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日邢夫人让人叫来了凤姐,她将屋内人遣出后,对凤姐说:“叫你来不为别的,有件为难的事,老爷看上了鸳鸯,想留她在屋里,怕老太太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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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凤姐听了一愣,道:“依我说,就别去碰这钉子了,老太太离了鸳鸯,饭都吃不下,怎能放?老太太常说老爷,放着官不好生做,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
3 邢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叫你来商量,你倒数我的不是,就老爷那性子,他能听我的劝吗?”凤姐话锋一转,也就顺着她说了。
4 “太太说的是,我知道什么轻重?如今老太太高兴,要讨今儿就去讨。我先去哄老太太,太太再去说此事,岂不更好?”
5 路上,在车里邢夫人说:“我想先和鸳鸯说好,再去和老太太说,即便老太太不乐意,搁不住人家自己愿意啊”。凤姐顺着说:“到底还是太太有智谋,这样妥当,谁还不想巴高望上,做主子啊?”
6 邢夫人和老太太唠了两句后,借口找王夫人,溜到鸳鸯屋里。鸳鸯正在做针线,见邢夫人来了,忙站起来让座。邢夫人上下打量,弄得鸳鸯有些不好意思了。
7 邢夫人说:“我特来给姑娘道喜,老爷看上你了。”邢夫人又把做姨娘如何好说了又说,鸳鸯只是低头不语。
8 邢夫人说:“你是爽快人,怎么不说话?你有老子娘,怕臊,我去说。”说完就去凤姐屋里了。
9 鸳鸯正在园子里哭,平儿笑着走过来:“新姨娘怎么躲到这儿了?”鸳鸯气愤地说:“原来你和主子串通一气算计我,看我不找她闹呢!”
10 袭人过来说了两句,鸳鸯的嫂子就来了:“天大的喜事呢,你怎么躲到这儿了?”鸳鸯气得啐了她一口“滚,就知道奉承。”
11 那妇人自觉无趣走了,平儿和袭人还在劝鸳鸯,宝玉来了。鸳鸯怕他把话听了去,就趴在亭椅上装睡,宝玉说:“这里冷,回屋吧。”他们一起去了怡红院。
12 鸳鸯嫂子挨了骂,回去回邢夫人,邢夫人全跟贾赦说了。贾赦气得,把鸳鸯哥哥叫了过来,亲自交代。
13 第二日鸳鸯哥哥回贾母,要接鸳鸯回趟家,贾母准了。回家后,鸳鸯哥哥又将贾赦交代的话说与鸳鸯听,还说了些做姨娘的好。鸳鸯只咬牙坚持说自己不愿意,她哥哥也只好照实回了贾赦。
14 贾赦听了大怒:“除非她一辈子不嫁人,否则没她的好。”命其嫂子继续追问。鸳鸯拉着她嫂子一起来找贾母,正好众人都在。鸳鸯跪着把前后的事都说了。又说:“老爷因为我不依他,就说我恋着宝玉,就是跑到天边,也逃不逃出他的手心。别说宝玉,就是宝皇帝,我也横竖不嫁。”
15 鸳鸯接着说:“就是老太太逼我,我一刀抹了,也难从命。服侍老太太归了西,我就当尼姑去。”说着从袖里掏出剪刀,解开头发就剪,拉开时已经剪去了半绺。
16 贾母气得浑身打战:“我统共剩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来算计!”
17 因王夫人在旁,贾母指向她说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表孝顺,暗地里算计我,就这么个靠得住的丫头也要弄走,好摆弄我。”
18 李纨、凤姐、宝玉一众人都不敢辩,只有探春有心,觉得正是用自己的时候,她上前笑着说:“这事与太太何干?大伯子的事,小婶子如何能知道?”
19 贾母此时也想明白了:“姨太太,你别笑话,你这姐姐极孝顺。不像那边的大太太一味怕老爷,婆婆面前只是应个景儿,这次委屈她了。”
20 正说着,邢夫人来了。贾母说:“我就这么个靠得住的丫头,她替你们日夜侍候我,想要她,我不答应。”邢夫人回了老爷,贾赦无脸又无法,称病不敢见贾母了。
21 为了让贾母高兴,大家陪贾母玩牌,旁边的鸳鸯看老太太就缺一个二饼了,打手式给凤姐,凤姐正要发牌,拿起一个二饼假装犹豫,出了又假装打算缩回来。
22 贾母一看凤姐出的正是自己要的二饼,老太太乐坏了:“不许缩回去。”鸳鸯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本册品评 结构洞
中国传统社会中,尊严也受到等级体制的约束。贵族家有不少世代为奴的佣人,也有像袭人那样用银子买进来的丫头。袭人之所以家里想赎她出去,她都不肯离开,就是因为贫苦之人在富贵人家做丫头,有被纳妾的可能,要知道这是从奴到主的一个“虫洞”(通道)。遇到宝玉这样年轻的富贵暖男,袭人用心之深可以理解,因为如果跟了宝玉,不仅关乎她个人的幸福,地位、经济等各类希望也都“一网打尽”了。甚至是关乎她的原生家庭的前途。她是用生命去博上帝之赐…
而本级的鸳鸯却为何视纳妾为灾难呢?一方面是因为贾赦是很渣的糟老头,正妻都活得那么猥琐,当个妾又能维持几天的好日子呢?
有一种简单的尊严叫不违心。鸳鸯伺候老太太,虽不得不“奴”,但深处“结构洞”(社会网络里的概念),连凤姐都得私下里让她几分。
至于“宝皇帝”的大话,就不必当真了。也正因身处“第一结构洞”,才有化解灾难的能力,并成功化灾为运。因为经此一运(灾),老太太获得了鸳鸯的忠心,要知道,鸳鸯这个结构洞位置的最高价值就是信任,没有比这种获信方式更好的了。鸳鸯表演到位,从老太太的牌桌上就能了解到结构洞需要特殊才能。
注:社会网络里,离权力和资源中心的必经之路就是一种典型的结构洞,中国那么多官员都做过一把手的秘书,秘书就是权力网络的“结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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