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饼

世上的美食很多，长到这个年纪，我也多少吃过一些美食，做工考究的美食，的确很好吃。可是，我永生不能忘怀的还是那张简单的早餐饼。

那时，我上初中，家里刚盖完房，欠了外面五千多元的债。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那些钱无疑是笔巨款。

我家离城五六里地，爹每天去城里建筑工地上干活，妈会缝纫，每天在市场里替人来料加工衣服，挣点手工费。奶奶每天包一篮可口的菜包，提到家附近的纺织厂门口卖，奶奶做的包子，每天都是一抢而光。

家里的大人们一毛二毛的把钱，积攒起来。每当父母奶奶在一起数那些毛票分票时，我总能感觉到大人们洋溢的自信和喜悦。

我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每年春二月我家总要借米粮。

奶奶有个侄子在我们县政府上班，表叔对家里大人说：“你家四个娃都上学，也确实困难，可以让大娃先去纺织厂上班，以后就着机会，转商品粮，转正式工。有我，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听说能吃商品粮，能当正式工。奶奶很高兴，极力劝说妈同意。

妈沉默一会说：“大丫头能进厂里当工人，真是别人想也想不来的事情。只是这娃爱学习，学习成绩也不赖，不让她读书，不是可惜了她。”

妈告诉我上班的事，我只是一声不吭。家里的困难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想上学。

爹没有反对妈让我继续上学的意见，我比以前学的更刻苦了。

冬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每当我起来洗漱的时候，妈已经在为我做早饭了。她五点就要起床，烧水汤面再烙成饼，腾腾热汽里时隐时现，妈认真烙饼的脸，还不到四十岁，细密的皱纹已爬上她的额头。

大饼出锅，摊开撒上白糖，再卷起来。咬一口，香甜爽脆。

一年四季，妈每天都是四五点起床，为我烙饼。寒冬里，吃上一张妈烙的饼，心里暖暖的，驱走了冬日严寒。

我总也吃不腻妈烙的饼，妈的烙饼一直都是那么的香甜爽口。

寒冬里，妈在露天场地做衣服。为了手指灵便，也顾不得戴手套，皴裂的口子，布满双手。

每当看到那双满是裂口的手，从大锅里快速地捞出一张饼，锅里的热汽便雾了我的眼。

冬天的清早外面还很黑，每天妈都把我送到学校门口。自己再匆匆转身，去市场出摊。

很多次我都对妈说：“妈，你不用送那么远，路上总能碰到上早自习的同学。”

妈嘴里答应着，可每天还是送。转身望着妈在浓厚的晨雾里渐行渐模糊的背影，头顶的树叶滴嗒落泪了。

我们姊妹四人刻苦读书，父母奶奶努力干活挣钱。

天道酬勤，三年后，我们家还清了所有外债。父母都说，没想到能还得这么快。

我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地区师范学校，成为了一名准老师，弟弟们的学习成绩都在学校名列前茅。

还清债的那年，父母给我们姊妹和奶奶一人做了套新衣裳。

又过了二年，妈开起了服装店。我从外地学校回去，妈要带我下饭馆。

我说想吃妈烙的早餐饼，妈说现在条件好了，谁还吃那东西。

可妈妈的早餐饼，在我心里，一直是世上最好吃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