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无花果树上的河马
1喜欢还是爱
我搬回学校的第二个礼拜，阿健突然打电话过来，那时我正看一本关于心理学上面的书，我正做一个关于你是否具有精神问题的答卷。阿健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改变，也许因为是国际长途，他问我怎麽又搬回来了，他说，他在这很好，然后问我惠丽怎麽样了，让我有时间去看看她，还说很像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没得说，因为每次想说的时候。都被他打断，他说，你要替我照顾一下惠丽，一有时间他就会飞过来看你们。然后竟然挂掉了，其间我一共没讲了五句话。我猜测情况大概不会太好，很多在国外的人都是咬牙挺着，但我不想揭穿他，也许阿健现在就这点虚荣了，揭穿了他就没法活了。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惠莉了，虽然我和阿苏经常约会，我们很少谈到惠莉，自从阿健家离出事之后，阿苏说，他也很长时间没见到惠莉了，惠莉一直不在学校居住，阿苏只认识惠莉以前住过的房子，房子一个月以前就退了，系里的老师说，惠丽请了长期病假。打手机也一直关机。阿苏担心地问我，不会出事吧！我说，应该不会，惠莉不是那种软弱的女孩子，也许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所以一定失去那躲清闲去了。阿苏说那样最好。从我认识她那天起，惠莉就一直很坚强，她不会被打垮，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一起鼓励对方，惠莉总说，无论遇到任何困难，只要坚持一个信念，就会解决的。
信念可是个奇怪的玩意儿。你说是吗，其实有时我也不相信这些，它好现在暗示我们在遥远的某个地方才会找到我们想要得。但有时又得不到，。这好像一个很高尚的东西，如同穿一件时尚的衣服，心里会很踏实。你说，人的精神是不是很需要一种依附？
我说，不知道，时尚倒可以理解，信仰就说不好了，我们这一代大概是没有的，所以我们更加自我，更加的富有生命活力。有时也会更加空虚。
你空虚吗，在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世界上的事情看起来很无聊呀！比如，那些自习室里拼命学习的学生，也包括我在内，我也是自习室里的常客，我却无法证明那些人的生活比你们更充实，或者说，他们的未来很大程度上比不上那些不经常上课的学生。我们的生活很无聊，其实没人喜欢这样的想法，我也不喜欢，所以我告诉自己，生活很有意义，我们的明天一片光明。但我们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要什麽。
我们边走边聊，很多的时候就是这样，阿苏总在不停的走，她不肯停在某个地方，和她的约会就像是一场竞走比赛。我问她，你不觉得累吗？她还是不停的走，我们已经完全熟悉了这里的每条街道，哪条街的小吃最好吃，哪条街的衣服最便宜，那条街上有盗版的畅销书，我们多了如指掌。
一开始，我走在前面，后来就落在她的后面，在后面的好处就是可以欣赏阿苏走路的样子，她的步伐很小，走路时，两腿之间总会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她的头始终保持一种姿势，不会左顾右盼，说话时眼睛也不太看人，自己很专注的样子。她的声音在喧闹声中显得很微弱，我听起来有些费事。所以我必须全神贯注，一步不离得跟在她后面，我自己也想不清楚，这到底为了什麽，阿苏的身上聚集了某种魔力，我是被背着种魔力吸引的。
时间有时过得很快，我们一个春天就这样走过来了，而且距离始终保持得很好，阿苏说，在这样下去，我怕我会喜欢上你了。阿苏的爱情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好就爆了。
阿苏问我，会不会觉得累！我说，不会。
她说，我看过你在聚会时唱歌的样子。很有点意思，只是我自己不懂那些歌曲。其实那些多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歌了，阿苏不喜欢听歌，也不太喜欢唱。她说，其实上次说喜欢罗大佑是假的，他已经很老了，只是想和你聊一会儿，因为在那个聚会上，只有你可以和我说话，和那些人在一起，我很空虚，我不属于那个世界！
说着说着，阿苏就真的动了感情，我第一次见到她用那样的目光看我。、目光里包含了一种信任的东西，她的目光纯净，纯净的可以把人融化。
其实那是她已经喜欢上我了，只是我还在等她说得更具体一些，或者说我变得非常小心，很怕打扰了她，她开始玩弄手里的书，那是一本《莎士比亚喜剧》，封面上作者的画像是英国插画家塞里万所做，底页是环球剧场的示意图，莎士比亚生前的戏剧有多数在这个剧场演出过。阿苏说她最近选修了戏剧课，所以想看看莎翁的喜剧，就随便得买了一本
如果仅仅是休闲，我更希望读一些年轻人的小说。其实我不喜欢读书，什麽汽车杂志。体育周刊呀，倒是不断的买。我知道的作家名字大概不会超过二十位，当然还要包括像曹雪琴呀，鲁迅呀，雨果呀，等这一类的超级大师。我看过鲁迅的《伤逝》。总觉得不错，不喜欢先生的杂文，因为我无知的缘故。
阿苏读过的书要摆满一个书店了，和她在一起有时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她总告诉我，要看谁谁谁的书，我总不记得，因为我很忙，其实也算是一个借口，人看的书多了就容易发呆，像书里的人一样考虑人生，最后的结局会是被书骗惨了，还要对他顶礼膜拜。
话说回来就是一个思想的问题，现在不喜欢你去忧国忧民，你也不具有忧国忧民的资格，应该忧的是你自己。想得有些远了，其实阿苏再翻书的时候，我没想到这些问题，这些都是后来想到的，那时我只想阿苏还要说下去，说她会喜欢我，会和我成为朋友，我们会成就爱情。
阿苏还在走着，或许那一刻已经停下来了，我已经忘了具体的情况，总之，她说里拿着书，对我说，你可以信任，我觉得只有你可以信任。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但是，喜欢和爱是不同的。至于怎样的不同，她没有说。
我很高兴她喜欢我，却又不得不论证喜欢和爱的不同。这就是一个春天散步的结果。我希望的是得到的是一个西瓜，阿苏只给了我一个核桃。
几年之后，在都灵埃及博物馆里，我见到了一件纸草书。上面画有很多的讽刺漫画，其中有一幅是一个河马栖息在无花果树上。这是我想起那个翻阅戏剧的阿苏，还有站在她身边的我。很莫名的联系起来，却又毫不相干。
2朋友，干杯
我们的夏天在一场大雨之后逐渐清晰起来，这个城市的街道和楼群也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人们在雨里找寻乐趣，呼吸着湿润的空气。打伞的和不打伞的孩子，穿裙子的和不穿裙子的女人，携手的和孤单的老人都在这条街上来来往往。我们宿舍的窗户正对着这条街，窗子的狭小使我怀念起那个阳台来，现在那样的房子已经涨到七八百了。
那个夏天阿呆说要和我喝一杯。我们借着喝得大醉，这次不过很尽兴。阿呆说，毕业了一定留在北京。哪怕去打扫厕所我也干。
我们喝的是北京老二，吐的时候有些难受，我最不喜欢倒酒的滋味，在卫生间里对着马桶好半天，比打飞机还要难受。阿呆很痛快，他一进去，就哇哇的吐了一地，从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比屎还臭，那个气味如同瓦斯爆炸，我嗓子眼一松，也吐了出来。卫生间没办法呆了，我们赶紧到外面漱漱口，我对阿呆说，如果留在北京，天天让你打扫吐的这个你干不干。阿呆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干了，这些没问题。我带一个防毒面具就行了。
我不忿地说，北京就这麽好，宁愿让你再在这做狗，也不去别处做人。然后阿带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答案，
他说，如果你做不了一个上等人，就努力做一只上等狗吧！这也许是阿呆的醉话，因为他说完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然后一个人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伤心的样还真像一只流浪狗。
早上醒过来，我问阿呆关于人和狗的事，他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说我造改他。但他又说那句话很有道理。他说有句话很赞同，就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人不见的就比狗高贵。我发现阿呆变了很多，和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阿呆不是一个人了。有时他的观念让我很惊奇，我们闲的时候去思考世界，思考人生，其结果却是越想越糊涂，会陷进一个误区。
别总结人生，还不到那个年龄。这是阿健曾经说过的，我们现在就是享受，享受你能拥有的一切，这才是最要的。
我不知道为什麽喜欢在每个人的名字前面加一个阿字，似乎这样叫起来会亲切一些，但这些人在记忆里随着时间会逐渐远离我，我一个人离开北京，离开熟悉的人，不仅仅是为了遗忘。阿呆实现了他的梦想，他没有成为一只高贵的狗，他做了人，而且还不错，所以在和我通电话时，他会有种潜意识的优越感，去年他的公司上市，他希望我可以帮他。我说，连专业我都已经忘了。这几年里除了行走，我没干别的，怎麽帮你？
阿呆说，如果你愿意就行的。
我当然不愿意，不是因为阿呆不真诚，是因为他太真诚了。
他说，那几年大学生活就叫了我这麽一个朋友，所以现在很珍惜，所以想和以前一样，可以一起喝北京老二。
我说，那我就更不能去了，已经过去的东西是很会骗人的，它像一个糊了白纸的窗子，如果你把它捅破就会发现屋里面的东西远没有你期待的那样。
阿呆说，我明白了，你好好过吧，其实你也许比我更幸福！这句话很像一句真话，真话往往是用来做结束语的。我们挂了电话。我又开始回到那个记忆里！
这次我想的是小美，因为小美她真实地说，我们分开之后，我会很认真地想你，但不会去打扰你，。因为我喜欢的是我心里的那个你。这句绕口令让我以为自己很高大。自以为是的结果就是失去更多。
3孤男寡女
在酒吧唱歌的时候，其实我并不开心，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山太离开的时候对我说，要我帮忙照顾小美，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我说，你去吧，一切我罩着。山太一脸坏笑，你可不许打小美的主意，不然回来饶不了你。
我说，这说不好，孤男寡女的整天在一起，说不好她会喜欢上我也不一定。！
你别臭美了，要是她愿意，我没话说。
我说，玩笑，玩笑。我这朵鲜花不能找小美这样的肥料。
去你的吧。山太打了我一拳，其实他有很多的朋友，不知道为什麽托我照看小美，天天对着一个魔女，想不成仙都难！
山太真地走了，而且说走就走，一点痕迹不留，和阿健一样，像消失了一样。小美在山太走的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我，让我陪她喝咖啡。我不能拒绝，那时其实我正忙着英语四级的考试。四级不过关，就拿不到毕业证，可是我推托不掉，小美说，你要不来，我就去找你，然后坐到你宿舍门口喊你的名字。我知道，小美言出必行，所以在电话里，我只说，好的好的，不就是牺牲一个礼拜天嘛，总比让她堵着门口喊强呀。
我们在街上逛着，小美把手放进我的口袋，她说，你应该像山太一样对我，临走时，山太交待过你要照顾我，所以，你现在就是他的替身，我有权利决定你该怎样做。
我说好的。我们去那喝咖啡，
小美说，先逛逛吧！
就这样，从下午逛到晚上，我的腿快断了，小美却一脸的轻松，她说，你应该锻炼锻炼了，每天早上我都跑五千，感觉就是不一样，从明早上起，我们一起跑。
我说，不行，我们离得远，而且也不方便。那没关系，我已经在你学校附近找好了房子，明天就搬过去。这样也方便你照顾我，我已经和山太打过招呼了，他很赞同。明天你要帮我搬家，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可以请我吃饭了，咖啡就没时间喝了。好吧，我想想什吃什麽，就这样吧，简单一点，来点海鲜，大闸蟹如何！
我没心情吃大闸蟹，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生活费，小美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看我，这有些不像她的样子。吃完，小美满意地笑了笑，还不错，谢谢你的爽气。明天就免了。再见了，走出海鲜城时候，小美挥挥手，说，记得早上九点钟来给我搬家，地址我晚上发到你手机上，我要去游戏厅，你就不要去了。好好休息，还有明天吆，说完作了个鬼脸，就伸手拦了一辆出租，绝尘而去。
我坐公交车两站，然后回到学校，肚子还觉得有些饿，看看时间还好不到九点钟，一路小跑到食堂，要了份牛肉拉面，坐在那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电视里是一步韩剧，男女主人公正在经历生死离别，音乐在灯光里弥漫，空空的食堂里只有我一个人。一边吃热气腾腾的拉面，我一边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答应山太照顾小美，这简直要了我的命了，刚刚积攒起来的时间和钱，让她挥霍干净了。还有明天，这仅仅是个开始，我要打电话和山太讲，让她换人吧！我边吃边想理由，一碗拉面吃了十分钟。
回到宿舍，阿呆依然躲在床上看书，他好像在学经济学，阿呆说要报考这类的研究生。准备的时候，见我回来了，阿呆竟然放下书，从帐子里探出一个头来，你回来了，约会都谈些什麽，说来听听，我看书看得闷了。
我说，男女约会的谈话你也想听呀，过三八节的时候也放你一天假得了。阿呆不说话了，我很累，脚也没洗，鞋一脱就睡了。
一点钟，小美突然来电话，铃声很刺耳，我后悔没关机，
小美说，你睡了嘛。
我说，废话，都什麽时候了，
小美说，我刚回来，想问问你睡了没，既然睡了就接着睡吧，我怕你睡不好，打电话关心一下，
我说，小美你是故意的还是弱智，
小美嘻嘻的不说话，就把电话挂了，我只好起来将衣服脱掉，光着身子一觉睡到早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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