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诉 | 彭蠡水都篇 |  序章

作者: 夜来风雨无声 | 来源:发表于2018-11-18 09:15 被阅读2次
    墓诉 | 彭蠡水都篇 |  序章

    1998年6月,新月弯如镰刀,静躺在舒软地云层上,周边星河忽闪动人,悄无声息中仿佛百花争艳。

    霎时,乌云蔽月,夜空变成了一张黑的一无所有的幕布。风卷残云,云中的小水滴很快汇聚成大水滴,直至大气不堪其重,最后似流星坠落,砸在江西九江境内,一座名叫洋蜡山的山脚下,一个小小茅棚上。

    这是十天后,也就是江西“98抗洪”前的第一滴雨水。

    大概凌晨一点左右,深不见底的夜空走过一道闪电,就像初春时节的一颗种子,在加快几十倍的时间流逝下,开枝散叶的过程。天地迎来刹那间的明灭。

    “轰隆隆——”

    紧跟的雷声响彻山谷,将熟睡在茅棚里的程老头骤然惊醒,就听见屋顶嘈嘈切切的雨声,和棚外自己那讨债似的狗吠。

    透过棚门的裂缝,他观测到外面依旧黑蒙蒙的一片,于是在床头摸索着自己的黑白屏诺基亚按键手机。很快就找到了,蓝绿色的荧光刺着他的老眼,使他只能眯着。

    “矣(这)个畜生!”他看了眼时间,顿时懊恼的坐了起来,操起一口浓重的赣地方言骂道,“太半呀吵老子酣告(大半夜吵老子睡觉),嚎嚎...个鬼!”

    平时他只要这样一吼,这狗就会立马安静,可仍是狗吠不止,难道是哪个倒缺个(咒骂人语,指被骂人家里人由小辈至老辈倒着死)来偷果子了?

    他想到这,精神马上紧张起来,瞌睡一扫而光,赶忙套上雨衣胶鞋,提着防水的手提大灯,这山林野猪多,为预防意外,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把重——指一种散弹枪,子弹是钢珠,民间打猎常用的,“重”是当地的一种叫法——也背上。

    洋蜡山很早以前有一家洋蜡厂,山名也是由此而来,但是后来倒闭了,洋蜡山也便成了一座荒山。

    3年前程老头包下了整座山,将它圈成一个果园,种植各种水果。但产量并不理想,而且产出的水果也不比其它,果实小,味道酸,导致销量一直走不出去。

    程老头50多岁,大半生的积蓄都投进去了,老伴走的早,只有一个女儿也早出嫁了,没人养老,他算是彻底栽在里面了。

    即使这样,果园还是要守着,把这丢了,他真的就一无所有了。起初他还有几个下手,现在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这两年,让他一下老了十多岁。

    “嗷...,嗷你也(去)死!”

    他解开拴在门栓上的狗链,朝狗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将满肚子的怨气撒在它身上,狗疼的嗷嗷直叫,撒腿就跑,却被他猛地一拉,狗被拽飞了起来,摔在泥水地上。

    狗耷拉着耳朵,低着头站了起来,嘴里闷哼闷哼地,抖了抖身上的泥水,慢慢摇着尾巴朝程老头走来。

    “快,上前也,”他觉得爽了,笑着又朝狗腿上蹭了一脚,“老子不是白养侬个(你的),也跟老子看看是哪个倒缺个,捉到的,老子赏侬恰块玉(赏你吃块肉)。”

    狗还真有点灵性,听到程老头这句话,立马扭头就朝果林地里钻去。

    程老头打着手提灯紧跟在后面,灯光在树林间摇摇晃晃,暴雨下潮湿的泥土粘在他的胶鞋底上,越拖越重,越跑越吃力,还不到一分钟,就被狗甩了几十米远,渐渐地狗也不见了踪影。

    他扶着树喘息,灯光在草木间探照,试图找到自己的狗,却始终无果。正不知所措间,突然听到东南方传来狗吠声。

    程老头迅速将灯光移过去,果然发现丛林间有光亮,他眼珠都瞪了出来,当即冲过去,要抓他个现形,边跑边大喊:“侧头(贼),有种给老子表跑(你给老子不要跑)。”

    对面也迅速做出反应,摇摇晃晃地移动,程老头追赶不及,叫道:“畜生,还叫么的(什么)鬼,快咬啊!”

    那狗像听懂了似的,又追了过去,程老头也赶快跟了上去,一直追到山腰,才发现自己的狗坐在雨里一动不动,那灯光早就不见踪影。

    “畜生,养侬还有么的用!”程老头怒了,一脚就朝狗肚子上踢去,狗被踢翻出了几米远,趴在地上闷哼喘着气。

    程老头心有不甘,用大灯在周围照了照,发现自己竟然已不知不觉追到果园外了。他将灯往上一照,抬眼竟发现了一个山洞。

    他又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他是来过的,记忆里好像并没有这样的山洞。他又看了看山洞周围新鲜的红泥土,应该是今夜暴雨,导致山体滑坡,才塌出来这样一个山洞,难怪自己之前没有见过。

    程老头多看了两眼,发现洞周围有青砖围砌,不像是天然洞穴。

    他早先就听说过这山间埋有很多古墓,就在前几年,鄱阳湖涨潮的时候还冲出了一具石棺,不过是个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后来市里就派人下来把那石棺给拉走了。

    难道这也是个墓?

    程老头心里犯嘀咕,准备掉头原路折返,明天就把这件事告诉到乡政府去,说不定还能拿到奖钱呢。但只迈出一步,便又退了回来。

    如果这真是古墓,进去捞两件不是钱更多,奖金能有多少?程老头赶紧一巴掌呼醒自己,这他妈不就犯法了吗?

    可刚准备抬脚走,却又想到这深山老林,自己要是不说,谁能知道?要真有人看见,老子就说是进去抓贼。

    对,进路也有退路也在,那还怕什么?他手心手背一拍,打定主意。

    洞口就在五六米的山腰,除了一条近90°的斜坡外,没有其它路可以上去,但好在山洞有伸出几根藤蔓,程老头于是用嘴咬住手提灯,准备借着藤蔓上去。

    快接近洞口的时候,那狗突然狂吠起来,吓得他手一滑,差点掉下来。

    他赶忙用手电扫视四周,发现没什么异样,顿时火冒三丈,从岩壁上抠下一块石头扔了过去:“畜生,想哈(吓)死老子不嗦!滚!快跟老子望风也(去)!”

    那狗果然不再叫了,他也很快爬到洞口,站在洞口的边缘,将手提灯的灯光照了进去。

    虽然他早已猜到这是座古墓,但眼前的一切依旧让他目瞪口呆,这个洞口虽然只有两三个人的长宽,里面却别有洞天,足足有几百平方。四面面壁方正,雕刻着各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花纹和图案。就在正中心,赫然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椁。

    他激动地面部肌肉不停的抽动,一脚迈下去竟然踏空了,连滚带爬的滚了进去,那手提灯也被摔的闪了几下,灭了。

    程老头被没入一片黑暗中,但他胆子毕竟大,并没有多么慌张,不然也不敢一个人搭个棚子在山上睡觉。

    他解开雨衣,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一点,然后擎着微弱的火苗在地上寻找手提灯。

    不一会儿,程老头就找到了,就在自己右脚跟。他伸手去拿,却怎么也够不着。他尝试着移动,却发现自己下半身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将火苗一照,差点被眼前的东西吓傻。自己一直是张开腿坐着的,这一照,猛然发现自己腰以下的部分全卡在一张形似鳄鱼的大嘴巴里!

    程老头手一抖,差点连打火机都没握稳,世界又陷入黑暗。

    即使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但他依旧压制住呼吸,努力使自己镇定。他不敢乱动,万一惊了胯下这位爷,这一口下去,自己可真就半身不遂了。

    一直等了几分钟,程老头额头的汗都下来了,他觉得这几分钟简直比几个小时还长,可就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察觉到不对劲,但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动静减到最轻,解下背着的重,脑海回忆刚才火光照见那一瞬间的画面,估摸着将枪口对准鳄鱼的脑部,准备一有动静就开枪。

    程老头反手点亮火,那一张凶神恶煞的鳄鱼头迅速闯入他的视线,使他浑身一颤,火光一灭,右手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扳机,就听见“嘣”的一声枪响,几颗钢珠就像打在了钢板上,火星四溅。

    枪声在墓室里回荡了几圈,久久不绝,程老头反应迅速,一个侧滚翻滚到手提灯附近,拿起一照,才发现刚才吓自己一跳的鳄鱼,竟然是只青铜铸的神兽。

    实在是栩栩如生,程老头看着心有余悸,若不是钢珠震掉了一部分颜色,还真是真假难辨。

    他松了口气,用手提灯四下照了照,刚才在洞口他只看了个大概,此刻站在墓室,他才算看清楚这个墓: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面都摆放了青铜神兽,大约一人高,有的如龙吐珠,有的如浴火凤凰,还有的长相怪异,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山体滑波有一部分土覆了进来,形成一个缓坡,将洞口所对西北方向的青铜兽埋了一大半,程老头滚了进来,刚好落在龇牙咧嘴的神兽嘴里。

    程老头没什么闲心欣赏这些鬼斧神工,他想的只是捞几件文物,早点离开这里,于是直奔墓中心的棺椁,卷起袖子,试图徒手推开棺盖,可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棺盖愣是没动一分。

    实在没劲了,他整个人软软地趴在棺盖上,嘴里喘着粗气。蓦然,他发现棺盖的正中心放着一只巴掌大的墨玉龟,龟壳上还驮着一块玉碑,上面刻着几个字,他不认识,也从没见过这么怪的字。

    总算没白忙活,程老头笑开了花,他不是考古学家,没必要去纠结这个,忙将玉龟擦的油亮,揣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兜里,准备打道回府。

    可刚迈了几步,背后的石棺好像有动静。程老头迅速回头,但棺椁依然如初,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心里发虚,加快了脚步朝洞口走去,后面的动静又开始起来,且越发明目张胆,由一开始的细细索索,到最后珂珂...响个不停。

    他斜睨身后,竟发现棺椁在抖动,而棺盖也正兀自滑开。

    见鬼了!程老头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脚有些发软。他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紧攥着手中的重,向洞口快步跑去。突然墓室一阵明灭,跟着雷声滚滚,他终于绷不住了,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他嘴唇发抖,将枪口瞄准石棺,急促地呼吸,骂道:“闽(谁)?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这骂声让墓室显得更加空旷,心虚的他抬起手电,逐一扫过深不见底的黑暗,但没什么发现,棺椁也好好躺在那里。也许是自己太紧张了,他这样想着。

    程老头慢慢爬起身来,看不见太可怕了,他只好倒退着向洞口前进。

    又是一道闪电猝然而至,照亮了整间墓室,程老头视野里骤然出现一条巨大似龙又似蟒的活物,傲然立于墓室的东南角,幽蓝的眼瞳正俯视着他。

    “龙王呀(爷)饶命...”他精神完全崩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伏地连磕了3个响头,颤抖的双手摸出口袋里的玉龟,恭敬地放在地上,准备爬出去。

    忽地,黑暗处泛起幽冷的蓝光,是一双野兽般眼瞳,足有成人的拳头大小。

    程老头伏在地上,他不敢抬头,只好眼珠上翻,额头跟着折起一叠叠皱纹,刚好和那双巨瞳对视,一股莫名的阴冷,瞬时使他遍体生寒。他吓得定在那里,不敢乱动,更不敢喘气。

    他的虔诚并未换来潜伏的巨兽的怜悯,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一张血盆大嘴如利箭般突闪至他眼前。

    太快了,处于惊惧中的程老头哪还能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忽然,听到几声狗吠,他眼前掠过一道黑影,刚好接住了那张血盆大嘴,随着一阵撕咬声,没入无尽黑暗里。

    是他的狗,程老头机警地抓住了那一瞬间的生机,将身前的墨玉龟扫进怀里,大步流星向洞口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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