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二月清明箩里青,三月清明田里青。
意思就是说,如果清明在二月的话。春天的脚步来得早,但冬寒未退,可节气又到了播种的时令。
面对这种情况,就算要播种了,谷种也不能急于撒到秧田去,最多在箩筐里让种子保温,破壳发芽再看天气行事。所以农家人便有,二月清明箩里青的说法。
倘若清明的节气是在三月,那就尽可放心播种。不用担心谷种撒到田里,因为天气返寒,致使种子发霉,而不能成活。
今年的清明,恰好落在二月。农民们看到从正月下到三月,湿冷的雨水,迟迟不敢播种。
及到三月来临,才看到农家院子,箩筐子里有了稻种的青绿。
在冬茅坑,张老汉的竹箩里,谷种发全了嫩白色的芽口。
张老汉只等天头,气温回暖,农农事早做得停当。
秧田坎壁上的杂草,早在去年冬天就曾仔细的锄过一遍。田里的禾蔸,去年秋天就已经翻耕完毕。
即便什么都在隔年准备亮堂了,但张老汉依然十二分仔细的把田坎又锄了一遍草。并且把秧田耕耘得像一块灰面似的,又软乎又平整。
从田里双手捧一把泥巴在手中,竟像泥鳅一般滑溜,立刻从巴掌中哧溜一声滑进了水中。
张老汉每年春天,就盼望着把种子撒进秧田这庄严的一天。
这件事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是心中的头等大事。一年的希望,一年的收成,都寄托在播撒种子的这一刻。
待到种子入泥之后,张老汉又扛着锄头,把坎壁上新长出来的嫩茅草,以及逐渐成长起来的节节草,苦荠草,复铲了一遍。
张老汉说:六十年代的语文课本上,曾经有一篇关于侍弄庄稼的文章写得好,他也记牢在心里了。
文章说:苗要好,除虫早,粪是庄稼宝,缺它长不了。修渠如修仓,精打细收,颗粒不丢。
记不清这篇文章是小学几年级学的,也记不清文章的题目是什么。但文章这段内容,一直在他脑子里没忘。
张老汉说:就拿这坎壁上的草来说,
隔年虽然已经把老草全部铲除了一遍,但开春之后,冒出的这一茬嫩绿的幼草,放任不管的话。
很快,这些草就会结成草蓬,疯快的生长。
当时的幼草,看起来好像不碍事,但这些草里的节节草,很快就会把触角伸到秧田里去。
不仅会破坏秧苗的生长,而且一旦坎壁上的茅草形成了草蓬。势必会有老鼠和其他虫害栖息其中。
一旦引来田鼠的出没,秧田里的秧苗也有被扒吃,损坏的危险。
特别是有石坎的地方,更容易出现鼠害,这样的话,秧苗将无法保证移栽到大田的数量。
开门就要为收成打上一个折扣,作为一个种田的农民,是最不愿意看到因为侍弄的秧田,造成缺秧少秧。
无法保证大田的供给,从而使大出现撂荒的现象。如同带兵打仗的指挥官,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打了败仗。出现这样的大事,一年的心情也会变得非常的沮丧。
所以,张老汉非常重视对秧田的精心呵护。
对田间杂草的铲除,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无论是田间的杂草,还是秧田周围坎壁上的杂草,都要除净。
他说:整个大田四周都敞亮了,不仅鼠害虫灾减少,光照也更充足,从而有利于庄稼的生长。
古话说:秧好一半禾。
意思就是说:一年收成好坏,第一关,就是播种下去的秧苗,不会出现病虫害的侵蚀,能够茁壮健康。
粗壮健康的秧苗,移栽到大田,和瘦弱有病的秧苗移栽大田的区别。那简直是大相径庭,无法同日而语。
好的秧苗移栽到大田,见水就扎根返青。而病弱的秧苗,移栽大田之后,很难立刻长出新的根须,适应大田的环境。说到底,也难追赶健康秧苗的成长。
02
作为一个农民,一年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够有一个好收成。
一年的好收成,是全家人一年幸福生活的保障。
如果粮食丰收了,蕴藏在心里的小心愿,就能够逐一实现。
这些心愿,说起来也并不复杂,就是逢年过节,用打下的粮食碾成米粉。
然后把米粉用面花和勻,做成锅巴。或用番薯,芋头之类掺和米粉油煎成香脆金黄的米果。
再就是把米浆用菖蒲,或仙人草搭配,用大锅炖煮成金黄柔软的米冻糍。也可直接用米浆做千层糕吃。
除了做米果吃,酿酒也是农民们心里一项最为必备的美食。
糯米酒用缸酿造,酒酿可生吃,也可兑开水吃。入口甜香,喝它的时候,因为好喝,一斤两斤也嫌少。可当你喝到一定量的时候,比烧酒还更醉人。
每家还会请人用蒸缸熬酒,米烧,谷烧。每年总得备个二缸,三缸在家酒窖里藏着。用来招待亲朋好友,自己平时少不了小酌一杯解馋。这是农家人视为最歉意,最幸福的生活享受。
所有这些,都寄托在能否有个丰收的好年程身上了?
当然,农家人少不了要养几只鸡,一群鹅鸭,一只狗。
或者门前屋檐下用旧的木桶做圈,养一窝兔。
在六七十年代,直到九十年代初。每家都时兴养一两头猪,一只耕地的牛。
一个家庭富裕不富裕的标志,就看你的牛圈和猪圈,数一数有多少头猪?多少头牛?便可由此判断出你家的富裕程度了。
那个年代,猪和牛就相当于一个农家人财富的象征,一个农民家庭家业的大小。
现在,看不到有养猪的农户了。倒是每个村子总有一二户养牛的农民,十只,二十只的散养在田间地头。
早晨,农户从牛圈里把牛放出去野外吃草。傍晚,牛群会慢悠悠从野外回来。
它们一溜儿站在主人门前,口中发出咩咩的叫声,等着主人用泔水和米糠调和的食吃,饱餐一顿之后,才会回到牛圈。
种田人家,没有别的收入,家禽和散养的牛崽,就是家中主要的经济收入。
这些收入,用来做子女读书的书学费,生活费。家中红白喜事,油盐柴米的支出。还有种子,肥料,农药的开销。
倘若当年打出的粮食,除了保证自己全家人的口粮,家禽家畜的消耗,盘点出还有盈余粮食的话。
农家人一般都不会储存这些余粮。
他们会把这些粮食,卖到粮贩子的手中。用卖粮的钱,存着购买明年的农机物资。
03
作为一个农民,首要任务是种好田。能多产出粮食,保证今年丰收的把握,为第一关键。
但是,菜园里的菜苗,在农民们的眼中也很重要。
在农民的眼中,菜苗就像他手中侍弄的稻子一样。每一天细微的生长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倘若菜苗被牲畜糟蹋了,或者生病了,虫害了。
农民会非常的心疼,甚至伤心。他们会用自己细心的双手,加以十二分的照看。其细心的程度,就像对待自己生病的孩子。
那些因无无妄之灾,带给菜苗的伤害,亡羊补牢。
每一季蔬菜的栽培,农民们都有自己一套理论和形成的技术。
就连菜畦上的野草,他们也有办法,让它变废为宝。
那就是在挖土的过程当中,把草埋进土层底下,边挖土,边埋草。
他们说:一茬青草,就是一批有机肥料。这天然的有机肥料,怎么能让它白白的扔弃浪费?
利用这批青草沤在土里,即使是板结的土壤,也会松软起来。
除了起到了松软土壤的作用,还有一定的肥效。
当菜苗栽在松软的土畦上面,隔夜来看,就好像根已植入土中,菜苗一点也不会因为移栽,出现枯萎发蔫的现象。
扶起就活的画面,其实离不开农家人的细心。就像一个画家的妙笔丹青,只不过,这是出自农民的心血之作,经验之作。
白天农民在田间,为稻子的生长操劳奔忙。下了班,回到家,即使日已西沉,也不忘去菜地里浇灌一遍。
如果池塘里养了鱼,牛圈里的牛还没喂饱。即使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了。打手电筒也要去野外割一捆草,回家放进牛圈,或摸黑投入鱼塘,才能心安无挂的坐下来吃晚饭。
04
种田人偶尔也有清闲的时刻,那就是乌风翻滚的暴雨天了。
如果你以为下雨天,他们就会翘起二郎腿吃现成的了。其实他们是舍不得一天就那样无所事事的浪费。
他们会拿出平日里耕地,拉断了犁脚方子,来不及修的犁具修好。
或者把破了洞的竹箩,修补完整。
还要做出几只挑粪的畚箕,或者搓几根草绳和棕绳用到菜地的苦瓜,南瓜等滕类作物上,作瓜架菜棚之用。
当然,平时收工回家,顺手带回家做柴火用,堆在场院里的杂树灌木,没有锯断劈开。刚这一项劳动,就属于大工作量。没有几天时间,是无法把它码成柴跺的。
干这些活,农家人一般不叫干活,叫干着玩儿,也叫休息的活。
这个活不像在田间地头,赶季节,抓进度,拼着命的去干。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态,和缓的去干,悠闲的去干。
人在家里干活,一边看着外面大雨飞空。一边和家中妻儿,谈笑逗趣,那一份天伦之乐的惬意,岂止是幸福二字能够概括。
就拿张老汉家来说,他一家七口。每当张老汉雨天,在家做零碎的时候。
儿女们便会围过来帮忙,张老汉锯柴,儿女们便坐住柴木。大一点的孩子就过去帮忙拉锯。
张老汉编筐补箩,儿女们自然插不上手,但他们会围在旁边,帮老汉递工具,或者帮他点上常叼嘴里的竹竿旱烟。
张老汉有时会鼓动自己的孩子们说:叫你妈妈去做米果吃,你们说好不好啊?
听说做米果吃,哪个孩子不喜欢呢?便转身围住在父亲旁边纳鞋底,或缝补旧衣裳的母亲。
连拉带拽的让母亲去磨米粉,母亲拗不过大家,也便同意了。
全家人的欢声笑语,即使是雨打屋檐的滴答声,也盖不住他们的欢乐。
不一会,炊烟从屋顶升起。美食的香味,开始从厨房里飘来,诱惑着每一个家人的味蕾。
张老汉一辈子没有去过外面打过工。这个村子,也不止张老汉一个人没有出过远门。
如果你去问问六十多岁的农民,到过广东?福建没有?他们的回答就像张老汉一样,肯定是一致的。
他们凭借自己的双手,在地里耕耘,一年,一年,是那样的虔诚。
他们在春天虔诚的播下希望,到了秋天,怀着感恩的心,接受着土地的馈赠。
在他们眼中,百万富翁,豪车公寓,都比不上这份宁静淡泊的农家生活过得实在,活得单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