自行车很费劲地在车后追赶着，直到再也追不上了，M小姐才反应过来摇下车窗去看，可是男孩早就消失在视线内了。寄宿的M小姐好不容易盼到周末回家，刚登上QQ就看到信息面板里弹出他的消息，“那天看到你了，好开心”，这是M小姐小学毕业后第一次见到R君，但是R君却已经从车窗外见到她好多好多次了，只是她没看到他而已。

放暑假的时候，M小姐组织了一次野餐，约了R君和几个共同的好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M小姐真心话被问到喜欢的人是谁，她拉着闺蜜的手，抬眼刚好和R君对视，害羞地说出“我喜欢你啊”。在座的都不满意，怎么能拿闺蜜当挡箭牌，问的是异性，M小姐耍赖皮说就是喜欢女生也不行啊。轮到R君的时候，被问到初吻是谁啊，他本人没回答，但是他的好朋友却“这个我知道，肯定是那个xx”R君尴尬地笑了笑，但是M小姐看出了那是默认，在大家的对R君的调侃声中，M小姐的心情早就跌落到了谷底。原来他已经谈恋爱了，还有他的初吻，他怎么这么轻易就给别人了呢……再次重逢，没想到却遭受了这样的打击，M小姐想，或许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在那场考试之后消失殆尽了，以后还是专心学习吧，从那天以后，他们两个很有默契地没再联系过对方。初三填报志愿的前一个星期，M小姐突然收到R君的信息，“你是不是准备报县一中，我准备考那所学校的特长生，过几天就去参加那边的考试了”，M小姐的心犹如死灰复燃般，在报考志愿的时候颤抖地在第一志愿写下了那所高中。初三毕业的假期，M小姐一直在等消息，终于在开学前等来了那个人的结果。可是，你猜是什么？“我没考上，还差5分”，M小姐先是一愣，然后冷冷了笑了几秒，“真是天意弄人，为什么总是给我希望，却又总让希望落空？”没有回复，她就关上了电脑，恰是那天晚上市一中的教务处打电话给她爸，用质疑的语气问“你女儿成绩这么好，不考虑到我们市一中来吗？毕竟我们学校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全市最好的”，她爸本来就坚决反对她第一志愿填县一中，于是那天深夜还是敲开她房门准备思想教育一番，结果她率先开口道“爸，是我一时糊涂，如果市一中那边能够接受我的话，那我高中就在那上吧”

M小姐上了高中之后成绩就逐渐下降了，心情也不太稳定，总是一个人在静静的发呆，话越发少了。在别人看来，她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副躯体，每天按部就班地看似很刻苦地在学习，实际上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远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把它给找回来。难得看她回神的时候，还是闺蜜有意无意地提到R君消息的时候，虽然M小姐说她不再关心那个人的事了，但是闺蜜不知道是以前报告习惯了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偶尔还是会有意无意地提及，而她装作不在意却总是竖起了耳朵听着，怕漏了哪怕一个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好与不好又怎么样呢？得知他的女朋友换了又换说服自己这个人不值得留恋却又心如刀割又怎么样呢……高二的某一天，闺蜜说R君好像和校内校外的一些无赖起了冲突还打了起来，听得M小姐心惊肉跳。当天晚上，M小姐在手机上按下了那串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却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拨了，等待的过程上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声。嘟嘟声已经持续了好久，但是还是没人接，在M小姐准备挂断的前一秒，手机的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声。“那个……请问这是XX的电话吗”“是啊，我在这醒来没看到他，听到手机响了这么久我就接了，你是哪位，找他有什么事？”M小姐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挂断之后，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原来，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我一直都在痴心妄想着什么呢？”大概又过了一个多月之后，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发来一条信息“我决定不念高中了”。

高考的结果其实也在意料之中，M小姐本来还对最普通的一本大学抱有念想，结果她的分数也只能去二本院校了，不过她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高考后的暑假，她去麦当劳打了一个月的暑期工，每一天站到脚底刺痛的感觉让她麻木，但是她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样就再也没有力气去想其他了。其他里面包括有一天晚上她无意中看到她爸手机里发来的陌生女人的信息，她模仿父亲的语气，确认了她自以为最完美、最爱家的爸爸出轨的事实。但是暑期工结束之后的日子，当一切都静了下来，她开始回想这些年。她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里，恍恍惚惚好像回到了被R君拉跑跌倒的那个下午，心中的委屈、悔恨一发不可收拾，她从那天傍晚一直哭到第二天天亮。她本来成绩优异，前程似锦，可如今呢，却沦为一个二本大学的学生；她本来活泼可爱，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被同学称为“哑巴怪物”；她本来万众喜爱，如今却连一个能够互诉心事的朋友都不复存在了；她本来有一个虽然时而争吵、但是温馨幸福的家，如今这个家却仿佛随时都可能破散……那一个晚上，好像把她身上的所有安全感都抽走了，在最后一丝安全感消失的瞬间，她好像再次透过车窗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笑脸，累到虚脱之际，她在心底问自己：其实，你一直都了解爱而不得的感觉，不是吗？

还有半个月就要离家上大学了，M小姐倒是觉得如此甚好，自从那天之后，她好像恢复了一点活力。她计划了一番大学的生活，白天就约同学一起添置一些生活用品，把所有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她只想平平静静地等到开学那天就好，可是连这么小小的愿望老天爷都不满足。距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候，M小姐家里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具体的起因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当时的情景她却历历在目，每个人都在列举其他人的罪状，在诉说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好像以前的平静全都是靠大家假惺惺地维持着一般。“天哪，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当M小姐的父亲扔下一句“这群神经病，我全都不想管了”然后扭头上楼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爸爸终于忍受不了嗜赌成性的妈妈，终于忍受不了这个糟糕透顶的家了吗？他终于要放弃这个家了吗？”她本来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本来以为只要她乖乖听话、好好学习、努力成为爸爸的骄傲，爸爸对这个家就会有留恋就不会离开的，她本来以为她已经准备好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去开始新生活的，但是怎么这一切好像又不可能了呢？

几近崩溃的M小姐大哭着跑出家门，也不管当时晚上散步的人很多，急促的抽泣声引起路人频频回头看着这个头发蓬乱的女生。她找到一处没人居住的房子，瘫坐在门槛上黑暗的角落里。她不敢否认，这一刻她确切地产生了“死”的念头。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翻了又翻，却没找到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打电话的人。突然脑海里涌现了一串电话号码，但是即刻便被否决了，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越发可悲，于是又抱头痛哭了一阵。“如今我明天就要去死了，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所以，最后她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我现在很想见你一面，你能来吗？”“可是我——”“算了，不能就不用了”“你哭了吗?你等我，我马上来”当R君终于出现在M小姐面前的时候，她已经哭到没有力气了，像小时候一样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头发都黏在了脸上。R君走过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心疼到手足无措。在她身边坐下，用温柔到不能再温柔地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才一开口，M小姐又一次泪水决堤了，他则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慌了神，只能抬起身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像是哄自己的小玩伴睡觉一样。“我是不是很不乖？我是不是什么做不好？我爸爸不要我们家了，他也不要我了”女孩自顾自地诉说着，男孩聚精会神地听着，“谁说你不乖？傻瓜，你最乖了”说着，轻拍的动作变成了轻轻搂住。哭成大花脸的M小姐在一片漆黑中抬起头，噙着满眼的泪水，说“我能吻你吗？”，R君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含着她颤抖的双唇，她的哽咽声却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在他的脑海里轰隆作响。后来R君说“那天晚上，我觉得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我心都碎了” 

“那天早上，隔着车窗看到里面的你，还是那么可爱顽皮的样子，不知道没有了我，你在新学校是不是有新的伙伴陪你打打闹闹？那天请了假自己骑车去看病，看到你爸的车想着是不是送你去上学，于是发着烧也奋力地追了上去，没想到真能见你一面，我好满足。追了一路，真的追不上了，发现自己竟然往和医院相反的方向骑了这么远，不禁觉得好笑。”   

“念初中，我家发生了好多事，我爸在外面欠了很多赌债，我妈生病没钱付药费，那时候我觉得好混乱，我知道这些都不应该是我堕落的借口。我真的好想你，可是你都不在，你写给我的信我收得好好的，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我把它放在一个盒子里，里边还放着之前我定制的刻着我们名字的情侣项链。那次野餐，本来很高兴的，我收到你的告白了，可是我觉得当时的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我一直在不同的女孩身上去找你的影子，有的眼睛像你，有的鼻子像你，可是没有一个笑起来像你，我最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了。初三的时候，我真的以为高中能够跟你同一所学校了，就算不能在一起，至少我可以在你身边守护你啊。只可惜，命运弄人，就差5分，择校费太高了，我向家里也开不了口。给了你希望，又让你失望，我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高中我没能坚持念下去，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那种差距大得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我决心要放下你。你的那通电话是我故意让她接的，我想这样你应该会死心了吧。如果你今晚没有打这通电话给我，或许我会这么欺骗自己一辈子，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假装不爱你、不在意你一辈子，我以为我可以彻彻底底忘掉你的。可是你哭成这个样子，你过得一点都不好，还不如把你绑在我身边，至少我还能照顾你。傻瓜，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二年了？我们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XX，我们和好吧。”R君说。

“好。”M小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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