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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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连续熬夜看书的缘故，下班回家后，躺在床上，翻翻手机，不知不觉间便会不省人事。等到再次醒来，已是凌晨三四点钟，然后抬起手臂关了灯，继续进入梦中。

有的时候醒来，发现手机屏幕还在脸上贴着，上面早已打出了千奇百怪的文字，却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发送出去。因为最近要应付一场软考高项考试，所以在上班的同时，会将主要精力放在复习上面。尽管有时候自己也会对这个行业十分厌恶，但在前一天晚上在加班之后，第二天还是会照常起来，洗把脸后继续上班。

这天半夜醒来之后，发现手机屏幕上依旧打出了一些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文字符号，只是聊天窗口的对象变了，变成了一个我曾经认识，但却好久没有联系的女生——小雅。窗户外面依旧十分黑暗，远处来回晃动的霓虹似乎在诉说着夜的清寂。

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推送的消息：本市道路结冰黄色预警。开始感到十分奇怪，而后打开窗户，一股冷空气铺面而来。确实下雨了，并且十分寒冷。虽是晚秋时节，但这天气说变就变。往后翻一翻日历，11月7日立冬，所以倒也不觉得奇怪。一般十月底是北方供暖的日子，离正式进入冬季也没有几天了。猛然间想起，窗台外边还放着一盆绿萝，当我再次看到它的时候，茎叶稀稀落落，东倒西歪，于是赶紧将它端进来放在了暖气下面。

在稀稀落落的雨声中，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早上起来，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上班途中，路面上湿漉漉的，过往的车辆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公交车上依旧挤满了乘客，十分安静。这时候我兜里的电话突然震动了一下，而后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小雅发来的消息。突然觉得十分意外，尽管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下意识地翻一翻小雅的空间，看看她最新的动态。

“晨，我要来你们这里出差了。——怎么样，还欢迎不？”接着跟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这是自毕业之后和小雅的几次聊天中，最活跃的一次。于是我也顺势回复了一句：“当然欢迎啊，就怕你不来。”然后添加了一个欢快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到，要不要我过去接你。”我追问到。

过了将近半分钟，小雅回复到：“你不用接我，我已经来这两天了。”

我开始感到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什么事情都是准备好了，才会告诉你结果。我于是接着问道：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找你?”

“今天还是比较忙，要不等明天吧，明天我过来找你。”小雅回复到。

“好的……我很期待。”最终我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将出了那句期待已久的话。

这时旁边的一位将要下车的小学生，站起身来，对我说道：“叔叔，您坐。”而后走向了车的后门。这是头一回被人以“叔叔”相称，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经历了种种世事沧桑之后，变成了一个成熟而稳重的男人。

下车后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原来是最近好几天都没有修理胡须了。现在想想，人家小学生叫我大叔一点都不为过。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气逐渐晴朗了起来。晴空万里下俨然找不见了早晨的那种入冬后的凄凉景象，毕竟这只是深秋。单位旁边的黄河岸边，水流速度缓慢，河面上偶有的几只羊皮筏子沐浴着和煦的阳光。

这时，晚上熬夜的疲惫之感逐渐消失了，心情变得十分舒畅，但内心深处不免有些激动。

翻开手机，小雅的空间里转发了一条关于某市公交车坠江事件的最新消息，而后在上面加了一句：愿逝者安息。

我接着在下面评论了一句：你还好吧。

过了一会儿，小雅单独发消息给我：“没事，我挺好的。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始终感觉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你知道吗，那座桥我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处……”

“哦，我知道了。”我回了一句。

过了一会，小雅说道：“晨，我很想见你……”

“那我现在过去找你吧。”我焦急的回复到。

“不用，你下班后等我吧。”

在离下班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我收拾好行李，按照小雅发的地址，穿过双城门路面的天桥，在桥下的一家珠宝店的门前停了下来。然后我环顾四周，等待着小雅的出现。

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小雅了，现在想想，还是记忆中她的样子。时间是个好东西，能够将一个人的画面定格在脑海中一年，两年，……甚至是一辈子。

已是深秋时节，天色暗的比较早。在下班路上人们参差斑驳的背影中，早已经分不清对方谁是谁。等了好久，还是没有见到小雅的身影。这家珠宝店门口站着的一位接待人员看到我在店门前等了好长时间，最后忍不住走了过来，亲切的问候了一句：“先生，您是在等人吗？”

我转过身，而后回过神来，说道：“奥……我是在等人，不过我今天不打算买珠宝首饰，实在不好意思。”

“哦，没关系的。”而后那位女士进了珠宝店并关上了店门。

那天晚上我穿着一件呢子大衣，黑色的西裤和皮鞋，肩上背着一个双肩包，收拾的比平时更为绅士了些。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在天桥的对面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穿插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但还是能够很清楚地辨别出，那个黑色的身影就是小雅。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黝黑的长发上扎起的发髻依然是那样显眼，和在学校里的样子一模一样，走起路来比以前更加坚定有力。

在她走下天桥的时候，我招了招手，她抬起头看见了我，微笑了一下，而后走了下来。小雅的样子几乎没有一点变化，只是面容上似乎比以前更为憔悴。

“你还好吗，……小雅。”我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几秒，最终叫出了她的小名。

她挺直身子，轻微的摆了摆头，说道：“嗯，我还好……”。而后微笑地抬头望着我。

“呃……那好……”由于激动和紧张，我竟然忘记了要说的话，那番积攒了好长时间，在每天晚上临睡前，在上班的路上，在单位的办公桌前，想了好久的话，我竟然一时间一句也讲不出来。

我捏了捏手心，而后转头望了望马路上的行人。远处的霓虹，渐渐地蒙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回过头来，微笑地望了望小雅。而后伸出手去，像好兄弟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们一起走过路对面的天桥，来到了那个人流量特别多而且比较有名的夜市。这里有一家牛奶醪糟比较出名，很多慕名前来的人们排着长队。有的旅客在离开的时候，还会不忘和老大爷一块合个影。这位马大爷也是十分敬业的，每当看到有人拿着手机拍照的时候，也会时不时配合着对方微微一笑。

我和小雅在一处客流量较少的烧烤摊位前坐了下来，老板是个回族人，讲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但是在和我们交流的时候，他的普通话倒是讲的很流利。我们点了一些素菜，最后要了一把羊肉串。

小雅拿起一串土豆片吃着，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几年都干嘛去了……”

“具体没干什么，东奔西跑，给老板打工……”我端起一杯啤酒回复到。

小雅低着头，继续吃着盘中的烧烤。我了一眼她那乌黑的头发，不再作声。

“我毕业后也去了好多地方，换了好几份工作，目前在一家培训机构做市场运营，”小雅抬起头望着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离开的理由？”

“其实，……”当我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小雅的电话铃声响了。

听完电话后，小雅很认真地望着我的眼睛，说道：“我可能要先回了，今天是我待在这里的最后一天，订的是明晚的飞机。所以他们想出去聚一聚……你是知道的，这方面我是没法拒绝……”

“嗯，我知道了……”

我端起桌上还未喝完的啤酒，和她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而后抬起头一口气喝了下去。我望了望小雅绯红的脸，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我们离开夜市，挤过拥挤的人群，上了五百米外的台阶，在一家酒店的门前停了下来。门口站着几个接待的人，小雅走了过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而后转过头，望着我，招了招手，转身进入酒店内。

马路的对面是一家小酒馆，我伸手看了看时间，发现还不时很晚，于是径直上了酒馆的二楼，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点了一杯啤酒，边喝边望着对面的酒店。虽然里面灯火通明，但是隔着窗户，望不到里面的人影。尽管如此，早已心满意足。

我承认自己从来都是不胜酒力，几杯啤酒下肚，便开始觉得头脑麻木。这里的店老板似乎也是性情中人，点了那首最近我常听的歌曲，“终究这份情捱不到白头……”思绪也跟着飞了起来。

朦胧中，我看到自己正和小雅在学校对面的一家饭馆里吃饭，这时一个男生来到小雅旁边说了几句，而后小雅望了望我，跟着那个男生走了出去；接着我又看到我们正在图书馆里看书，同样是那个男生来找小雅，每次出场似乎都十分正式……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像演电影似的在我眼前放映着。那个男生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同一个专业隔壁班的赵明。

在最后一幕中，我看到自己正在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在从院长手里接过毕业证和学位证书之后，迅速离开人群，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去往省城的火车。

那段时间母亲身体不是很好，需要照顾，所以和小雅的联系渐渐地少了。尽管如此，每天晚上还是会在临睡前翻一翻小雅的空间，看看她最近的状态。但是她是那种很少去更新心情的女生。

毕业后的第二年，某天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心情很是郁闷。这时候在想如果小雅还在身边，结果会是怎样。然后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问清楚原因，就直接离开。原以为真正爱一个人，就是能够看到她每天都过得开心。当时那个男生每次来找小雅，小雅心情都会十分愉悦。

自此以后，我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当我从醉意朦胧中清醒过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店里的老板早已经将头顶的空调打开，整个房间暖烘烘的。我抬头望了望对面的楼上，虽然灯还亮着，似乎与我早已没了多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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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九点。手机上已经收到数条小雅发我的消息。正好是周六，她想让我陪她再逛一逛。

我开始犹豫了一下，然后欣然同意了。洗完澡之后，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当我来到她住的宾馆楼下，小雅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衫，正在门口等着。看见我来了之后，便微笑着说道：

“今天准备带我到哪里去玩呢？”

“我们去登这里的五泉山，离这里比较近。”

“可以呀，今天的天气正好。”

很长时间都没有去爬过这座山了，在山下的泉水流淌的地方，我们洗了洗手，然后沿着山脚的台阶一路向上爬去。在离二台阁近一百米的地方，小雅停了下来，喘了口气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吧。”

我递给小雅一瓶水，她喝了一口，望着山下。这时候放眼望去，山间的雾气像一条薄薄的棉被覆盖在了这座城市的上空。偶有的几座大厦楼顶突破了雾气的包围，直插云霄，宛如一副蜃景。

“当初为什么选择不辞而别？”小雅转过头深切的望着我，满脸通红，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从她急促的呼吸声中，我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其实非常虚弱，但她的眼神总是给人以坚定的神情。

“当时我的母亲正生病住院……”我缓慢地回答道。在我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小雅接着讲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离开的主要原因，你的母亲身体不好，你完全可以在那边稳定下来后将她接过去照顾……但是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小雅说着越发激动，转过头去，最后眼角流出了泪水。

 “你知道吗，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很想有你在我的身边陪着……但是，你不在。”

我没有说话，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小雅靠了过来，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来，继续往上爬。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二台阁，我们沿着后山的公路，一路走到了兰山公园顶上。在一个巨大的石碑前面，我们停了下来，上面写着“三台阁”三个字。这时候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手机，对我们说道：“叔叔，阿姨，可不可以给我们拍个照？”

还没等我开口，小雅清切地说道：“当然可以。”而后拿起了对方的手机拍起照来。旁边的一对老人看着我们，微笑地说道：“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

下山的时候，我们坐着缆车。这时候小雅已经从之前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然后指着窗外，问这问那。

“你还记得隔壁班的赵明吗？”

“嗯，记得。”我怎么能不记得呢，就是那个男生，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我和小雅的面前。也是那个男生，总让我以为小雅只有跟他在一块时，才会感到快乐。

“其实他是我姑妈的孩子，毕业后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读研，而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小雅看着窗外说道。

我的心情逐渐沉重，仿佛看到了这些年来小雅在外独自跌爬闯荡的身影，其实她在上学的时候是个十分温柔的女生。现在的她，性格里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稚嫩，更多的是一种成熟。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朦朦胧胧。小雅和我做了简单的道别之后，坐上了通往机场的大巴。

傍晚时分，天下起了鹅毛大雪，远处的山峰上，白茫茫一片，很难分辨出路上的行人。

即将路过城关桥的时候，广播上突然播道：“就在刚才，本市某段高速路口收费站处发生车祸，事故伤亡人数暂时未知。”。

我迅速翻开手机地图，查阅着小雅经过的路线。在确认那辆大巴没有问题的时候，总算舒了口气。这时候，小雅发过来了一条消息：“晨，我回去了，以后好好照顾好自己……”

回到家中，我发现那盆绿萝的茎叶竖了起来，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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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此纪念在10.28重庆公交坠江事故,以及11.3兰海高速重大交通事故中逝去的人们，愿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