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滋味

         夏天分明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有人说，是由于“温室效应”的不断积累，导致气温上升，造成全球气候变暖。然而也许是中年的心态问题，我只感觉到，曾经是令人畏惧的炎热的夏天，现在似乎变得并不那么可怕，就像久违的旧年老友一样。

         我对夏天滋味的感受曾经是那么深刻。不仅深深体味过中原的夏天，而且接触过南国的夏天。说得具体一点，是在20多年前在广东东莞。 

         当石榴花绽开笑脸，伴随着青蛙一声声鸣叫时，夏天，就这样悄然到来了。夏天就像一个年轻人，灼热的阳光是他灿烂的笑脸，葱茏的草木是他厚密的头发，速来忽去的暴风骤雨是他的脾气。

        夏天是生机昂然的季节。晴空是明媚的，天是湛蓝深远的，阳光是那样强烈，天上地下处于一片耀眼的光明之中。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都焕发出勃勃雄姿。林木此时最茂盛，片片叶子在阳光照耀下绿得发亮。微风中，柳树的枝条就像少女的长发一样美丽；杨树更是枝繁叶茂，在炎夏中为我们撑起一把把绿绒巨伞。绿树浓荫是夏天里最受欢迎的景致。

         有树就有水源，有湖泊或者河流。夏天的水是清凉的，我们在河边上行走。一轮边缘金黄、耀眼的太阳正高高挂在上面，散射出它温暖的、金色的光茫，阳光荡漾在河面上，泛起万点金光，像一颗颗晶莹的小星，活跃地的向人们眨着眼睛。几朵棉絮般的云彩在高空徜徉，与天际相连的是一排排绿树，身着季节的盛装，它的绿，似乎能滴出绿水来，与它相连的天，也会被染成绿色。河风一吹，枝叶儿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一种凉爽亲切的声音。我在河岸伫足眺望，在体验炎热夏天厚度的同时，又领略到了夏天的恩情。

        夏天的村庄是美丽的：墙上爬满了葡萄科植物。弯弯曲曲的小路旁边长满了野花，五颜六色，形态各异。村边的草地，像碧绿的地毯展现在我的眼前，又像翡翠、像碧玉。微风习习，一棵棵小草翩翩起舞，草丛中也盛开着各种各样的小花，一阵风吹来，还会有淡淡的清香呢！花园里更是五彩缤纷、千姿百态、争奇斗艳、花团锦簇。有灼灼如火的“月月红”，玉骨冰心的“夜光白”，端庄秀丽的“魏紫”，还有最美丽的“火炼金丹”……让人目不暇接。“流连戏蝶时时舞”，儿童节里小朋友们穿着漂亮的花裙子也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好像在与蝴蝶媲美，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夏天是悠闲惬意的。白天，在郁郁葱葱的老树下。农闲的庄稼人们躺在竹椅上一边儿哼着小调儿，一边听唱戏机里的曲子。热了可以从冰箱里拿出爽口的西瓜吃。几个老农，围坐在一张小木桌四周悠闲地聊天。喝着自家酿的米酒，吃着嫩青椒炒肉丝，情不自禁地说：“这是夏天的滋味，真好咧！”五月天，到了端午节，空气中便飘着一丝丝浓郁的、醉到心底的棕子香。

         夏天最美、最凉爽的时候在夜晚。小里候，每年只要一到夏天，因为白天热得难以形容，我们就盼望快点到夜晚。可是夏天昼长夜短，盼了好久才盼到。夜晚，特别安谧静美：鸟雀睡了、牲畜也睡了，青蛙唱起了活跃的歌。我们看着美丽的星空，尽情地想象。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像一位仙女，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晚风吹拂下，那位仙女挺着琼玉瑶面，似乎向人间絮絮低语。在她周围，许多顽皮的小星星眨着眼睛。

         在夏天夜晚看露天电影和村戏，也是很难得的精神享受。幼年里，村里隔三差五要放映一场电影或演戏。那时没有电视和手机，观赏电影和看戏便是我们非常有兴致的事。常听说要放电影，我们小伙伴有时来不及吃饭就跑了出去。我们看了第一部国产武打片《少林寺》、而后又是《武林志》、《武当》、《少林寺弟子》、《南北少林》、《少林小子》……对中国功夫曾是那么痴迷。看了村戏，便在过家家时咿咿呀呀地模仿几句。除此之外，有时还听说书，看把戏等。有了这些精神食粮，炎热的夏天便增添了一种隽永的滋味。

         夏天美中不足的是太热了。到了三伏天，正午时分，烈日当头，那沸腾的热气仿佛将一切活物都赶到能隐蔽的地方去了。滚烫的阳光、滚烫的景色、连人也变成滚烫滚烫的了。街上就像一个大窑场一样热。马路上热浪腾腾，一眼望去，闪着耀眼的银光。路边的小草无精打采地低着头。柏油马路被火辣辣的太阳烤化了，天上云朵也好像被太阳烧化了似的，都无影无踪了。只有道路两旁的树木顶着强烈的阳光，站得笔直，像一个个坚强的勇士，只是树叶子渐渐打成了小卷儿。我们还能听到蝉几声嘶哑的鸣叫，好像它们也受不了这种炎热了。高楼的阴影变成蓝色，野草在酷热中昏睡，只有偶尔几丝温热的微风，从浓林密叶下掠过。

         盛夏里，游泳是我们最喜爱的活动。拖儿携女，穿着颜色各异的游泳衣，跳进碧蓝的泳池里，真是又冰又凉，我们尽情地在水里游啊，跳啊，笑啊，好不痛快。如果还暑热难受，就渴了喝一杯冰水，吃一根冰冰凉凉的雪糕，心里立刻感到凉爽起来。

          雷雨是夏天的专利，是大自然喑噁叱咤脾气的真实暴露。雷雨之前，天空黑沉沉的，好像要塌下来似的，“黑云压城城欲摧”。空气凝固了，树叶一动也不动，柳树垂着头，狗伸出舌头不停地喘气。人们赤臂捋腿，一个劲地摇着扇子。过了一会儿，电闪雷鸣，地动山摇，狂风怒号，而后是倾盆大雨。疾风急雨一下子把闷热驱散了，街道上积满了浑浊的雨水，一片水世界。

      一场轰轰烈烈的“演奏”结束了，乌云散了，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幅雨后奇异的画图：树叶更加翠绿了，远山更青了，青山腰间还有一条一条白色的罩子，那是雷雨赠予的纱裙。湛蓝的天边挂着一道美丽的彩虹。街巷里的空气也加清新了，像过滤过一样。

      夏天的炎热，，使我们的精神每每处于一种惰怠闲舒的状态，从这一点说，夏天似乎有了酒的成份。而回忆中的夏天更有着异乎寻常的滋味。

      时过境迁，现在的夏天似乎都与以前不同了，夏天的风也刮得没有了规律，雨也下得没有了条理。瞧，都仲夏了，知了还不知躲在还在哪里，夏天，失却了原来的滋味。

        然而人们还一个劲地喊热，妇女们的着装一天天少了。晚上睡觉，要么电风扇，要么空调，冰柜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冷饮。这就是我们目前的生活。孩子们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炎热，在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丧失了体验严寒酷暑的机会。只知福，何识苦？如此下去，孩子们生命的潜质何以得到发挥，又何以像草木那样蓬勃生长成人间壮丽的风景?不仅仅是孩子们，作为成人的我们也已经有了太多的安逸，衣、食、住、行，还有我们的思想。夏天不让汗水流出来，把自己局促在空调间里，然后长成一珠珠病态的花朵，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好结果。真担心，随着科学的不断进步，我们将在不知冷热的状态下变得弱脆弱不堪。

    夏天的炎热，是我们生命所需要的盐和调味品。“不冷不热，五谷不结”，夏天的炎热还会来的。如果不是那样，还有真正的夏天之滋味么？

                                                                                                                                                      2019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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