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道:“我对你们赵家的腌臜事没有任何兴趣。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容你,但是你说我们没有本事,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你对赵高的恨不是一天两天,平日里,就没留下后手?”
“他有一本账本,专记各级官员给他的贿赂。但是我偷不到。”
“知道了。”我轻笑道,“抄个家而已。”
找账本这种事情,风家的杀手们可是驾轻就熟。况且赵高在牢里,没有办法转移账本,找到账本就更容易些。
我起身离开,吩咐道:“把她的头砍下来,送还卫尉府。尸体留下。”
属下大惊:“少主,这可是卫尉夫人。”
“你没看她本来就快饿死了?告诉阎乐,他的夫人我替他杀了,他要是敢倒打一耙,我就敢把尸体交上去,赵星身上的伤都是旧伤,真要验尸,他没半点好处。”
过一会,下人把盛了赵星首级的匣子端了上来。
季丘问:“这是?”
“赵星的首级,已经洗干净了。”我打开匣子的扳扣。
“不要打开!”她捂着眼睛,见我罢手才放下来,她像见了鬼一样地看我,“你,你杀了她?”
“她这么害你,你不想杀她?”
“可,她是卫尉夫人,是中车府令的女儿。你,说杀就杀……”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多大点事,不就是九卿吗?”我把匣子交给下人,“送给阎卫尉。记住,一定是交给本人。”
季丘犹心悸不已。
我杀气这么重也是有理由的。风家一年半以来太过保守,终于又引起了激进势力的分裂,不过分裂的当然不是风家,而是楚系势力。
于是他们终于在兰池宫谋划了第四次刺杀,结果当然还是失败了,虽然风家毫无参与,但哥哥身为郎中令,没有保护好陛下安危就要负全责。我立刻让他上奏,自我检讨,把郎中令的位置让给护驾有功的蒙毅。陛下果然不再追究。
虽然如此,但暂时失去一个九卿的位子谁都不高兴,所以我对赵星也下手格外重些。
风家有三千刺客都不说什么,一群外行三番四次地行刺皇帝。
不过这四次刺杀毕竟都有质的进步:荆轲图穷匕见是殿前刺杀;高渐离击筑是潜伏在陛下身边伺机刺杀;张良博浪击秦是埋伏在陛下必经路线刺杀;至于兰池的刺杀,是不出人不主使,只偷偷把一派反秦的江湖势力放进宫,可谓借刀杀人。
所以四次刺杀的损失也一次比一次小:荆轲损燕国,高渐离损自身,张良损副手,至于兰池刺杀的背后主使,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这是陛下经历的最后一场刺杀,之后的六年都是太平年份。
“季丘,我希望你明白两件事:遇到这场变故不是你的过错,是赵家父女作的孽,不要责怪自己。”
我继续说下去:“第二,因为不是你的过错,所以我会护着你,也会替你杀了赵星,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联姻已经没有价值了,如果你嫁给蒙毅,只会在赵高和蒙毅之间埋下一根刺,谁也别想安心。
这是出于政治原因,不是因为谁配不上谁。风家会私下退婚,你也出宫去吧。”
她哀然:“我又能去哪里?”
是啊,失了贞的女儿不会被家族接受,还是会推还给风家。可风家的女人也没有什么正经活计。
“你去清夫人那里吧,问她要点事情做,她在巴郡颇有些名望,和我也有私交。”
季丘好歹有了去处,也算我仁至义尽。
我把赵星的事情跟子鸢交代了一下,她一手比了个“嘘”,一手捂着肚子道:“乖,我们不听这些。”
子鸢和将闾联姻的头一年颇受了些冷落。但她性情外刚内柔,人又聪慧,毕竟是连我都高看一眼的人,将闾也渐渐发现了她的长处。如今郎情妾意珠联璧合,虽不是贤伉俪,却也算得上是美满。
我这段时间忙来忙去,才歇下来就听说子鸢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两年她性子也沉静了些,如今怀了身孕,更是跟寻常少妇无异,初为人母的欣喜要溢出来。
虽然我无意于子嗣,但还是忍不住酸道:“瞧你显摆的。”
“说起来你跟长公子成婚也快两年了,就没有好消息?”
好消息是不可能有的,不仅我指望不上子嗣,连王、李两位夫人并媵妾一起,也都指望不上。长孙的出生往往是立储的时机,所以我早在书房的时候,就已经给扶苏下过绝子药,虽然怕人察觉,剂量小,但日积月累,也早就成势了。
我自己没有孩子,对子鸢这胎格外看重,楚系势力也有了难得的祥和。
“你这胎要是女孩,我就送她一件一人高的珊瑚屏风;要是男孩,我就把欹器的仿品送他。”
“怎么偏对男孩这么小气?”
“这个人说的越发不像人话了,说我小气,你却连物之高低都不识呢。”我不满道,“珊瑚屏风再珍贵,也只是件摆设,将来出嫁的时候有排面罢了;孔子游周庙,称赞欹器是宥坐之器,鲁桓公作为国宝。”
她听得咋舌,我才心情好一点地继续讲下去:“后来欹器失踪,多少能工巧匠想要仿制,都无功而返,也就是墨子和公输班斗法,才仿出来两件。这两件仿品,一件在墨家覆亡后被辗转充入国库,另一件被我们风家收录了。我家留着也没用,总要送给王室才相得益彰。”
除了这件宝贝,还有另一件宝贝能让我心情大好。我看着两个人把那箱账本抬上来。
“从城西别苑的密室夹层翻出来的,这是其中一部分,别的还在找。”
除了姜虞以外,南公还有一个小孙女,今年才总角,名夏。我又听说南公的长孙名唐,很早就夭折了,看来这三个孩子是按照唐尧虞舜夏禹的顺序取的名字。好在南公不止一个儿子,不至于绝后。
“我和子房的旧账一笔勾销,因为他被全国通缉,还是我让人给他造的假身份。我嫁给扶苏那年,他也刚好成婚了,就是和你娘。我想着他胆识不错、又识时务,将来起事,是个不错的人才,就把他举荐给黄公了。虽然说是举荐,也就是写述职信的时候提了几句,想着黄公精研兵阴阳家,能教他点兵法总比刺客强百倍。后来他们还果真有一段师徒缘分,就是时间不太巧,等到他出关的时候,你哥哥都三岁了,他才知道自己有了儿子。我其实挺羡慕他,前后皆是乱世,还能享受天伦之乐。”
虽然不需六礼,但好歹要回宫才能正式操办。
虽然出了这样的事,但原定的出巡计划还是要完成,车驾在半个月后抵达琅琊。
琅琊是一个有很多回忆的地方。只是现在物是人非,实在让人感慨。更让我感慨的是我竟然收到了一份来自故人的贺礼。
“这是孙公子东渡以前预备下的,说如果有一天,风少主要成婚了,就送给您这份贺礼。”
我打开木匣,里面只有一卷竹简和另一个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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