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习惯习作，发现自己开始变了颜色。自认为从粉色，变成了大红和暗灰和混合。大红是勇敢了，暗灰是强大了。总之，应该是变得更靠近自己想做的自己了。今儿，不妨借着自我的陶醉，再壮壮胆说几句心里话。
周一至周五上下班时，是帝都地铁轨道高烧的时段。我上车后习惯站在门口的位置，正对着车厢里的那块信息屏，就像写字楼的电梯里或百货商场的专柜旁的信息屏一样。然而，这些屏幕让我想到很多事，这些事在头脑里常常出现，也很有写出来的冲动。但自己很怕遭到他人指责，怕被人说自己清高、无聊、小题大做。
直到我读着龙应台许多年前就以燎原之势轰动台港及大陆的那本《野火集》，才终于有勇气，像她那样质问我自己，质问我身边的人，你为什么不生气？我意识到曾经这些担忧，是多么应该受到谴责！所以，我把自己的心，穿上深红和暗灰的外套，决定说出来这些也许没有听众的话！
先说这屏幕吧！有一事不解：地铁的信息屏常常用大量时间播放着北京许多交通路段的实时路况和各种餐馆的推广广告，前者永远一片拥堵，后者永远一桌秀色。我真不理解，节目采编部门为什么要占用如此宝贵的时间，对它的受众（在地铁里站都站不稳的乘客）播放路况这种即无现实意义，又无审美价值资讯。以及没完没了的餐馆广告，就像是他们坚信，地铁里的乘客，不是这个城市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创造者，而是一群永远流着口水，整日思考吃什么的饥饿难民。
难怪城市的心态如此浮燥，而这罐头一般的空间，加上垃圾般的资讯，又怎么可能让人平和？怎么可能让人以清爽的心情开始一天的学习和工作？更让人难过的问题是，没有人生气，也没有人觉得不妥，更没有人思考，地铁的屏幕里应该播放些什么？从资讯的选择，到采编，到审批，到播出，再到受众，似乎所有人的思维都被什么东西，长久地麻木了。
我颇为同意一位作家对如今传媒的描述：他说把收视率和发行量当作唯一使命后的传媒，每时每刻拼凑着浅薄的道义、随意的证据、失控的情绪、颠倒的轻重，鼓动起一次次规模庞大的视听灾难，又开启着一轮轮更焦渴的耳目欲望。好一个视听灾难！只要你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我们的眼睛和注意力常常处于被强暴的状态，但只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我们竟能偶尔享受着，一种可怕的快感。
乘客沉默着，故而没有谁，该去思考每一块屏幕播放的资讯内容；没有谁负有建议的责任；没有谁挑战决策者的决定；没有谁给决策者任何依据……但如果，乘客有了建议和意见，该由怎样的通道去反应呢？细想想，市政的哪项措施和制度不是一块信息屏呢？
我又想起中央音乐学院的老朋友周海宏教授，他曾以一篇《音乐何须懂》的博士毕业论文，获得当年中国百篇优博论文，且是唯一一篇艺术领域的论文。而后，他设计了一些列古典音乐欣赏讲座，我多次前去聆听。周教授总会在讲座结束前半个小时，加上一段内容，这段内容渐渐成为最受欢迎的部分之一：大致是讲艺术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意义。
周教授喜欢将他认为有教育意义的所见所闻，随时拍照记录，用于辅助他的讲义。有几页PPT给我印象很深：一张是村镇为开采矿石而挖掉一大半的青山，一张是音乐学院内钢琴盖子上，被钉了个极丑陋的门鼻儿（原因是怕学生损坏），一张是某个非常漂亮的植物园内，赫然戳着几个惨不忍睹的变形金刚……还有一张PPT，是音频播放：一段刺耳的电话转接器等候铃音，当然你知道这几样事物唯一共同之处就是：不美！没错，何止不美，简直就是丑陋到难以忍受！但这么多ugly的东西，如何经人研发、审批、销售、采购或执行，而最终来到我们现实生活中呢？周教授总结的很好：因为事物的决策链、执行链、操作链，全程表现出审美麻木，也可称之为感性素质太低。
所有这些不美的东西在被创造时，根本没有把“美”的线索考虑在决策因素内。换言之，一个感性素质低的人，他拥有的权力越大，制造恶俗与丑陋的速度和能力就越强；对环境的破坏程度就越高。
那么何谓“感性素质”？这是周教授自创的一个新词，它被解释为一个人除身体素质、文化素质外，一项着重体现个人审美能力和需求的素质。比如一位山村的婆婆，也许并不识字，但丝毫不会影响她剪出漂亮的窗花，也不会影响她准确判断哪个媳妇绣出的鞋垫更为精致，这就是说婆婆的感性素质很高。记得有本书就叫作《艺术让人成为人》。
每次听到这段，我都会产生强烈的共鸣。立刻想到公主坟临街那一排店铺里播放的几乎能把人头脑吵炸的音响；想到很多次吃药时，在说明书上翻个遍，也找不出每次0.25毫克，究竟相当于几粒药片？想到满街办证电话的城市膏药；想到一桩又一桩假货害人的案子；想到充满烟味的出租车；想到我们一睁眼就拿起的手机里，推送的广告……
我深知，一个人生气，真的没用。也许我写出这些，还会引来非议和不解，怪我过于敏感和苛求，或干脆告诉我应该别操这份闲心，别人都能接受，为何你这么矫情？但我还是不吐不快。
我想知道，麻木，真的是十多亿中国人的常态？生活在世上的人，无论从事着哪一职业，靠何为生，对于生活的环境，都该有最最朴素和现实的需求吧：
我们的眼睛希望常能看到美好的颜色，我们的耳朵希望常能听到美好的声音，我们的嘴巴希望常能品尝健康的食物，我们的心灵希望能常留美好的回忆，希望晚上睡得香甜，白天过得开心，这很过分吗？我想无论商人、农民、艺术家、教授、或是工人，都希望如此吧？
许多作家和支持者都对《野火集》出版二十年写下寄语，这更坚定了我对环境不满，表示生气的决心。我同时也懂得，批评和建设是同一件事物的两面。所以我不仅可以生气，还可以去阻止，去归劝，去说服，去影响，用我智力和体力所能及的一切力量，去改变。
社会文明进程中，或许会有这个必经的阶段。我相信谁也拦不住社会进步，我相信任何时代的更迭推进，总是要有少部分人开始觉悟，思考，行动，然后带动身边的人，更多的人，全社会的人，这是规律。
我愿意把自己看作是少数开始觉悟的人，我期待和祝福，小兜兜和小麦芽将要生活的未来，会处处美好。只要人们都从今天开始，对ugly说不！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29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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