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分感受了杜巴广场的拥挤、混乱和肮脏之后,我们要去烧尸庙(Pashupatinath)。那是另一个世界文化遗产景点。导游忽悠我们坐人力车去。一辆人力车可以坐两个人。车费是每辆车200卢比。不过,在加德满都真的不必坐人力车,而是坐出租车更合算,价格也便宜得多。加德满都有很多上坡路。遇到这种时候,人力车车夫会叫乘客下车步行。
烧尸庙离加德满都机场很近。如果说杜巴广场是游人如织,这里就是人山人海。简直就与印度的瓦伦纳西一样。
瓦伦纳西位于恒河之畔,是印度教教徒朝圣和火葬之圣地。他们纷纷涌向这条圣河,在其中沐浴,以此洗涤自己的罪恶。并在死后在那里火化。
而在尼泊尔,加德满都的烧尸庙具有与瓦伦纳西相同的功能。
印度教同犹太教一样,是全世界现存最古老的宗教之一。印度教,也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宗教。目前,印度教中神的数量已经达到了3亿个。与一神论的犹太教和基督教等不同,印度教是多神论的。
世界上的每一种宗教,都会有创世的故事,要解答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死后又会怎样等等这些困扰所有人的问题。
关于宇宙的起源,印度教现在依然有十几种不同的说法。不过,它更多地是谦卑的承认:人类要理解无始无终的时间和空间超越了其能力,所有关于起源的想法都只能是一种猜测。
此外,神的概念也与基督教中神的概念不同。印度教的神都是在宇宙诞生后产生,因此他们也要遵守宇宙的法则,也会有生死。印度教中的三位主神是梵天Brahma(司创造)、毗湿奴Vishnu(司维持)和湿婆Shiva(司毁灭)。
印度教的教义,主要是关于灵魂的轮回和因果报应、又称为业(karma)。根据灵魂在上一世的因果,人在死后转生为人、动物、甚至恶魔。同时,这个由因果关系所主宰的世界,被称为轮回(samsara)。印度教认为:轮回是痛苦之源,宗教的最终目的就是要从轮回中解脱出来。需要指出的是:轮回并不是印度教中独有的思想。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的著作中都提到过轮回。
火化对于印度教徒来说,具有无比重要的意义,因为它可以释放人的灵魂,以待投胎转世。
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是瓦伦纳西,还是加德满都的烧尸庙,对于印度教徒来说,都是神圣之地。朝圣者们会在临死之前来到那里,迎接死亡,静待火化。
顺便说一下,基督教徒是无法接受火化的,因为根据基督教的教义,人死后必须等待最后的审判。而火化后的灵魂不能进入天堂,只能下地狱。这也是为什么有很多异教徒和女巫都被火刑处死。
烧尸庙的门票是500卢比。
庙外的广场和走廊内,比最热闹的集市更加拥挤。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尼泊尔人,其鲜艳的民族服装,把背着单反相机、戴着遮阳帽的游客给淹没了。
我四处打量,想瞅瞅那些悲痛欲绝的家属。结果一个都没看到。
与充满好奇心的猎奇游客相比,当地人简直可以说是兴高采烈,笑语喧哗。有人甚至就在遮阳的走廊里铺上毯子,席地而坐,享用野餐。上面的食物是用绿色芭蕉叶包裹的。
走进烧尸庙,里面依然十分拥挤。严格来说,烧尸庙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或者刚才在杜巴广场看到的神庙,它其实就是位于巴格马蒂河(Bagmati River)的露天火葬场。
巴格马蒂河,相当于流经瓦伦纳西的印度恒河,是尼泊尔的圣河。
河的一边矗立着毁灭之神——湿婆的神庙。根据印度教的教义,万物必须被毁灭,这样新的事物才能重生。而宇宙,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而是永远从成长到平衡,从平衡到衰落,从衰落到解体,从解体到成长,如是以至无穷。
河边的堤上修着一个个石龛,不知做何用途。然后是一个个火葬台。这些火葬台之间则有台阶通向河中。
在瓦伦纳西,火葬后的骨灰是直接抛入恒河中。这里也不例外。整条河水污浊不堪,还漂浮着许多垃圾。
河边照样有家属在野餐。他们把通道占了一半的地方。
我依然没有看到有嚎啕大哭之人。
在中国,特别是在农村,葬礼是非常热闹的,人们要披麻戴孝,还有专业的哭丧人。讲究的人家,还要请和尚道士来做法事和道场。
而这里的死亡,是安静的,自然的,宛如秋叶被风吹后从树上飘落。
有四个人抬着放在木架上的尸体,从火葬台后面的房子里走出。他们将木架放在火葬台上事先准备好的大块木材上。
尸体已经全部用白布包裹起来,头部放了一个橙黄色花朵编成的花环,身上也洒满这种花的花瓣和不知名的一种红花的花瓣。
抬尸的人应该是专业的工作人员,他们只穿着家常的衣服,手持已经燃烧的引火木棍,围着木架转了几圈,像是在履行一种仪式。
然后,他们一起点燃了木架之下的木材。
为了加快燃烧,他们还不时把大捆的稻草放到尸体上焚烧。
此时,我心里想的就是一件事情:我干嘛不带个口罩。我在从樟木到加德满都的路上看到当地人都戴着口罩,却没有从中受到任何启发。
我的神经不够坚强,不敢再看下去,而是立刻离开了现场。
对于新生的婴儿,我们总是感到欣喜,那是新的生命诞生。而对于死亡,我们感到战栗和悲哀,因为我们害怕死后,自我不复存在。
对于那些认为死亡只是为了下一个轮回的重生的人来说,死亡的确并不可怕,也不值得悲哀。
我们天然地害怕殡仪馆和墓地这些与死亡有关的地方,认为它们不吉利,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对于毁灭和轮回的信仰,却给烧尸庙增加了很多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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