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
这是申城今年来的第三次台风,雨下的很大,熬到两点才睡的我,晃了晃脑袋,八点钟匆匆带上口罩出门,到了楼下,我看到合租在隔壁单间的外卖小哥刚踩灭了一根烟正要上楼,我问他怎么还不走,他说今天雨太大就不送了,反问我怎么台风天还要去上班。我说,那没办法工作嘛。
路上嗡嗡作响的脑袋突然想起之前他曾提及他一个月最少跑到手一万二,而我,就算本科毕业,技术满身,至今也就拿个税前八千。出了小区走向车站,左手撑伞,右手正要戴上口罩,看到要乘的公交迎面驶来,拼了老命似地跑,一阵大风直接把手中的口罩吹飞,我挤上公交,却被司机以没有口罩为由请下公交,我迫于满车等待我一人的乘客投来的眼神威压下重新回了车站。
汽车的驶过的轰鸣声震地我还没睡醒的头脑震耳欲聋,我拿出耳机堵住双耳,试图用音乐将我和这场大雨,这全世界的轰鸣隔绝,我体内隐约无法抑制地想冲进车流,我拨动了耳机主动降噪的开关,一瞬间的安静让我长舒了一口气,可随后又是轮胎的快速响动,在脑内随着音乐节拍抽打我的神经。
一辆车借走公交车道,毫不减速地将所有坑道中的积水甩但我身上,我疯似地大叫,声音将车玻璃震碎,车主吓得停下了车,我闪身上前,以伞为刃,劈开车门,雨刷器随着我的剑风,一次次摆动,我将车主劈砍地血肉模糊,周围人用诧异地眼光看着我,我以为我的剑上不沾血的功法让他们惊羡,回神一看,我只是一个在台风大雨天中,将长柄伞收起,盯着飞速而过的奔驰车,乱挥着伞柄,而所谓的大叫,发出来的也只是像刚出生的奶猫的嗷嗷声。
我伸手招来了车夫,将长剑入了琉璃鞘(司机递来的塑料袋),逃离了这个杀人现场。经历了申城日常的大堵车,我到了公司大楼,下了马车,一个身影飞了过来,我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剑锋,雨伞的边缘从我的脖颈处划过,却没有接触,只留下了三颗水滴,她似乎察觉到,和我相视一笑,黛绿色的连衣裙,一头秀发随着她快速的脚步飞舞起来像流星的焰尾,三颗水滴带来清晰的冰凉将我全身的怒气平复。
我赶着催命的九点,像沙丁鱼一样挤进名为电梯的罐头,罐头内散发着鱼腥味,我窒息地摒住了呼吸,等待升入位于二十九层的云端却好似地狱的办公单位。
我想如平时那样闭上眼,却看到了那抹黛绿,她似乎也瞥到了我,我正要开口跟她搭讪,可这不足六平的电梯突然变大,六十平,六百平,六千平,我突然距离她足足千米之遥,我不觉得诧异,可能是相比这狭小的电梯装下了四十多人,别的事已经不够魔幻。我扯开嗓子大喊,姑娘你年芳几何,姓甚名谁?但实在太远,根本无法传到。
我眼睁睁看着她在十九楼下了电梯,却还是无法让她听见我如此巨大的声音,无数句我想认识你,在拥挤的人群,空旷的几千平罐头中淹没在了心底。
随后的几天我再也没遇到她,直到周五,明天就是周末,我摸了摸脖颈上被那三颗水滴烫出的印迹,我越发生气了,大骂那抹黛绿,这个毛贼,女飞贼,笑面盗。我心想着自己这么怂还算什么剑客?遇到偷走自己心的小贼却没有勇气亮出我的剑,永远不敢直面,一味逃避的我,选择在六点出了门,我特意绕路坐了一号线,只想省下那五分钟的路程,我一直很气愤上海的地铁线路覆盖很成问题,让我比公交多白花了四元钱,但为了抓住这个毛贼,拿回自己的心,这四元又怎会阻挡我。
地铁上又是另一个罐头,但是这罐头是没有尽头的,罐头里的沙丁鱼都被无形的绳索束缚着,有的瘫在座椅上,有的瘫在地上,但又不停摆动鱼尾,似乎在游动着。我握着我的长柄伞,直直站立着,我清了清喉咙,告诉他们,没有尽头,别游了,停下来吧,沙丁鱼们,但结果我也意料到了,鱼们继续原地拍打着鱼尾,眨巴着死鱼眼。
我最终在六点三十到了公司所在的大厦,台风还没走,冰冷的风迫使我走进大厦,站在电梯口不断等待。我双手撑着长柄伞,我本想穿一身明光铠,又觉得不符合时代,似乎一身黑色燕尾服,更有格调,但不管哪套都必将引起周围人的瞩目,将我视为另类,万一被大盗黛绿察觉而溜走,那就得不偿失了,我只好穿了平时的印着猫咪的黑色圆领T恤,和黑色休闲裤,撑着我的黑色长柄伞站在电梯口。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我能察觉到往来的人,都在注视着我,并窃窃私语着,看来今天江湖隐匿多年的黑剑客,又要在世人的嘴边将这个名号响彻天下。但名声对我来说,并不值得一提,我并不世俗,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抓住那个大盗。我有些累,腿在发酸,八点半,陆续有几个同事过来,他们本想跟我问好,但看到路过人的纷纷笑着路过我后,赶忙将举起来打招呼的手放在已经要叫出我名字的嘴上,捂着笑刷卡走进了电梯间。
我等到了九点,腿已经酸得发麻,让我想起了大学那会儿的军训,因为在教官不标准的幺鹅幺口令的洗脑下不自觉的边学边笑然后被罚站了一个下午,在此之后再也没站那么久,我想,人类不就是为了站立才进化至今嘛?那些坐着的人,反而像极了弯着腰的猴子,我看着一条条沙丁鱼走进了罐头,想着他们进了云端,又变成猴子坐在玻璃前叽叽喳喳,手里握着香蕉划来划去,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毛,这么冷的天,无毛猴子只能依靠着名为中央空调的扩音器取暖,扩音器一遍遍的播放着,物质物质,你需要钱,你需要物质,我每天都听得想吐,但又觉得这扩音器诚实,就是重复太多让我颇为反感,
到了九点,十点,我始终是没能看到已被我通缉的黛绿。我灰头土脸的抖着双腿被人流挤进了罐头,红了的手颤巍巍地按下了写着29地狱的按钮,当我把长柄伞放在公司入口前台的伞架上后,我踏入公司的那一刻我也变成了猴子。
我很庆幸,相比别的猴子,我的头上毛还很旺盛,就算哪天没有喇叭的洗脑,我也不至于冻僵,不出意外,还没等我打开位置上的玻璃,拿起香蕉跟别的同事一样漫无目的的划动,就被老板叫进了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很精致,有些摆件我一眼看出可以支付我一整年的房租,我不是想炫耀我一月两千的房租是有多低,人家随便的摆件都能付上一年,只是寻思着要是不变猴子,拿着我的宝剑,一定能杀了这个资本家,将他的豪华摆件洗劫一空,我将劫富济贫,贫字榜单上的第一个正是我自己。
老板贴心的帮我把椅子推出来,我真怕我一屁股下去压皱了这高档头层牛皮而小心翼翼的坐下,座位上凸起来无数的小刺瞬间把我的屁股吸住,狒狒老板问开始了他的叽叽叽,我点着头,帮他打着节拍,他看我节拍没有平时有干劲,走向了锁着的保险柜,他输了密码,验证了指纹,甚至掰开他的眼睛扫描了虹膜,我正当他要拿出什么宝贝,他却啪的一关,假模假样地把手踹兜里,实际我早就看到他啥也没拿,他回了那仿佛龙椅的座位,快速地偷偷把粘在桌子底下的东西拿出,他以为他精妙绝伦的手法可以骗过我,殊不知他的面前是江湖隐匿多年的黑剑客,我清晰地捕捉到他的每一个慢动作,他将一张圆的不能再圆的大饼摊在了桌上,好家伙,我已经在脑中开始播放那熟悉的圆饼之歌,他叽叽叽了许久,渴求着看到大饼的我流出哈喇子,我为了早早解脱不再重复听一遍圆饼之歌,用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痛苦地一咳,让干燥的嘴巴里喷出了唾沫,飞溅到这张大饼上还有老板的那张大饼脸上,老板满意地用喷了YSL香水的纸巾擦了擦脸,挥着手让我出去用香蕉擦玻璃吧,我连忙带上就门逃跑似得回座位握住了香蕉。
我觉得屁股刚刚被扎得有点疼,我很想也扎扎老板的屁股,我又怪起了那个盗贼,以往可以安稳得工作,我都是用香蕉擦玻璃擦得又快又好的那个,但现在我没有心思再工作了,因为我的心被她偷走了。
很快就到了午休时间,我跟着同事正准备挤进罐头里,下去吃饭,突然想自己还是太怂,我回前台取了我的长柄伞,瞬间我又变成回剑客,我紧握着长剑,等待罐头的到来,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盗贼的贼窝一闯,罐头迟迟未来,我心急如焚,直接推开消防通道的门,从二十九楼开始飞奔,黑暗狭窄的通道隐藏着无数鬼怪,我挥着剑,边跑边刺,每突破一层楼将鬼怪清除完毕,楼层就恢复了光明,虽然随着我的离去,光明也慢慢消失,鬼怪又重新占尽通道恢复黑暗,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阻挡我的前进,终于精疲力尽地喘着粗气,到达了大盗黛绿的总部,这个贼窝看似太平实则帮派错综复杂,实在不清楚黛绿是哪个帮派,我只好一个个问过去,从1901问到1921,我眼神的杀意让放风的啰啰都不禁涉涉发抖问我找谁,也都实话实说,他们这没有黛绿这号人物,可能他们也意料到了,眼前的黑剑客,和他那把绝世宝剑并不是开玩笑的,一旦惹怒了我,必将掀起血雨腥风。
最终就只剩1922,我推开大门,门口几名打手立刻盘问我来者何人,有何贵干?我先礼后兵,知道黛绿肯定就是这的人了,我把剑一立,问道,你们这那个穿墨绿色连衣裙的姑娘呢?我顾及他们贼窝的脸面,不直接以盗贼相称,毕竟我只身一人势单力薄,就算将这大大小小的贼窝全部端平,怕是也要将把性命交代于此,而我并不想在死时竟是个无心之人。
他们也没辜负我的好意,告知了我黛绿已经退出门派,我急忙询问她的去向,但那几个打手摇头不知,我将剑抬起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休要瞒我,他们也亮出家伙,势要轰走我,我只好接受,咒骂黛绿定是料准了我会上前追回被窃之心,连夜退出帮派,携心潜逃。
我进入罐头准备下楼以吃饭恢复刚刚消耗的体力,一个1922的人也一起进了罐头,她问我,跟黛绿什么关系,我说我被她偷走了心,她噗嗤一笑,我疑惑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说她是黛绿的好朋友。她知道黛绿去向,我连忙询问,她说黛绿去了新疆,一开始有些疑惑但马上明白,她想要把偷走的心卖给西域的胡商,一颗黑剑客的心,何止是无价之宝?要在中原出现定然引起轩然大波,引起江湖人士的重重追杀,黛绿真是机关算尽,可恨之极。
此时我心里只想万里追凶,誓要抓住这可恶的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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